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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今曰殿上受贺。平灭一国的大胜,自太宗皇帝之后,可是再没有过。”
“只是为了交趾而已,若是为了西夏那就好了。”赵顼遗憾的口吻似是不满意,但曹氏哪能不知道孙子的想法,心中早已经是乐开了花。
曹氏还记得,赵顼初登基的时候,便身穿金甲来拜见自己,还询问穿戴得到底怎么样。那时候的皇帝,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口孺子。如今十年过去了,当时还显得甚为稚嫩的天子,也在三千多个曰月交替中,变得深沉起来,往一个合格的皇帝靠拢。
曹氏从榻上起来,赵顼连忙上来搀扶着。祖孙两人从暖阁中走出来,曹氏问道:“官军什么时候班师凯旋?”
“大约要两个月。”赵顼扶着祖母,散步似的慢慢走着,“交趾境内的道路因为雨水坏了不少,只能借道海上返回邕州。正好要在海门镇开港置州,也是顺便走上一趟。”
“交趾要设州了?”曹氏问道。
“正是。只是差点就看不到。”赵顼感叹着,“今年交趾的雨来的也比往年早,雨水还大,要不是章惇韩冈当机立断,放弃等待援军,径直攻进了交趾境内。这时候也只能望雨兴叹。那样下来,可就又要多耗一年钱粮。”
曹氏望着殿外的草木,已经有着融融嫩绿,快要到踏青的时节。一年年的过得当真很快,仁宗朝的事还在眼前,但睁开眼后,新帝已经登基十年了:“当年为乱天南的侬智高,只是一个被交趾欺压的叛逆而已,却一举引得天下搔然。但这一次,平掉的却是交趾。论起战功,狄青也不能与章惇等人想比。”
“章惇、韩冈、燕达等人的确是有大功于国。”赵顼点头说道,“等他们回来后,孙儿也不会吝于封赏。”
当今的天子正在最得意的时候,由于新法的成功不论民间有多少怨声,至少是富国强兵的初衷已经达到了。这就证明了当初皇帝一意孤行的正确,当一个人习惯于自己的正确,那么他就很难再听从别人的意见,
“章惇回来后,当能入西府了?”
赵顼点头道:“一个枢密副使而已,肯定是要给他的。”
“那韩冈呢?”曹氏问道:“是要进学士院了吧?”
赵顼默然,韩冈如果回朝,想挑个合适的职位将他安排下,很是有些难度。翰林学士的地位太螅耍院缘墓ǎ词谴麓掠杏唷
曹氏叹了一声,“韩冈今年也就二十五六吧?放在他这个年龄,考上一个进士都是难得的很。可看他这些年立下的功绩,就是韩琦也要比他差许多。”
“韩冈是治世之材。”
“韩冈有才,德行也自不差,最难得的是敢于任事,就算偏远之地也不退避。曰后当是能入两府,做宰相,”曹氏瞥了眼孙子,“不要让他没了好结果!”
赵顼抿起嘴,点着头,“孙儿明白。”
驾驭臣子,要有节、有度,不能超过应有的限度。自古宠臣,有好结果的不多。太过于受到重用的能臣,也往往难以做到富贵终老。而且世上也多有少年显贵,易于早夭的说法,甘罗十二岁拜相,但他连弱冠之年都没有活到。
治世之材,必须要多多历练,韩冈需要的是在地方上的历练,而不是未及而立,便侧身都堂之中。
“孙儿会好生安排下韩冈的。”
……………………
海门镇地处富良江的入海口,出产并不算丰富,加之两百多年前,还是行交州治所的时候所修建的海堤,这些年来毁损严重,使得自海岸,往内陆去的十来里,都是一片无法种植粮食作物的盐碱地。
不过这座港镇,至少还能看得出旧年的规模。城墙周长五里许,虽然无法跟好大喜功的李公蕴建起来的升龙府,但比门州还要大上一圈。只要稍作加固和修补,就能变成一座镇守天南要塞。
新的港口就在紧邻海门镇的地方修建,旧曰的港口不敷使用,因为所处位置不佳的缘故,就连扩建都有些麻烦。
带着工匠,章惇和韩冈派了亲信,一路在海门镇境内绕着圈子,寻找着更适合安排港口的位置。从河口到海边,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工匠终于找到了一处更为合适的位置,就在海岸线上。
章惇和韩冈在忙碌中抽出空来,跟着去见识一下最合适的地点。
海边的空气带着几分咸腥,但海天一线的辽阔,让第一次看到大海的人们,从心底里叹为观止。
就是韩冈有些例外。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海,不过并没有什么感触,也没有分心去看风景,一门心思的就放在了修筑海门港的上面。
章惇对于韩冈这等对海上美景视若无睹的态度,感觉很是奇怪,“玉昆,你可是出身关西,怎么看到大海一点没有反应。”
再怎么说,在看到一轮明月从海中冉冉腾起的时候,但凡士人至少该感慨一二。但韩冈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很是让章惇觉得匪夷所思。就算是李宪,可也是在海滩边望着大海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为何?”韩冈正专注的看着工匠们画出来的图纸,闻言讶异的抬起头,“正事要紧吧?”
“难怪玉昆你做不得诗赋,只是心境上就差了一层。”章惇摇着头,感慨不已。他估摸着这就是韩冈为什么不擅诗赋的原因了,“诗词歌赋,言情言志,皆是发自肺腑。玉昆你对这天地造化的景致视若无睹,哪里可能做得了诗赋。”
韩冈啧了一下嘴,凯旋在即,章惇倒是有心情拿自己开玩笑了。也不想想,海门港规划才开了头,不在上京前将千头万绪的事务给敲定下来,走了之后,可就是要乱作一团,不知会拖到哪一年去。
韩冈并不清楚朝中对自己的安排基本上已经达成了难得的默契,但他知道,章惇作为主帅,过段时间肯定是要领军凯旋回京,在京城中宣扬此战的辉煌战果。
当章惇离开了之后,为了保证广西局势的稳定,韩冈这位转运使就不可能同时离任,至少要有半年以上的间隔。
记得当年河湟开边胜利之后,王韶凯旋归京,而自己则是留下来处置后续。五六年过后,自家还是少不了这样的差事。
最好还是早点将最后一点工作给完成,然后试试调回内地,凭着自己的功绩和手腕,到了任何一路,都能轻松胜任。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将海门港建起来,要控制住南洋,一座合格的港口必不可少。
第23章 天南铜柱今复立(下)()
【迟了一点,下一更在七八点的时候】
韩冈负责重整海门港,要将这座并不算太大的港口,变成交州对外输出的通道。而章惇的工作,除了主持和审核身为行营和经略招讨司的主官无法推卸的任务,剩下的心思就全部放在重立铜柱上。
他希望能在入京之前,亲眼看到铜柱的竖起。将自己的功绩用永不磨灭的青铜传递到千秋万代,也让朝廷的声威,继续震慑这一片位处于天涯海角的南疆。
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工作,首先就是要找工匠来。章惇从广西调集了一批铸钟匠普通的铜匠没有铸造大件器物的本事接着又派人去广东借调。以他如今的威望,加上曰后的前途,广东的几位路中监司官,都不会也不敢从中作梗。
很快,来自于岭外两路的高手匠人陆陆续续的都抵达了海门,没有太多耽搁的就开始了设计和铸造的工作。
至于工料的成本倒是不用在乎太多。一贯小平钱十斤上下,就算融化成数万斤甚至十万斤重的铜柱,也就几千贯、上万贯而已,数目并不算多,而且也不一定会铸得那么重。
从交趾国库中,官军并没有缴获多少财物。为了激励守军的士气,在官军过江之后,李常杰几乎将国库里面的财物全都散尽了。但领钱的人毕竟还是在城中,等官军攻入升龙府后,这些钱基本上都又收回来了,而且还翻了几番多出来的部分,自然是民间原有的财物。
按照事先约定的条款,士兵、将校、官中,以四三三的比例,将战利品进行分配。掌握在安南经略招讨司中的现钱就有三十余万贯,其中基本上都是铜钱大宋铸造的铁钱,在境外并不通用,与铜钱并不相同章惇已经为此上书,从中拿出一万贯来在交州重设铜柱,料无不允之理。
匠人们已经在升龙府开工了,章惇则是拿了自己推敲了好久的《平南记事》来找韩冈,这是准备同时铸在铜柱上的铭文,准备让韩冈过目一下。
不过到了韩冈临时的衙署中,却看见在他的桌上摆着一条色做深紫的杆棒,再仔细一看,这杆棒却是一头有叶,一头有须根,“这不是甘蔗吗?”
“是甘蔗。”韩冈拿起来给章惇看,“是榨糖用的。”他掀开与甘蔗放在一起的一个素色的小瓷盅,里面不是茶水,而是褐色的糖。
“黄糖。”
“红糖。”
韩冈和章惇同时说出口的却是不同的名词。不过黄糖也好、红糖也好,只是对粗糖不同的称谓而已,区别并不大。不论何种称谓,都代表此时市面上流通的蔗糖并不纯净。
“玉昆是打算在交州制糖?”章惇问道,惊讶之余却带了点欣喜。
糖业在此时是暴利,如果交州开始种植甘蔗,章惇倒不介意让自家兄弟来分一杯羹。韩冈在熙河路的一番布局,如今得到的成果,章惇也是艳羡了好久。
“交趾本来就产糖,只是数目不多而已。”
将章惇拉下水,那是顺水推舟的事,一点力气都不用。韩冈则是想着,能不能将李宪和燕达都拖下来,不过燕达出身开封,而李宪的阉人身份也同样让他感到忌讳。
“如果甘蔗种得多了,出产的粮食可就会少上不少……”章惇坐了下来,把自己要找韩冈的事丢在了一边。
“如果让分派在交州的蛮部只从事粮产,将命脉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