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飞船上的千里镜中,那一队队离开营垒,汇入大阵之中的新至宋军,就像是一块块不断在背上累加的石块,压得萧十三以下一众辽将喘不过气来。
抬手扯了下领口,呼吸感到稍稍顺畅了一点,萧十三放下心头重压的长舒了一口气之后,终于放弃了猜测韩冈究竟是怎么将这几万大军变到前线来,同时还在继续变出来的手段。
不论是昼伏夜出的逐日潜行,直至全军潜入对面的大营;还是先将大军移动到后方近处的营垒,然后一夜奔行数十里,或是其他可能——这些猜测各有各的道理,可在细节上,却又都有着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但其中任何一种都代表了韩冈对军队有着如臂使指的控制。对于这一行动严密有效的消息封锁,也同样证明了他麾下大军的战斗能力。
至于之前所猜测的一夜之间从忻口寨突进百里,冷静下来就知道不可能,萧十三也不会去吓自己。
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
宋军列阵在前
战?还是不战?
号角声在沉思中响起,略显高扬的变调,表明又有一支援军从代州赶来了。
这让萧十三又松了一口气,虽然说韩冈已经将他手中的兵力送到了前线,但代州和大小王庄的区区四十里距离,以及人人得乘的战马,使得援军赶来的速度绝不会让韩冈有机会利用兵力上的短暂优势来改变战局。
随着时间的过去,宋军或许会越来越多,但自己手中的兵力也会同时增长,绝不会输给韩冈。
心中有了底气,再看对面的军阵,原本因为紧张而被忽视和忘却的问题,这时一个接着一个从脑中浮了起来。
为什么夜行进入前线的宋军今日不在日出前出动,而是在天亮后才出营摆开阵势?为什么宋军在骑兵已经挡下了前几波援军后没有继续攻打大小王庄?为什么宋军现在收缩得这么紧?到底是在提防谁?
这些问题可以有不同的回答,每一个都能说得通。但如果要在其中选择一条能适合所有情况的,那就不多了,甚至可以归纳成一条:
韩冈不想让他麾下大军出战。
其原因或许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或许是不相信自己的部属。或许是不想损失太大以至于回京后受到责难,或许是想要将所有的辽军都吸引过来,然后通过一场决战来一劳永逸。
不同的理由,只有一个结果——韩冈选择了亮出拳头、虚张声势。以此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们甚至于忽视了该注意的地方。
韩冈在眼前摆出的阵势终究还是吓唬人的。否则一开始就该将手上的兵力全体出动,将大小王庄一举攻破。既然没有,那么他的心思肯定还是放在五台山。
萧十三自觉是看破了宋军的伎俩,双眉飞扬起来,“守住大小王庄。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宋人有什么花样!”
宋军的确没有什么花样,他们继续让一支支援军赶来前线,但速度比起辽军一方也没快到哪里。双方就这么对峙着,直至暮色将临,张孝杰仅仅带了几十名亲卫从代州赶来,
大辽的南院宰相好像是从水里土里打过滚一般,不仅仅是灰头土脸,而是满身的污泥,一张脸都是花的。张孝杰一贯注重仪态容姿,如此的狼狈多少年也难得见到一次。
“落了马?”萧十三惊讶的问道。张孝杰虽是汉人,可马术也非等闲,寻常岂会落马?再看张孝杰骑乘的马匹,并不是他惯常所乘的那匹枣红色的赤熘,队伍中也不见赤熘的踪影,“把赤熘都累倒了?!”
“可知宋人是怎么运兵的?!”张孝杰都没功夫理会萧十三的关心,等气息稍稍顺过来,他直起腰,指着远处已经开始收兵回营的宋军,“可知道宋人的那几万人马是怎么过来的吗?!”
“怎么来的?”萧十三笑道,“难道不是宋人暗施诡计?或者说是昼伏夜出的潜行到这里?还是这里的士兵早已在南面稍远的地方休整了数日,等待出动的良机。”
“那是轨道!”张孝杰大叫了起来,“没有什么诡计,没有什么潜行,也没有什么半道藏兵,只是轨道。能昼夜运输粮草兵员的轨道!能一月运送六十万石粮草的轨道!能一夜走出一百里的轨道!”
张孝杰的声音在萧十三又开始泛白发青的脸色中低沉了下来,带着几许颤抖,“那是韩冈的轨道!”
第34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21)()
“这就是轨道?”
达楞念着这个让他感觉有些拗口的单词,他眼前的两道远远延伸出去的铁条,也很难看得出这是一条运载量大得惊人的道路。
“这就是轨道。”折可大站在铁轨旁,向阻卜部大部族长的亲信解说道:“这只是两百里长的忻代铁路的一部分,等全线联通之后,从忻州到代州的两百里地,就是满载着人和货也只要一天的时间。”
这个自称是阻卜大部族长磨古斯的亲信,已经得到了韩冈的重视。既然身兼枢密副使和河东置制使的韩冈都重视这个北虏,折可大也不会拿着架子待人。
折家在草原上也有名声,折家家主的继承人的地位在达楞的心中自然不会低。这就是为什么韩冈不让文官而让他这个武将来招待达楞的原因——这一点,折可大不用人说,自己也明白。
而且折可大也知道这个阻卜人不简单。韩冈让他拿来二十个辽人首级证明他自己的身份,达楞倒也二话不说,找了几个部族的族长,几天之内就给凑齐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来了二十个辽军首级,让折可大很惊讶。一个战果就是一份封赏,河东制置使司为辽军首级给出的馈赏,对穷困潦倒的阻卜人而言,那就是能换来全部家当的一个大数目。达楞能虎口夺食,不仅证明了他的身份和能力,也体现了他背后的磨古斯在阻卜诸部中的地位。
但现在,看着眼前能改变一切的运输工具,达楞却再没半点为自己的身份和靠山而骄傲自豪的心思。
一日运兵数万到百里之外。就是在草原之上的辽人,也很难有这样的速度。而运送大量的物资则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而且一旦这么做了,马匹肯定要损失一大批。马是牧民们的命。根子,任何一个部族都不会驱动自己的命。根子去做送命的买卖。可宋人要做到这一点,只要付出几百匹劣马罢了。
由十来匹劣马拉动的有轨马车,速度赶不上奔马,却也跟骆驼、驮马带着货时差不多,但载货量却是骆驼、驮马的几百倍。一列车就能把一个小部族的家当全都装上去。
难怪都说宋人有钱,只是为了临时运送几万兵马,就能把几千几万斤的好铁钉在地上来修路。
如果说传言中人人绫罗绸缎、家家金银珠宝的南朝,是让草原上的阻卜人魂牵梦萦、垂涎欲滴的肥羊的话。那么能毫不在意的把精铁放在野地里的行为,在被契丹人封锁了铁料的来源,甚至很多时候只能用骨头来做箭簇的阻卜部中,是奢侈到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乃至顶礼膜拜了。
达楞素知磨古斯的雄心,要控制草原与契丹平起平坐,甚至还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而达楞作为磨古斯的亲信部众,不仅忠心耿耿,更愿为磨古斯描绘出来的未来而出生入死。那是达楞所知的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道路。
但在亲眼看见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之后,他为磨古斯煽动起来的幻想一下就烟消云散。
无论宋辽,都不是阻卜部可以对抗得了的巨人。他现在所在的河东战场,仅仅是宋辽三个大战场中的一个,且是规模最小的一个。
不论是陕西还是河北,两边都是十万以上的甲兵在长达千里的战线上厮杀,只有河东,是在一个个被山峦约束的盆地中打仗。可眼前双方依然是数万战士正面相峙,这是不亲眼看到根本都不能想象的场面。
而且在辽人已经摧毁了当地的所有村庄城镇,掳掠屠戮了无数当地百姓,受到如此重创,但宋人还是能动员出更多的军力,更多的辎重,来跟辽军作战。在草原上,任何一家部族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韧性和底蕴。宋人的实力,就像是九河汇入的北海,不论分走多少水量,都不会见到干涸。
赢不了的。
达楞摇着头。
不论是那一边取得了优势,阻卜部都是赢不了的。
腾出手来的辽军,能将阻卜部的叛乱一掌碾碎。
而宋人若是掌控了草原,同样不会给磨古斯翻身的机会,相对于军力,他们更有足够的财富来买通所有的草原部族,让磨古斯成为孤家寡人。
达楞悄然的瞥了仍在夸夸其谈的折家子弟一眼。
与其在宋辽两家的夹缝中挣扎求存,去幻想那百中无一的可能,还不如赶紧卖个好价钱,就跟已经冲宋人的年轻宰相摇着尾巴的西阻卜各部一样。
……………………
轨道。
萧十三当然听说过轨道。
尽管他没见过,可在朝堂高层,任何人的耳目都不会太闭塞,只是他没想到宋人能用在这里。
韩冈的事迹在辽国国内传播得很广,其中有真有假,但无论真假,都是被夸大的不像话。只是这些传言多半集中在医疗领域,以及军事上的那些发明。
至于用兵、治政,也只有最高层的一些人才会去关心。轨道就是其中鲜为人知的一种。毕竟在辽国,只听传言是很难产生直观的认识。
“你确定是轨道?”萧十三问道。
“我想不到有别的可能了!”张孝杰摇着头,“那是韩冈的发明,第一条轨道也是他亲自指挥修筑,能一个月轻轻松松运送六十万石,换成人又该是多少?人可不要搬来搬去的费时间!”
南京道的几处出产石炭和铁矿石的矿山,就是南府宰相张孝杰奉了耶律乙辛之命亲自主管。
依辽国官制,南北两府的左右宰相是总理契丹政务,为北面官,并不分管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