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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并不认为王安石的《字说》能当得起蔡卞的评价。说起来《字说》解字,皆是以今字楷书为解。中心为忠,如心为恕,算是解得妙的。坡者土之皮,滑者水之骨,也勉强能说得通。但豺为才兽,熊者能兽,这样的解释,怎么想都不对。
也不看看从古时到如今,这字形变了多少。蔡京是书法大家,大篆小篆汉隶,楷书行书草书,以及各种的变体,他都是得心应手,当然看得出来《字说》中最大的症结。
上古以六书造字,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可不是只有会意一条。形声虽多兼会意,但不能偏到所有的形声字都当成会意字来解释。
但蔡京却无意指出来,若有必要,为《字说》做注疏他都不会有问题。
“气学这一次大败亏输,朝廷真的想有所振作,也没有气学的落脚点。”张商英轻摇着扇子,这一回上书合了天子的心思,对他来说,也这绝对是是一桩喜事。
“韩冈求胜心切。若是稳一点,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要想在朝中混出头,就必须有自己的班底,而想有自己的班底,就要有足够的名望。同样的道理,学术上也一样如此。韩冈他的功劳已经足以留名史册,日后的宋史之上少不得有他的一篇列传,但以蔡京对韩冈的认识,这一点还满足不了韩冈的。只是他太年轻,家世又缺乏底蕴,想要在各家的纷争中脱身而上,将关中的子弟都招揽至门下,光凭防疫之术还是不够的,学术上必须有成就。
“就是稳了又能如何?待介甫相公的《字说》遍传天下,气学也只能去找匠人和纨绔们做传人了。”张商英望着窗外的街道,“这一份诏书,倒是便宜了军器监。”
一辆马车正从楼下经过,车边的护卫明显多于正常情况。昨日政事堂下了堂札,着令开封府将收缴上来的千里镜,全都转送去军器监武库。
清风楼离开封府不远,对街的巷中就是府库的正门,一车价值万金的千里镜从府库中出来,便是从清风楼前的正街上转去军器监中。
视线随着马车远去,张商英唇边的得意更加明显。
蔡确当年弹劾王安石合了圣意,才几年功夫,就已经做到了参知政事。〖〗张商英绝不认为自己会比蔡确差,两府中不到十人的位置,他也有意在十几二十年后占上其中的一把交椅。
当上了御史,只要做得好,两府中的位置就绝不是奢望。
多年前第一次入御史台,张商英知道自己是太心切了,惹起了枢密院同仇敌忾,以至于被天子和王安石抛弃。这一次卷土重来,两府暂时不能请动,那么离两府只有一步之遥的韩冈便是第一人选。
就让韩冈继续当这块垫脚石好了,张商英不介意多踩上两脚。
……………………
笼在纱笼中的蜡烛噼啪响着,夜阑人静,除了烛花轻爆,就只有远远地随风而来的更鼓声。
苏颂夜不能寐,都快三更天了,心绪乱得让他没有一丝睡意。伴读的书童也给赶了出去。
近一个月时间,他和韩冈才将凡例写好,一个崭新的分类方法,使得书中章节也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为此很费了一番功夫,到现在也没有竟全功。
但苏颂今天晚上并不是因为此事而夜中难眠,今天白天,来自韩冈的一个请托,让苏颂心烦意乱难以安寝。〖〗脑中一团乱麻,坐在桌前却是纹丝不动的有一个时辰了。
“大人。”苏嘉在书房外敲门。
苏颂的书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对于他们这些士大夫来说,比起人来人往但卧房,自己的书房更为私密。不过儿子过来,当然不能拒之门外。
“大人还是早些安歇吧。都快三更了。”苏嘉端了茶进门后就劝着苏颂,“明天大人不是要开经筵为天子讲学吗?。”
天子这些年来,一般都是隔五日才去文德殿上朝,平常的时候,都是让宰相押班,带着一群不釐实务的朝官拜舞了事。苏颂有实务在身,可以不赴常朝。但明天是他上经筵为天子讲学的日子,精神不好,犯错的可能性就不会小,纵然只是罚铜,那也是一桩丢人现眼的事。
苏颂应了一声,却仍是动也不动,低头只顾盯着身前的书案。
苏嘉看着苏颂面前摊了一桌子的药材,地上也都是没有清理的碎渣,弄得好端端的一个书房,变得乱七八糟。忍不住气道:“韩冈不过是想借着编修药典来宣扬气学,却让大人为这一部《本草纲目》殚思竭虑,连睡觉也不安稳。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你懂什么?!”苏颂突然发起了火,冲着儿子呵斥,“圣学乃万法之宗,医药之学何能例外?!医典中论及圣学,本就是韩冈他该说的,不说才有错!明日到了经筵上,为父照样会说。”
苏颂一贯好脾气,一年到头也不一定会发一次火。今天的怒气突如其来,苏嘉张了张口,却也不敢多说上一个字。
训得儿子不敢说话,苏颂冷哼一声,这个话题算是揭过去了。不过到了明日的经筵上,却是没办法跳过的。
苏颂是翰林侍读学士,在经筵官中排在最前面的,品阶远比侍讲、说书都要高。不过经筵官的地位高低,是要看他们与天子相处的时间长短来评判。苏颂当然是远远不及新党的那一拨人马。
大宋天子特设经筵,让臣子来讲学,这是在向天下臣民表示皇帝重视文教,同时也让天子多了一个了解外情的渠道,增长学问只是末节而已。相对的,诸多臣子也利用了这个机会,来争取天子的认同。
王安石安排吕惠卿和王雱做崇政殿说书,吕惠卿升任执政后,也安排了自家的兄弟做崇政殿说书,就是为了利用给天子讲学的机会,将自己的政治观点灌输给天子。比起崇政殿中,一群宰辅重臣争着说话,互相之间还监视着对方,经筵上一对一的讲学,能将事情说得更细,也便更容易说服天子。
这些天来,新学一脉的经筵官,将气学视作眼中钉,在经筵上连番攻击气学中的观点。韩冈主张的自然之道难以争论,但儒门的根本还是在经义上,张载和韩冈的论述中,可供攻击的地方很是不少。
所以韩冈才会请到了他苏颂的头上。
下这个决心并不容易,在经筵上为气学张目,这等于是要让苏颂彻头彻尾站在韩冈这一边。不过对于新学,苏颂的确没有好感,而他本人的学术观点,这些年来,也的确是与气学越走越近。
而且因为天子诏禁私藏千里镜,苏颂不得不将自己心爱的千里镜交了上去。那可不是三五十贯就能买到的低档货,光是为了磨那镜片,苏颂可是卖了宿州的六十多亩上等水田。虽然在外面恍若无事,面对韩冈也一点不露心思,但苏颂的心中可也是恼火至极——不仅是外物,还有他那些借助千里镜的发现,全都得束之高阁了。
别看新学如今借助《字说》的问世,天子的垂青,一时间声势大振。可一旦有人能拿出真凭实据来戳破画皮,冲上将会是争先恐后。
真凭实据,苏颂手上就有。气学讲究着以实为证,这一份证据,新学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辩说过去。纵然天子咬着牙坚持,但士林中对新学虎视眈眈的可是为数不少,到时候,纵然有皇帝主张,但新学想聚拢士林人心,也就只能靠科举了。
硬也不算什么大事。到时候,又能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天文星象了。
终于有了决断,压在心头上的巨石也就不复存在。苏颂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小心的将桌上的药材收好。转身看见儿子毕恭毕敬的站在身后:“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睡?为父可是要去睡了。”/br>;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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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土中骨石千载迷(二)()
赵顼拿着刚刚草拟出台的药典凡例,细细读着。〖〗課外書
所谓凡例,就是发凡以言例,一部典籍的宗旨、体例和结构,还有一些需要特别说明的地方,都要在其中加以阐述。
虽说对韩冈有所成见,但他所主张的自然之道,赵顼也知道其中有着极大的价值,一边细细翻看,一边听着苏颂的解说。
“药者,治病草也。声从乐,以勺切。乃治病之草之总名,是故药典号本草。”
赵顼低头翻看,随口道:“苏卿也解字?”
苏颂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心绪收拢,沉声道:“臣于此道不敢称能。不知源流,如何解字?正如不溯其源流,便无法给药物分类一样。”
赵顼抬眼深深的盯了苏颂一下,“苏卿是在评《字说》?”
“王安石的《字说》,只循楷书为解,却不知圣人书文,用的乃是大篆。至于大篆之前,更有仓颉所创古字。〖〗此可谓刻舟求剑。”
眼前的文字方才还让人放不下,可转眼间便被苏颂败了兴致。赵顼放下了札子:“难道苏卿你找到文字的源流了。是仓颉之字?还是嬴伯益之字?又或是太史籀之字?”
天子质问的声音凛凛生寒,苏颂摇头:“四五千年前的东西……不过的确找到一些比周鼎更早些的实物了,也是得了陛下的福佑。”
……………………
苏颂去崇政殿为天子讲学,而韩冈则是为厚生司中事来政事堂拜见王珪。两天后京城的两座医院就要正式开张了,许多手续必须要经过政事堂走上一圈。
迎接韩冈的不仅仅是王珪,蔡确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竟也在场。下面还有几名中书辖下的官员,在旁边听候指派。
“一边要编纂《本草纲目》,一边还将太常寺、厚生司和太医局打理得一丝不乱。医院建好了,灾民也救治了,玉昆这一个月来可是辛苦了。”
王珪跟韩冈关系不差,迎了韩冈进来后,笑呵呵的说着好话。〖〗
蔡确在旁也附和着:“玉昆一人兼数任,的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