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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他还能挡住韩冈,可之后政事堂中有曾布大事小事都配合皇后的心意,根基一去,王安石这个平章军国重事,真的就只能在‘重事’上发言究竟什么是‘重事’,下定义的却是垂帘的皇后。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不管曾布想做什么?只要不能单独跟皇后议论,那么一切yin谋诡计都别想成功。
原本王安石阻韩冈于京外的心思并非这般坚定,可到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坚持到底,就是他无法再安坐于朝堂。
纵然亲如翁婿,关系到一生的功业,也没有多少人情可以讲。
就如当年吕夷简对范仲淹,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王安石的回应,让韩绛、蔡确、张璪、章惇等两府诸臣心中赞叹不已,釜底抽得好薪,完全不给曾布机会。
曾布完了。
既然王安石硬是插了一脚进来,皇后还能赶走王安石把曾布单独留下来?就是天子也不能那么做。
王介甫这一回连老脸都不要了。这时明着欺负皇后年轻识浅,无力掌控朝政。可偏偏皇后和曾布都无力做出应对。
韩绛冷眼看着曾布,‘做事前也不多想想。蠢一次不够,还要蠢第二次!’
韩绛当年第二次任相时,也曾自请留对。但那一次与这一回不同,当时他是把王安石请回来,就算当着众臣的面来说,也没什么好怕的,无人敢于反对。
可曾布今ri不同,他的提议有太多能让人出手阻止的空间,完全不可与他韩绛当年相比。
而且王安石的犟脾气,曾布了解得还是不够多。越是用小花招,惹起的脾气就会越拧。当年吃下的亏,难道都忘掉了吗?
终究还是个无能之辈!变法时身兼十数职的风光,其实不过是有王安石在背后支撑,自身还是上不了席面啊。
无意多看那废物一眼,韩绛想知道,皇后会怎么说。
宰辅们当面互驳,非此即彼。一旦定出胜负,输家必然要请辞。可无论如何,王安石的平章军国重事是辞不得的,动静太大了。离开的只会是曾布。区区一个参知政事,不会影响太多。皇后如果还想保住朝中有一个体己人,这时候就该说话了。否则已经把身家押上赌桌的曾布就要完蛋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说一声今天累了,有事明ri具本奏闻。
说留曾布议事,现在也可以不留,这点小事上反口只是小问题。真要让曾布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他可就要成众矢之的了,王安石更是绝不会放过。
只是向皇后心中的弯弯绕明显不够多,没有把曾布从危机中给解救出来,“卿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吾洗耳恭听。”
曾布瞬息间脸sè数变,低头道:“前ri蒙朝廷深恩,官臣第四子纡。惟念臣子年幼,不堪受此重恩。臣父早殇,得长兄巩教养方得g rén。如今兄子绾,学问jing粹,xing情厚重,然至今白身。臣请殿下恩典,愿将臣子之荫转予吾兄子绾,以全臣兄弟之德,臣不胜感激涕零。”
皇后声音yin沉,“是吗,就为了这件事?”
韩绛低头笑了。
曾布反应够快的,但实质上还是退缩了。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曾布看来是缺得太多。王安石当年能不顾众多旧友割席断交而坚持新法,曾布只是被王安石瞪了一眼就软了。
真是废物。
‘缩得好。’
蔡确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曾布若当着王安石的面提议要召回韩冈,王安石自是会反对到底。
皇后左袒曾布没关系,但如此一来,王安石可就要辞官了。若是皇后畏惧王安石,反过来就变成了曾布不得不引咎出外。
可无论是王安石这个平章军国重事辞官,还是曾布这个参知政事辞官,都不可能不告知还在病榻上的天子。
只要皇帝还卧病在床,王安石的地位将稳如泰山毕竟垂帘听政的只是皇后,而不是太后。但要让皇帝开口让曾布辞官,之前一切的谎言却也将无法遮掩。从皇后到宰辅哪一个都逃不过罪责,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何况到了后来,已经完全分不清是善意的掩饰,还是纯粹的不想让皇帝再接触朝政。
万一把赵顼给气到了,皇后罪过最大,三从四德都不遵守,如何母仪天下?若是没气到,那问题就更大了,宰辅们离得远,还能躲一躲,皇后往哪里躲?
届时不是皇后把天子给管束起来,就是天子改立皇后。不管会变成什么局面,对已经坐上宰相之位、已经没多少空间可以晋升的蔡确来说,都不会有太多的好处,反而是危机重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维持稳定才是他的利益所在。
这样撕破脸皮的手段,还是不用为妙。皇后和宰辅们互相妥协,这样才能维系朝廷的安稳,也能让天子安心养病!
幸好曾布缩了。
如此一来,大事抵定。连参知政事都无法动摇王安石,那么谁还敢为韩冈出头?韩冈既然回不来,那么吕惠卿又如何回京?
向皇后终究是拗不过拗相公,至少今年年内,吕韩二人他们别指望能回来了。
曾布败了。
刚刚得到消息的蔡京看了看桌上刚刚修改好的草稿,无可奈何。jing雕细琢的文章,现在已经用不着誊抄了。就着灯火,直接点了。
看着稿纸烧得干干净净,蔡京轻叹了一声。王安石以他的执拗的脾气,硬是将曾布逼退,韩冈只能继续留在河东。
“曾布这一回在京城留不住了。”强渊明走了进来,一脸的兴奋,没注意房中还有着的淡淡烟味。
丢了这么大的脸,曾布若是还不请辞,御史台可就有活干了。
“不可能的!”蔡京摇头,“别忘了,曾布终究还是天子钦点的参知政事。”
就算王安石想要把曾布给赶走,他也得担心曾布破釜沉舟把事情闹到御前。
“即便乌台、谏院齐齐上本弹劾,王平章都得要保他。”
强渊明稍楞,“什么事都没有?!这可太便宜他了。”
“什么叫什么事都没有?中书门下自此而后,曾子宣他说话还有多少分量可言?”
终究只是首鼠两端的货sè。远比不上章惇能另辟蹊径,也比不上的蔡确会看风sè,更比不上吕惠卿的一意到底,当年市易务一案,已经让人看透了他的本xing。
章惇能改走军功一途,吕惠卿把变法坚持到底,蔡确早早的就改抱了皇帝的大腿,只有曾布,在最坏的时机,做出最蠢的事。
“可惜了。韩玉昆这一回可是要在河东长住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难道元长你想喝韩枢密的寿酒不成?”
三十岁的枢密使啊!远在天边倒也罢了,近在眼前岂不是让人心中堵得慌?
蔡京笑而不言。
虽然失去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但韩冈不回来不算是坏事,免得心中不痛快嘛,终究还是有好的一面。
因为崇政殿中的小小动荡,朝堂上一下变得清静了,一时之间,再也没有
直到三天后,河东制置使司一封奏报传来:
折克行大破叛国附贼的黑山党项诸部,斩首三千余。河东制置使韩冈为其表功请赏。
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04)()
“竟然有三千斩首?!”
“不过是附贼的黑山党项。レ。siluke♠思♥路♣客レ之前置胜州的时候,就已经杀了不知多少,现在只是斩草除根罢了。”强渊明觉得这个数字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见多了,黑山党项现在连个报仇的都不存在了,“现在倒霉的是要掏钱的三司衙门。还有就是不知辽人会作何想。”
只因为韩冈在奏章中还说了一句,‘错用舆图,迷途失道,误越疆界,幸无大碍’。折家的兵马追杀黑山党项追到辽境去了。 。 。
强渊明摇摇头:“辽人可不会觉得是误会。”
“当然不是误会!”
这话说的,多轻巧啊!
蔡京看了之后直磨牙,韩冈这是骗鬼啊。
“三千啊,三千!”蔡京站起来在公厅中来回打转。
今天三千斩首,明天就八千斩首。一个斩首就是一桩功劳,一桩功劳就是一份赏赐。之前两府、三司几乎都被功赏赶上了避债台,现在又是几千几千的斩首过来,这是要让王安石做周赧王吗?
所谓同仇敌忾。国库的钱帛少了,对在京的百官、群吏都是噩耗。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要靠国库的。纵使ri常的俸禄不会增加,但节庆时的加赐可就会被克扣惨了。这样的河东,这样的韩冈,在朝堂中,如何不会被视为一个麻烦制造者? 。 。
不提政事堂,只想想枢密院,章子厚为了京营禁军闹赏一事已经很恼火了。再想想三司,为了新添的封赏,上上下下多少人伤透脑筋。韩冈这么做,却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就是士林里面,也会对韩冈的行为不以为然。
要是三五百,蔡京倒是相信了,出动的将帅都到了折克行这一级,怎么能没有几百人头祭旗?但眼下是足足三千斩首,绝不会是什么‘错用舆图,迷途失道,误越疆界’,若真的如韩冈所说,折克行当真该去死了早该死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肯定是追杀过去的,然后杀光了人再拿着脑袋回来,所以叫‘幸无大碍’。
“那些黑山贼在辽国败退后,绝大部分肯定早就逃到了辽国境内了,谁还敢在府州多留。麟府军能拿到那么多斩首,肯定是故意越境不对,”蔡京的脚步忽然停了,脸上露出来惊恐的神sè,声音变得发颤:“黑山党项原本就不剩多少,辽人入寇,敢于背反的也没有几个部落。三千斩首哪边来的?谅折克行也不敢拿老弱妇孺来充数!”
“辽人?!”强渊明一下跳了起来,“他疯了吗?!”
韩冈究竟在想什么?强渊明完全不明白。他难道不想回京城了吗?北方不稳,他肯定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