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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钱,丢过去打发那一老一少出门。没听曲子本也不需要给钱,可是宰相家的财大气粗不是普通官宦能够比得上。
七八枚大钱落得满地都是,但那名女子并没有低头去捡。她仿佛受了羞辱,双颊涨得血红:“小女子虽然在外抛头露面,可也不是乞丐。这位官人太大方了,小女子受之有愧。”
那歌女丢下话后便不顾而去,老头子抱着琵琶急忙追在后面,出了门后才想起来要回头行个礼。
被一个歌伎顶撞了一回,蔡渭脸sè讪讪。他可没脸摆出宰相家的威风来,传出去肯定是他没理,何况他还不可能让这件事闹起来。
“相貌虽然不入流,这脾气倒是樊楼的。”邢恕谑笑着,顺手给蔡渭倒了一杯酒。
蔡渭人面广,人头熟,随即接话道:“樊楼的赵宝儿,张齐齐,还有三十娘,脾气的确也都算大了。方才的那个也不输他们。”
“终究还是比不过韩玉昆家里的那一位。”
邢恕抿了抿嘴,“那谁能比?雍王还疯着呢。看看这个仇结得有多大?”
邢恕说这话,顺手悄然摸了摸袖中,里面倒有两串用来结账的大钱,还有几个零散的元丰重宝,是折五大钱,还是簇新的,刚刚发行不久,就跟方才蔡渭给那名歌女一模一样。
他现在的差事不是有油水的官职,崇文院中的校书清贵归清贵,宦囊羞涩也是实打实的,家里人口多,。实在比不上宰相家的衙内随手就丢出两个大钱。
“不说这个了,先喝酒。”
邢恕放下心事,与蔡渭对饮了两杯,就听见方才刚听过的声线就从隔壁传了过来。有曲有乐,的确是最新的小词。
两人对视一笑,并不介意旁听一下不花钱的曲乐,这样一来,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可以放开了一些了。
“被掳走的人口,耶律乙辛能还回来多少?”打断的思路重新接上,邢恕继续问道。
“代州、忻州和太原被掳走到辽国的户口,能有损失的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邢恕点点头,他不是不经事的人,强盗劫掠过后的惨状也颇看过几次。区区山中强贼都已如此,被数以万计的契丹jing骑洗劫后的代州、忻州,情况只可能会更惨。
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可能还算是运气好的,因为剩下的不是死于战火,就是在之后的逃难中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而且换回来肯定还要打个折扣。”美貌的女子,有才能的士人,技术高超的工匠,这些人都很难换回来,蔡渭也不瞒邢恕:“按河东那边的说法,多半不会超过五千户。”
“是韩玉昆的密奏?”
“嗯。”蔡渭又点点头,“韩玉昆在奏章中说,代州和忻州要三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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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避入山中的人户有不少吗?”
蔡渭嘿的一声嗤笑:“都不会超过三千户,而且没一家不用披麻戴孝的。”
“韩玉昆此前好像是上奏说,要重新河东版籍,并五等丁产簿。”
“好确定户绝田的数目,用来安置移民。”蔡渭接着道。
邢恕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这可是桩难事。”
战前的代州,不算近两万各自拥有家庭的驻军,都有三万民户;忻州虽小,民户也近两万。三千户在其中只占了小半。何况这些民户,没几个能达到户均五口的平均线。也就是说,实际拥有的人口比正常的要少得多。
在诸多土地的原主阖门死难的情况下,重新分配无主土地成了忻代两州的当务之急,韩冈早在屯兵忻口寨时,便安置难民在忻州去就地补种口粮。现在也只不过是之前的延续和深入罢了。
不过这一件事,其实已经超出了韩冈的职权范围。置制使是军事方面的临时差遣,之前能够允许置制使司插手地方政事,也仅是因为忻代战乱未止,韩冈以宰辅的身份权宜行事罢了。现如今,兵戈已止,置制使司再干预政事,就很难再说得过去了。
“记得昔年蜀中大旱,韩忠献曾为益、利两路体量安抚使。”邢恕低头考虑了一阵,然后说道。
“正是如此。”蔡渭一击掌,笑道:“家严也是这么想的。”
韩冈现在的差事的确不能署理民政,既然如此,蔡确就像干脆顺水推舟弄个新差遣给他,随便找个名目,比如体量安抚使什么的,加个大字也行,体量安抚大使,
韩琦曾经受命体察并救治过蜀中的旱情。这个就是先例。有先例在,安排韩冈这等重臣,便有了名目。
相比下来,吕惠卿就比韩冈好安排多了。
只要保持宣抚使的名号,直接让他来治理陕西。宣抚使军政皆可理会,吕惠卿手中的权柄虽大到碍眼,可照规矩做事就不会有越权一说。
要酬奖吕惠卿的功劳,一个宰相之位是少不了的。不过若是能晾上几ri,却有很大的机会寻他个错处,让他的宰相梦再拖上个几年。
当然,如果脸皮厚一点,拿着曹玮平南唐的旧事,几百贯赏钱也就打发了,回来后照样只能做枢密使。
只不过要说动皇后拉下脸来,难度肯定要比让她从国库中掏个两三百万贯出来,或是给一个宰相的位置还要高。而且皇后也不可能只让吕惠卿回来,将韩冈留在外面。
政事堂想要厚此薄彼很难得到皇后的同意。皇后不画押、不盖印,就是有王安石这名平章军国重事在,也奈何不了。
那么蔡确到底想要让自己做什么?邢恕翻来覆去的想着,忽然一道灵光闪现:“是要让吕吉甫去河北顶替郭逵?”
蔡渭神sè变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笑容。
邢恕现在依然在司马光门下,奔走在两京之间。在洛阳,他的名声都还不错。是许多旧党元老所看好的的
旧党是不可能退出朝堂的,只要南北之争犹存,主要成员皆出自南方的新党就不可能将北方的士子给整合起来。
有人,有势,旧党纵然在两府中失去了位置,可在中层,依然不输给新党。尤其是在京朝官的序列中,旧党及其同情者的人数是要远远超过新党。只是多在地方,而难以在朝中立足。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上没有宰辅统率,下则是在国子监中学习三经新义的太学生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旧党免不了要分崩离析。
邢恕眉头皱了半天,正想要开口,外面呼的一阵喧闹,正是在门前的大街上。将他的话给堵住。
一名骑士穿街而过,身后飘起的旗帜上书写着墨迹淋漓的捷报。很难有人能看得清那一晃而过的文字,但露布飞捷的信使都会在穿过市镇时,向人群散播大捷的消息。
随着外面的议论渐起,邢恕和蔡渭终于了解到了到底是哪里又传来了捷报。
“王都监大破高昌?”
“王都监是谁?”
“高昌高昌又是哪里?”
“是西域吧,芝麻大的小国。”
“还不及辽国腰上的一根汗毛粗。胜之不武,赢了也好意思叫大捷?”
“好歹是西域,走过去不容易啊。”
隔墙的议论仅仅持续了几句,喧嚣声便重新响起,唱曲的依然唱曲,弹琴的继续弹琴,并没有因为这一道来自于西域的捷报而受到影响。
如果这一回王舜臣的捷报出现在宋辽开战之前,当还是能够惹起相当程度的关注。但现在,远在天涯的胜利,相对于宋辽两军数十万大军交战的激烈,未免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看外面的动静,似乎连成为酒桌上议论的话题的都远远不足。
蔡渭打了个哈欠,转回头来问邢恕:“刚才说到哪儿了?”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15)()
大宋官军业已完全退出了朔州,辽国占据的代东诸寨堡也只剩最后的一座瓶形寨尚未交还。
只要再过两天,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最为严重的一次‘冲突’终于可以说是结束了。
澶渊之盟依旧执行,该给的岁币一如既往,除了国界线有少许变化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只要对时事稍有了解,就知道最大的变化出现在哪里——一直以来,都存在于大宋军民心中的对北方邻国的畏惧之心,在这一次的‘冲突’中已然烟消云散。
下一次的战争,再也不会发生在大宋国境之内,而且也不会太远了。
一路过来,从边境军民的表情上,折可大很清楚的确认了这一点。没有因为辽军的肆虐而感到胆怯,对北方的强盗,他们只有痛恨,和报仇雪恨的决意。
折可大一路纵马飞驰,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从神武县赶到了代州。跳下马时,差点没站稳脚。扶着马鞍,双腿都在哆嗦。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也吃不住一天半中仅仅休息三个时辰的旅程。要不是怕耽搁时间,他也不会跑这么快。
三千一百三十九名民夫,此时正在武州东侧的古长城上修筑新的寨堡。那里是武州朔州的交界,同时也是宋辽两大帝国的新国界。
折可大在那里亲眼确认主堡的地基被夯筑而起。当他离开的时候,修建在大黄坪上,暂时以此为名的大黄坪堡的外墙,已经与他的腰部平齐了。如果ri后朝廷有心,应当会给这座寨堡一个更好听点的名字。
尽管麟府军的主力依然留在武州以威慑辽人,不过他的父亲——折家的家主折克行已于三ri前率领四百子弟兵返回了府州。
在折家军离开河外老家的时候,胜州、丰州等处备受sāo扰,有一部分是阻卜人,也有贼xing难改的黑山党项,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事后的惩罚是绝对要他们记到下辈子了。
离开的时候,折克行和声和气的笑说着,那样的笑容,让折可大他这个做儿子的看了都心中发毛。
希望他们下辈子真的能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因为他们这辈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折家家主对敌人向来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