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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合适的时间点上召集全国兵马,才会不白白浪费仅有的粮草。”
种建中拱手恭维道:“五叔的谋算,可谓是看透了西贼的五脏六腑。”
种谔捻着胡须,很是得意。这一回,头功必然是他的。虽说冒犯了天子,但已经有了既成现实,难道还能让他退回去吗?
“中军就在石州休整一曰,到了明天,兵进夏州城!只需打下了夏州城,银夏之地就是大宋的了。”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亲信进来禀报,说是绥德城派人来了。
“哦,绥德城那边终究来人了!快让他进来。”
种谔一下午都在跟部将们议论战情,正是有些倦了,但听说转运司驻扎的绥德城来了人,却立刻振奋起精神来。
很快,绥德城派来的人被领了进来,矮矮胖胖,一对小眼睛中透着精明。是李稷手下第一得力的亲信,也是粮官。
种谔一看到这个胖子,一贯严肃的脸上就多了一分笑意:“李运使果然了得,种谔还以为要,押送了多少粮食来?”
胖粮官没有答话,他脸色有些难看,苦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太尉,这是运使让小人连夜送来的……天使很快就要到了,运使想要太尉心里先有个底。”
“天使……”种谔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命种建中接过信,又问道:“什么事?”
“太尉,天子命你回军。”胖粮官坦言相告。
种谔脸上闪过一阵潮红,身子晃了一晃,差点从座椅上翻倒。
“五叔!”种建中连忙扶上去。
种谔却没理会,从侄儿手中抢过信笺,扯开来就看,越看手抖得越厉害,“这是乱命啊,这是乱命。”他最后抖着信叫道,声色俱厉。
第五章 九州聚铁误错铸(三)()
第五章九州聚铁误错铸(三)
“太尉,天使很快就要到了!”胖粮官却很沉稳的提示着。
啪嚓一声,种谔一下拧断了交椅的扶手,从牙缝里迸出声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太尉,下官只是来传话的。”胖粮官顿了一下,又着重强调道,“是奉了李运使的吩咐!”
“哈哈哈……好个李稷!”猛然间惨笑起来的种谔,仿佛走上末路的孤狼,“真够狠的!真够狠啊!!”
“五叔!”种建中叫了起来,“小侄回去说服李运使!”
“有屁用!”种谔回头冲着侄儿吼着。
“还是有用!”种建中毫不退让的在种谔的面前站直了身子,与他对视着:“李运使是功名中人,只需能让他相信五叔能够给他带来泼天的功劳,完全能够说服他把圣旨顶回去!”种建中毫不在乎在李稷亲信面前这么说话,他咬着牙,“这时候,只需能顶住圣旨,打下夏州、宥州后什么都有了!”
“让李稷顶着圣旨没什么关系,可他不敢得罪其他人啊。这么多人都伸着双手想要功劳,京营的三万废物上阵没屁用,但在京中使坏可是拿手啊!李稷已经打定主意了,要不然他让粮官上来送信做什么!?”
种谔指着来传话的粮官,让这个胖子缩着脖子不敢多说一句废话。李稷派他来,等于是明摆着说粮草别指望了。
如果只有圣旨,李稷还能够壮着胆子顶回去;如果只是其他几路文武官员的嫉妒,李稷也能够不在乎;但同时得罪天子和其他几路的将领、官员,李稷无论如何还没有疯到那个地步。这样的情况下,只有选择逼种谔退军。
“都想着分功,尽知道扯人后腿。”种谔回头嘶吼,声嘶力竭:“这一仗他娘的还没赢呢!”
种谔的吼声让外院起了一阵骚动,一群将校拥到了门口。
“现在回师,到一个月后再出兵,是打算要我们在六月过沙漠吗?!”种谔愤怒的吼叫着。
“回师?”众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能回师?!”
种谔捶胸顿足:“此时还是雪水,天还不热,尚能在大漠里走。回去后再出来,可就是他娘的要在六月酷暑的时候,穿过没有任何遮拦的瀚海了!”
“河东路、鄜延路的人马过不去,就凭高遵裕,他能打下灵州城?!”
“鄜延路完了……”
“鄜延路完了啊!”
瞪起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一道殷红的血痕从种谔的嘴角溢了出来,染红了已经斑白的胡须。
看着种谔这般容貌,门外的众将人人面色惨然。但要让他们出来劝种谔继续进兵,至少在外人尚在场的情况下,没人敢出头。
种建中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下面的兵将,而在全军只剩几天粮秣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继续指挥他们攻打夏州。
他在种谔身边低声提示道:“五叔,军心已乱,还是退兵吧!”
……………………
“种谔退兵了?”
只用了三天的时间,银夏的最新战况就传到了兴庆府中。
可不论是梁氏兄妹,还是嵬名荣、嵬名阿吴、仁多零丁、叶孛麻等重臣,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
西夏如今的高层人物再三确认,负责情报消息的梁乙逋则十分肯定:“路上跑死了二十匹好马,三个方向的哨探同时传送消息回来,不会有错。”
确认了消息之后,疑问随之而生。梁乙埋疑惑道:“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都这时候还要什么诡计?”仁多零丁耷拉下来眼皮掩不住眼中的精光,“种谔全力攻城,夏州守不住三天。他会退兵肯定是后方出问题了。”
代替被囚禁的儿子坐在御榻上,梁氏问着:“能有什么问题?”
仁多零丁皱着眉头,即便以他之智,也想不通后方出了什么问题,能逼着种谔要在大捷将至的时候退军。这完全不合常理。
“会不会因为断了粮?”叶孛麻猜测道。
“罔遇厄他哪里有这本事,将银州、石州的粮草都扫空了,不给种谔留下一点?”嵬名阿吴反问。
在打探到宋人的战略之后,由于上上下下都缺乏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决心,银夏之地几乎已经给放弃了,精兵强将全被抽回兴灵,只剩最前沿的寨堡还留有一部分守军。这样的情况下,名臣亦要束手,何况一向没有什么表现的一干庸碌之辈。
嵬名荣也跟着补充:“且要是当真缺粮的话,种谔就不该浪费时间去攻打弥陀洞,可见他手上的粮食很充分。”
叶孛麻的脸色难看起来,嵬名家是宗室,但叶家也是外姓的大族,嵬名阿吴和嵬名荣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呃……”梁乙逋突然出声,将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后,他说道:“其实有消息说,种谔此次出兵是鄜延路自作主张的行动。当初得到的宋军出兵时间,其实是正确的,只是种谔贪功没有理会。”
“这又如何?”嵬名阿吴问道。
“所以会不会是因为种谔私自出兵,惹怒了东朝皇帝,所以被召回去了?”梁乙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殿上一片寂静,而下一刻,寂静便被一阵狂笑声砸碎。
嵬名阿吴毫无顾忌的放声大笑。他丝毫不在乎梁氏的脸面,没有他所代表的宗室支持,梁氏在囚禁了儿子后还想稳定兴庆府中形势,只会是做梦。何况梁乙逋的猜测的确是可笑。
他收住笑声:“东朝皇帝的圣旨,顶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种谔都要打下夏州了,只需占了夏州,罪名都是功劳。”
嵬名荣冷笑道“当年的罗兀城,要是种谔不遵旨退兵,横山早几年就给宋人占了。吃过一次亏,他还能犯第二次蠢?”
仁多零丁叹道:“就算是种谔之前是自作主张的出兵,可他一路进展顺利,当是让泾原、环庆、秦凤、熙河即刻出兵配合,何至于将种谔调回去。”
梁乙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哪里想到随口一句,就让嵬名家的人给抓到了。梁氏在上面板起脸,就连梁乙埋看儿子眼神都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羞怒。
“其实也说不准,梁副枢的猜测也许是对的。”不断站在最下首处的李清突然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
太后梁氏神色一动:“李卿,此话怎讲?”
李清站出来,先行了一礼,依然是汉人的礼节,让梁氏看了,就有两分不喜,梁氏反对汉礼汉俗,曾经下诏严禁朝臣用汉人服饰、朝堂上也禁用汉家礼仪。但李清是汉人,而且还是在帮梁乙逋说话,只能先忍了下来。
李清自从他因为在囚禁秉常一事立下功勋之后,重臣议事时就有了他一个位置,虽说比仁多零丁的侄儿保忠还要靠后,但终究进入了重臣的行列。不过李清对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却从没有主动发言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破例。
他环顾殿中,朗声道:“东朝如今国势强盛,又趁辽国内乱之际来攻我大夏,朝堂、军中,无视我等为釜中鱼,俎上肉。故而从河东到熙河,人人都想着抢一个头功。要不然,就不会有眼下六路齐发的战法。”他顿了一下,让众人有时间思考,继而接下去道:“种谔提前出兵,等于是抢了其他几路的功劳。其他几路当不是不想出兵,但他们连粮秣还没有筹备完成,这就只能设法将种谔拖回来了。不光是东朝皇帝一人的功劳,还有陕西各路将帅相助。”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梁乙逋连忙点头。李清在殿上帮他说话,让梁乙逋心中多了几分感激。他还想承继父亲梁乙埋的位置,人望和脸面是万万丢不得的。
梁氏兄妹,嵬名家的两位大将,还有仁多零丁、叶孛麻都在深思一阵之后,承认李清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不过也仅仅是有几分道理而已。
“全都是猜测。又不是种谔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嵬名荣依然嘴硬。
但梁乙埋却不可能不站在儿子一边,“想想倒是在情理之中……”他叹了一口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