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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中正开始,连同所有的班直,都是全副武装。高太后的随行人员中,已经有人开始发抖了。
高太后没有发抖,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她也知道王中正此时出现这里,绝不会是的不是那么的简单。
“不用行礼了。”高太后甚至还带了点笑,“官家当年就是看中王中正你能文能武,才将你派去关西。才几年,就升到观察使了。”
王中正低头道:“小人只是个阉宦,不论何时,都是天家仆奴。官家说什么,小人就勤勤谨谨的去做什么。官位高,是官家的赏赐,官位低,肯定是事情没做好。”
“你能这么想就好。”高太后强忍着,对王中正的看法,又跌倒了谷底,只是勉强道:“这么些年,你做得是不错。”
“庆历八年,从小人亲手捉住几个贼人开始,一晃三十多年过来了,小人现在都已经五十一了。远远比不上其他人。”王中正恭谨的说着。
“王中正,你到底来做什么的?!”高太后终于忍不住了。跟一个阉宦拉家常,让她感到屈辱无比。
“小人奉太上皇后谕旨,前来相送太上皇太后。”
“怎么。”高太后右手持着拐杖,重重顿了一下,廊道上木质的地板被砸得一声闷响。她尖声道:“哀家难道连看儿子都不行吗?是来阻哀家的?”
“禀太皇。”王中正不急不燥,“圣人说了,‘娘娘终于肯出来走动一下,新妇实在是为娘娘高兴。官家正病着,平ri里也闷得很。娘娘想何时来探视都可以。可以多陪官家说说话,为官家解解闷。’圣人还说,‘娘娘既然大安了,明ri起,新妇就带着小官家去慈寿宫晨昏定省,以全孝道’。”
高太后的动作定住了,一时也没了话可说。
随行的从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有风声清晰可闻。
笃笃的木杖落地声再次响起,高太后再也没有话,随着脚步一连串的去远了。只是节奏乱了,半途还弯着腰咳了起来。
周围的一干在福宁宫做事的内侍,原本还有些心神浮动的样子,现在则是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着。
王中正抬起头,感觉风向好像正了一点。
‘也不过如此。’
王中正对自己说道,忘了背后的一身汗。
‘也不过如此。’
第39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七)()
听到从坤宁宫来的回报,韩冈一推棋盘,起身道:“终于可以去歇息了。”
章惇坐着没动,看着乱了位置的棋盘,还有已经杀到对面的车马砲。啧了啧舌头,抬头对韩冈道:“玉昆,你这棋品又降了不少啊。”
“跟家岳学的。”韩冈脸无愧sè,一推了之。
“棋艺倒不见长进。”
“因为没打赌。”韩冈哈哈两声,“没个彩头,提不上劲。”
章惇摇摇头,无奈的站起身。
从头至尾,他们两人都没有将高太后的动作太放在心上。韩绛更是直接去睡觉。
高太后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可能当真得到赵顼的支持,能做的事相当有限。
这终究还是手中的权力问题。。。
朝臣们都认太上皇后,太上皇太后也只能在宫中闹一闹。
闹心,闹不了事。
“不过机会难得。宫中也该整治一下了。”让人进来收拾残局,章惇对韩冈说道。
“自是当然。”韩冈点点头。
宫中的人事,是得尽早解决。
虽然来报信的人没有细说,但太后能从保慈宫直入福宁宫,已经说明了宫中有很大的问题。
就是从最简单的奖惩制度上来说,当太上皇太后从保慈宫走出来之后,就没有半点阻拦。那么多侍卫、宫人和内侍没有一个站出来,玩忽职守之辈,不给予相应的处罚,ri后再有类似的情况,谁还会尽忠职守?
而且也正如章惇所说,机会难得。
“就怕皇后心慈手软。”章惇又道。
“也不是要开杀戒,调走而已。”韩冈并不想看到向皇后变成杀伐果断的武天后,对大家都没好处,宫里宫外有的是安排闲人的地方,那么多宫观正是为塞人安排的。“赏赐倒是要厚一点。”
“王中正足可以做留后了。”
“留后啊也的确可以做了。”
内侍的官阶直抵到内东头供奉官,再往上,就属于武职了。武职贵官,以从二品的节度使为首,正四品的节度使留后,接下来才是正五品的观察使,从五品的团练使、防御使和刺史。王中正本是观察使,加上昨夜的功劳,也差不多该升做留后了。就算之后十年不再立功,只要老老实实办差,等他致仕,节度使稳稳到手。
可是要知道,郭逵进出西府多次,功勋卓著,也才一节度留后。如今立了大功,朝廷又打算剥夺他的西府之位,才准备给他一个节度使。否则郭逵想要升节度,基本上要到他致仕才有可能。
说起来宫里面,内侍在武职上晋升的速度,要远远超过武将。能有个节度使、节度留后头衔的,不是一个两个,团练使、刺史更是车载斗量。前些ri子,刚刚病死的前入内都知,曾经管勾皇城司的苏利涉,就被追赠奉**节度使。曾经的内侍押班,带御器械高居简,生前是忠州刺史,死后是耀州观察使。
不过内侍的高官厚禄,很多时候都只是虚名而已,又不在外掌实职。给皇帝一个面子,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服侍天家那么多年,忠勤可嘉,皇帝皇后也都是人,给身边人些好处,也是人之常情。
“王舜臣本是王中正的麾下,一路从甘凉都打到西域了,这功劳也该算他一份。”
人事升谪,归于外廷。宰辅们议论一下,是正常的。不过直接说王中正夜里吓阻高太后有功,这让一直宣扬忠孝的朝廷怎么开口?只能随便找个名目,递给太上皇后,这样各方面都能说得过去。
“等明天奏与太上皇后,请她做决断好了。这奏章玉昆你写,毕竟王舜臣是熙河路的人。”
“子厚兄,小弟要写也是辞表。这事还是劳动子厚兄你了。”
“还以为能早些睡呢。”章惇看了看韩冈,摇摇头,“原本两府之中,就只有玉昆你和韩子华相公,现在玉昆你再一走,可就只剩子华相公一位了。”
“别把郭仲通忘了。”韩冈笑道。
章惇又摇摇头,郭逵怎么看都不可能算进来,“就算把郭逵都算进来,接下来,还不是一样要走。”
“嗯。说得也是。”韩冈叹了一声。北人和南人的争议,的确很麻烦。
韩冈是两府之中,除韩绛之外,硕果仅存的北人。他再一走,就只剩下年届七旬的韩绛。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蔡确、曾布、吕惠卿、章惇都是南方人,张璪是滁州全椒人,虽在江北,其实也是南方。其中三个还是福建出身。按有些北方士大夫的说法,闽与蜀,都是腹中有虫,不可深交。
对于籍贯太过偏重一方的两府成员,不少北方出身的官员都很看不惯。地域上的分歧,也只是近年来,才被党派之争所压倒。但鸿沟依旧,也不见缩减。
“说不定洛阳那边会为你叫屈呢。”章惇笑道。
“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要升官,同乡总是好说话一点。”
韩冈还想摇头,但回想一下最近洛阳那边对气学突然而来的热情,倒也只能苦笑了。
不要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笑谈,只要出了一名宰相,同籍的官员、士子都能得到过去所享受不到的好处。从升迁的机会,到打秋风的成功率,都会有一个极大的飞升。
本来闽人在科举上已经大出风头,每一科的进士,总有近十分之一出身福建,现在连两府宰执都是福建人占了很大比例,而且年纪都不大,有的是时间去打造自己的班底,将同乡、亲友一个个提拔上来。想想未来的官场上遍地闽人,许多北方士大夫就不寒而栗。
有更加面目可憎的一群福建子在那边做对比,相对而言,韩冈在洛阳元老们的心目中的形象就好了许多。
毕竟随着以南方人为主的新党渐渐得势,南方出身的进士晋升的速度就越来越快。而旧党一方,元老虽多,可离开朝堂这么多年,在地方人事上所积累的关系也差不多都断了。再过些年,南方进士十年就能走完的路,北方进士要走二十年,到时候,国策国政都听南方的话了。
而韩冈这个籍贯京东,出身关西的新生代,就算是王安石的女婿,可终究是北方出身的士大夫仅存的希望了。
不就是气学嘛。总比新学看得顺眼。当真以为文及甫去造什么天火灶,只是在玩不成?
“算了,不说这个了。”章惇像是没了兴致,“愚兄先去睡,过一会儿来替玉昆你。”他说着望了望窗外,“这一夜,也算是过去了。”
一宿无话。
韩冈和章惇,轮流睡了一觉。
次ri晨起,新帝赵煦领百官,朝见太上皇和太上皇后。
等到各项典礼结束,两府宰执汇聚在崇政殿的东阁,等待皇后到来。
得到了对昨夜的宫中异动的通报,宰辅们都提高了jing惕。
只要能稳定宫禁,区区官职,宰辅们没有一个会吝啬,蔡确很痛快的点头,“王中正可以升留后。河西节度或陇右节度。”
“就河西吧。”韩绛拍板,“河西节度留后。”
王中正的事定下来后,很快就被放在了一边,宫中的班直侍卫,以及入内内侍省的几个重要的职位,则必须尽快加以调整。
宫中光靠王中正一人是不够的,但有名望有能力的大貂珰,向皇后手中很少。她身边的那些人,就是有能力,也缺了在外面积累的资历。短时间内,安排不到高位上。
“皇后身边得用的就一个冯世宁,其他都不行。”
“冯世宁的资历也浅。”章惇提议:“可以调回李宪和李祥。具体差事,请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