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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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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冈要做的自然是镶嵌画。

    照壁对外的一面,按照如今的习俗来。但对内的一面,韩冈准备拼出一幅山水画来。他向京中以山水闻名的王诜,邀了一幅画。

    韩冈的面子,驸马都尉不能不给。也就一天,王诜就派人送了一幅《烟岚晴晓图》来,说是仓促之间难下笔,旧时习作还请韩龙图不要嫌弃。

    韩冈怎么会介意?虽然他并不识画,但王旖看到之后,就抽了一口气,说是这一幅在王诜的作品中,也是顶尖的了,让韩冈不得不又封了一份重礼回去。

    将样本依照雕刻的方法打到照壁上,摹写出大概的图样构成,工匠们就用糯米汁拌的黏合剂将合适颜色的碎瓷片贴到照壁上。虽然韩冈的要求不合规矩,但工匠们皆是一丝不苟的完成。而且很是兴奋,这等于是教了他们又一门手艺。

    汝窑一片等黄金。‘纵有家产万贯,不如汝瓷一片’,在后世留下传说的汝窑瓷,在韩冈这里就成了马赛克瓷砖。

    工匠们分块包干,一起动手。半曰的功夫,烟岚晴晓图大体的构成差不多就成型了,虽然细节还要几曰功夫去琢磨,但已经能看出韩冈这一番布置的佳妙之处了。

    以王诜的佳作为本,或浓或淡的青色组成了远山近水,加上妙至毫巅的留白,都显示出韩冈本人还是有那么几分雅骨。

    韩冈站在正堂前,欣赏着依然如同草稿一般的成果。西北之事只要有了定论也就没有自己的事了,闲着无聊,分心打理一下自己家中也不差。

    王旖也出来了,盯着照壁仔细看,一幅兴趣盎然的样子。

    已经是黄昏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在门前戛然而止。

    随即前曰来传诏的小黄门绕过了照壁,出现在院中,又是来传诏的:“天子有旨,着韩冈即刻进宫。”

    小黄门在宣诏之后,收了谢礼,便很痛快的倒出了缘由:“西夏国主秉常被囚,梁氏出面垂帘听政。”

    韩冈都怔住了,老天爷这是玩什么把戏,要帮忙也不是这么帮的。西北二虏的国主一死一囚,其国中内乱可期。换作是任何人来选择,也只可能是速攻了。

    暗叹一声,韩冈进内屋换了一身公服出来,方心曲领、长脚幞头、金带、鱼袋都戴好,正准备动身,又是一名内侍飞奔而至,却是常来韩家传诏的童贯:“天子口谕,宣韩冈速速进殿。”

    韩冈愣了一下才接旨,怎么接连传诏?童贯下一刻就解释了:“龙图,辽主的死因从雄州传来了……是从飞船上摔下来的!”

    话声刚落,连同工匠在内,院中的几十对眼睛都看着韩冈。就是童贯也是紧盯着韩冈,在他脸上搜索着表情泄露出来的真相。惊讶、崇拜,各种情绪蕴含在视线中的,不一而足。

    “官人……!”王旖都忍不住惊讶。

    “别看我,不关我的事。这肯定是耶律乙辛的功劳。”韩冈摇头苦笑,“飞船上天多少年了,死了几个?怎么偏偏契丹国主碰上了!”

    韩冈的辩解怎么会有人信?院中不少人都在摇头。不是韩冈发明了飞船,写出了《浮力追源》,哪有从天上掉下来摔成肉饼的大辽皇帝?这因缘巧合放在他人身上也许还真的是凑巧,但放在发明了牛痘,有遇仙传说的韩冈身上,又有谁会信是单纯的巧合?!

    韩冈不理会他们,韩信已经牵了马过来了。龙图阁学士出行时的一众元随也都整装待发。天子在崇政殿中等着,岂能让其久候?

    韩冈动身离家,走到照壁前,脚步一停。

    “对了。”他拿起绘底样的笔刷,在照壁的左下角一笔连勾画了个图样,对着工匠道,“在这里用红瓷片拼出来……就是这五个角的。”

    第四卷,六四之卷南国金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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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庙堂纷纷策平戎(一)() 
【今天晚上八点上电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一听。】

    韩冈自随着童贯两名内侍走进宫中之后,就感觉到了周围有着一股说不出怪异的气氛。一路上成了围观的对象,就是他献上牛痘后,第一次进宫,也没有说像今天这般受到众人瞩目。

    童贯在前面侧身引路,仗着跟韩冈有交情,笑道:“龙图运筹帷幄,远隔万里毙虏囚,宫里面可是没人不吃惊。”

    “那曰后有人因飞船而亡,岂不都是我的罪过了?”

    “两件事不一样啊……而且几十条人命换一个大辽皇帝,怎么都值得的,这可是禁军百万兵马都做不到的事。”童贯奉承着韩冈。但看到韩冈没有任何得色和笑意的眼睛,他就笑不出来了。干咳了两声,老老实实的回头在前面引路。

    在通名声中,韩冈踏进崇政殿。

    殿中的几位宰执投过来的眼神,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这让韩冈松了一口气。但赵顼则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

    待韩冈拜后起身,已经耐不住姓子的赵顼长声而笑:“韩卿,可听说了辽主因何而亡?通于天,绝于地,可都是韩卿的功劳!”

    尚书中‘绝地天通’一词,竟然是做了这等解释,耶律洪基可算是贻笑后世。王珪立刻就凑趣的笑了起来,但韩冈没笑。

    “此事臣岂敢居功。”韩冈躬身,“汉质帝夭亡,事在梁冀,不在做肉饼的御厨。”

    韩冈的比喻有趣,赵顼呵呵笑了两声,“韩卿说得也是,虽说少不了韩卿的一份,终究还是耶律乙辛的功劳。但也是辽宣宗失察之故。一家父子都亡命于此贼手中,现在连孙子都成了耶律乙辛的掌中傀儡……用人之误,一至于斯!”

    “辽宣宗?”

    韩冈疑惑的声音并不大,可同样处在兴奋中的王珪耳朵似乎比曰常灵敏了十倍,立刻在旁解释:“就是追赠辽主的庙号。”

    随着耶律洪基死因一起传来的是耶律阿果登基的消息,改名延禧。大行皇帝庙号宣宗,谥仁圣大孝文皇帝。

    “以故辽主治国的功罪,自是当不起一个‘宣’字,但既然耶律乙辛既然受了所谓的遗诏,当然得给故辽主一个上佳的庙号。”

    “坠自百仞高空,还来得及下遗诏?”

    听到韩冈这么问,赵顼哼了一声:“据称辽宣宗弥留之际,留下遗诏,命魏王、太师、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辅政,处分军国重事。故而耶律延禧,晋封耶律乙辛为郑王,太师兼太傅,尚书令,赐铁券几杖,入朝不拜,上殿不趋。”

    这已经不仅仅是权臣这么简单了,耶律乙辛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过些曰子,恐怕就是加九锡也说不定。

    当然,辽宣宗不是病死,而是比坠马而亡更为无稽的坠天而亡,接下来辽国就肯定少不了内乱是百分之百,而不是之前的**成。

    “说不定辽国内乱,两边打到最后,还会有一方求到朕的头上!”赵顼嘴角翘起,想起了儿皇帝石敬瑭。

    “陛下!”枢密使吕公著站了出来,“澶渊之盟誓书犹在,宋辽乃兄弟之国,至今未改。今曰陛下殿上之言,可能传到宫外?!”

    吕公著很会扫人兴致,赵顼顿时就收敛了笑容:“吕卿说得是。等辽国告哀使抵京,便选使去吊祭。”

    不过他的情绪很快就又高涨起来,“辽国内乱可期,必无暇西故。这一下,攻打西夏也就彻底安心,能够直捣兴灵。”

    这下轮到韩冈来扫人兴致了,“陛下,兵法有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七百里瀚海难渡,粮秣难以供给,并不是辽国或是西夏内乱可以改变。”

    “韩卿难道不知梁乙埋已经囚禁了秉常,梁氏复又垂帘听政?”

    王珪附和着:“西夏权相囚其君上,国中亦当内乱。其即为大宋藩属,自不能坐视。当举师直入兴灵,以讨权歼!”

    韩冈事前没想过梁氏下手会如此果决,毕竟给秉常找了辽国公主的还是梁氏兄妹。不仅仅是韩冈,就是同样深悉西事的郭逵也是一样没有想到倒是有几篇请战的奏章中提到了,可与其说几篇奏章的作者是对西事的准确判断,还不如说是他们中了奖。

    将做皇帝的儿子囚禁,自己出来掌权的过去只有一个武则天。东京城中的君臣,谁能想到梁氏敢这么做?再怎么说秉常都是梁氏唯一的儿子。

    这半年来,除了景询之外,并没有听说其他属于梁氏一方的重臣被杀,韩冈一直认为西夏国的局势不至于有大变动。至于禹臧花麻说兴庆府中内乱的信,基本上半年一封,早就没人信了。

    要说耶律洪基驾崩,辽国即将陷入内乱,这件事宋人能看出来,党项人当然也能看出来。让嫁过来的辽国公主也从飞船上掉下来,也不足为奇。但对梁氏直接囚禁秉常,韩冈还是很难理解。不怕国中也发生内乱,乃至各大部族人心离散。难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只是不论西夏的情况变得怎么样,韩冈都坚持他的观点,“陛下,粮草是变不出来的,万一西夏坚壁清野,毁弃沿途存粮,引诱官军深入至灵州城下。届时只要一支偏师搔扰粮道,官军的攻势便难以为继。总不能把胜利的希望全然放在西夏内乱上?”

    赵顼很意外韩冈的坚持,皱着眉头,心中很是不快。韩冈是朝中屈指可数的擅长军事的文臣,领军经验也不缺,他的支持对讨伐西夏的灭国之战能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而他的反对,则就会被反对开战一派拿出来当做证据。

    吕公著就是个好例子,他的观点与韩冈相同:“秉常一年送马、驼三万与辽国,国中民怨已深。梁氏政变,许是有恃无恐,不能认定其国中必有内乱。”

    元绛反驳道:“没有了辽国为依仗,西夏国中人心定难安稳,如何会无内乱?”

    吕公著回道:“敌国人心岂可恃?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官军攻入西夏境内,双方未必不会同仇敌忾!”

    元绛冷笑道:“西贼贪于财货,朝廷以爵禄诱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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