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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手段不过威逼利诱四个字。但要用得恰到好处,却不是那么容易。一干绊脚石,强行拔出只会生乱,得先让疍民中有了不同的想法,官府才好插手进去。最好的办法是先塑造两个典型出来,拿他们做范例,只要有好处,总会慢慢吸引人来。
如果那时候武福、俞亭这两名首领们还敢于阻拦,正好可以一并解决钦州被攻破时,疍民们乘火打劫的事,韩冈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两位首领纵然不是直接的煽动者,也肯定对此进行了默许,若要问罪,少不了他们一份。
这一桩事,需要把握分寸和节奏,韩冈也只能从转运司中直接插手处置,如果交给地方上来管,多半就会将告示一贴,然后强迫疍民迁往交州,最后好事变成坏事。
韩冈自嘲笑了一笑,他在广西还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到疍民慢慢来投。
……………………
章恂抵达交州的消息,传到韩冈手上的时候,他正好结束了对廉州、钦州的巡视,抵达了邕州。
在廉州,韩冈也招来了当地的疍民首领询问,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否定的回复。除此之外,倒是趁着偶然一日的晴天,去了海角亭一游。
此时的天涯海角不在海南,而在钦州、廉州。钦州有天涯亭,廉州是海角亭。不过也无甚特异之处。眼下论起大宋诸多军州,哪里一座更靠南,答案当然不会是钦州和廉州,人人都知道交州更南面一点。
廉州的知州还邀请韩冈顺便去合浦的断望地一游那里产的珍珠,才能被称为合浦珠。不过韩冈想想还是算了,婉拒了盛情的邀约。他对珍珠没兴趣,瓜田李下的嫌疑也没必要沾。
在广西南方诸州绕了一圈,韩冈终于回到了邕州。
做着邕州知州的苏子元也算是能吏,治事手段很是出众。加上他并不光是继承父亲的余荫,本人也是立下了大功,在邕州名望极高,吩咐下去的事,无人会拖延推诿。
在他的治理下,同时也是经过了近两年的休养生息,邕州也算是热闹了起来。街市上人声鼎沸,几条商业街,都是挤满了人马和车辆。
城中的废墟早就被清理干净,而空出来的地皮,则已经大半被人买了去,到处都能看到有人在置屋建房。
韩冈进城后一路走过来,满意的点着头,比他三个月前来的时候,城中可是又多了许多建筑。
韩冈在邕州威望尤螅龃斡诓辉谌耸赖乃占辏耸⌒┞榉常绥咧莩潜阗绕煜⒐模慌闪烁銮姿嫒ネㄖ兆釉约壕吨比チ酥菅О采怼
州学中的学生们也多了一些,他们刚刚考过了月考,正是呼朋唤友,准备出去放松一下。只是韩冈一到,便把他们都吓得乖乖的守在学校里。
韩冈看了一下他们的试卷,题目和答案都偏向关学,而且也多了水利、农事和兵法方面的条目。
受了韩冈的影响,苏子元对于经义方面的理解逐渐偏向于关学,而刚刚走马上任的邕州学官则是韩冈的幕僚李复,他因功得官后就被韩冈推荐到了这个位置上。在韩冈、苏子元和李复的影响下,广西的士林风气渐渐偏近于关学一脉,
而且研习关学,对他们也有实际好处。广西的士子基本上都不指望能中进士,只是若能在州学里出人头地,那么也是能出来做个摄官虽无正式告身,任官也不经流内铨考核,人称‘假版官’,故而名‘摄’但经过几次磨勘,也是有转为正式官员的资格。而摄官考试的主考官,就是转运使,也就是他韩冈。
在李复的陪同下,韩冈对几个出色的学生加以褒奖,又对考试不合格的学生则先是训斥,之后又勉励了一番。过了一阵,得到消息的苏子元,从衙门中过来了,要为韩冈接风洗尘。
苏子元此时已经是韩冈的亲家了,也就在半年前,在忠勇祠前处斩了一批屠戮邕州的战犯之后,韩冈便代长子韩钟向苏子元的女儿提亲。
尽管孝期未过,不便议论婚嫁。但以韩冈和苏子元两人的交情来说,口头上的约定已经足够了。等除了孝,再去完成通名、纳彩的定亲之仪也不迟。
接风宴之后,也就是晚上歇下来的时候,韩冈收到了章恂到了交州的消息。
此外还有一份由顺丰行交州分号送来的汇报,上面说了这个月在交州的业务开拓情况,另外还提到了入股一名福建商人的香药买卖米彧这个名字,韩冈依稀还有点印象,似乎是表兄李信提起过的。
随着章恂的到来,章家便算是在交州扎下根来。不过正式出面组建商行的当然不会是章恂,章家在商事上也是有其代理人的。
韩冈也不会为章恂的事多费心,交州知州李丰就是章惇的门客,当然一切会照顾好。他唯一的企盼,就是希望章家能戒了急功近利的心思,能安心下来置办产业,而不是局限在贩卖转运的行当上只是章恂一到交州,便急着询问各色香药的出产,韩冈的忧虑就不是杞人忧天。
烛台下,韩冈提着笔,考虑着该怎么给章惇写信比较合适,疏不间亲,这措辞上就得很费思量。
在摇晃的烛光下,用了大约两个时辰,韩冈终于搁下笔来,揉了揉又胀又痛的双眼。也算是知道为什么欧阳修近视得近乎是睁眼瞎了,马上、枕上、厕上,连这三个地方都不把书放下来,眼睛不坏才有鬼。
在信中,韩冈对章家过于关注处在风尖浪口上的香药贸易劝谏了两句,不过更多的还是透露了一点关于白糖制取的技术,并提议两家在交州设立制糖作坊,联合七十二部一起垄断交州糖业。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双管齐下,总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韩冈与章惇之父章俞有救命之恩,有这份恩情在,章、韩两家如今才会走得如此之近。加之韩冈和章惇又是政坛上的盟友,两边的关系也更加牢固。不过恩情会渐渐淡忘,政坛盟友也会因为政见不合渐渐分离,但若是有着金钱的浇灌,这份盟约当能更加牢固,维持的时间也更加久长。
另一个对章俞有救命之恩的刘仲武,章惇到枢密府上任之后没两天,就找了个机会在天子面前提名,准备将他调去陕西边关立功。不过刘仲武运气甚好,在廷对时让赵顼给看中了,留在了京中任职。
相对而言,王舜臣就没那个运气,他上京的次数比刘仲武还多,半年前还因为葭芦川大捷的缘故上京面圣,可也是年纪的缘故,依然是留在都监一级虽然得官时是改了年纪的,但还是显得过于年轻。加上功劳不比李信那般光辉耀眼,便跟留在熙河路的赵隆一样,都是都监都巡,无法再往上走到一路钤辖的位置上。
但话说回来,王舜臣和赵隆两人都已经是从七品的诸司副使,以他们这个年纪来说,军中也没几人能比得上。日后只要有机会,打上几场胜仗,三衙管军的几个位置,照样能争上一争。
自己处身官场,位置已然甚高,日后有望跻身政事堂。军中则有亲朋好友,加上自己的声望,一切更不在话下。再加上自己在工商二事上的布置,钱财方面也不会缺少。还有自家在关学一脉中的地位,人才也不会少。
人、财、权,都不缺,未来在朝堂上的地位可以想见。韩冈在幽暗的灯火下沉吟着。这样的布局还是差了一点,依然不够牢靠。
不过,要想更为牢靠的办法也是有的,眼下也有了眉目,离着成功也为之不远。只要能够成功实现,自己的地位将会比眼下牢固百倍!
第26章 鸿信飞报犹觉迟(三)()
【昨天有事,欠的一更,今天补上】
“‘吾何罪而至是’?”耶律乙辛讶异的睁大了眼,显然是难以置信。
“‘吾何罪而至是’。”萧得里特沉沉的点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说错。
耶律乙辛摇摇头,又撇撇嘴,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啧着舌头。过了一阵,才破口失声而笑。先是呵呵的轻声,而后笑声越来越放纵,最后竟是难以遏制的纵声狂笑起来。
亲自押送废太子去上京流放地的萧得里特,还有直接参与太子谋逆一案的萧十三也陪着大笑了起来。
三名辽国重臣,笑得恣意狂放,一直压在他们的心头上的巨石,终于是挪了开去。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总算是看到了触手可及的结局。
这般幼稚的话,不到绝望到神智昏聩的时候,怎么可能会问得出口?!
纵是父子之亲,轮到帝位谁属的问题上,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南朝在史书中涂脂抹粉,实际上还不是如此。而北方寒地,父慈子孝也不是没有,但到了争权夺位的当口,也别指望会留情。
加上十几年前的皇太叔耶律重元谋反一案,至今犹在朝堂上和大辽天子心中留下深深的阴影,对谋反一事最是紧张和提防。
耶律乙辛只是指派手下,去告发东宫近臣和几名宿卫正密谋拥立太子登位,准备好了证人证据,接下来就是等着皇帝的雷霆之怒,落到太子身上。
在萧皇后因通歼案被赐死之后,作为她亲生儿子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还在天子的心中保着原有的地位?
大辽的魏王殿下冷冷笑着。耶律浚几年前兼领南北枢密院时,开始针对自己下手,自家为此都将身家姓命全压上去作赌注了,他却没有这个觉悟,最后落得废为庶人,囚于上京的下场,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萧得里底向着他的主人为自己表功,“末将已经让人围着房子建了一圈高墙,只有鸟能飞过去,墙上只留一道小门通饮食,又有一队人马紧紧看守着,任谁也别想跟里面多说上一句话。”
“终究不能关上一辈子。”萧十三向上指了指,“上面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是不说废话吗?瞥了表情中带着狠决的萧十三一眼,耶律乙辛哪里还需要人提醒,更不需要人催促他不要留手。
“有皇孙就足够了,”耶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