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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钱粮如何操办?”薛向问道。朝廷现在可是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钱。一旦开始调动船只兵员,消耗可就是真金白银。
“出使千人,七八条大型战船。一时不会耗用太多。日常所用,由海商入中便可。等到日后,控制东海海贸,可以依靠商税补足。”
“海贸?”蔡确嗅到了里面金钱的味道。
“商家穿州过县,每经一地,便是百分之二的过税。而海商,则是在入港时,在市舶司中或缴纳两成为税,但出港呢?”
韩冈的言下之意也就是在高丽海贸中居中再砍一刀。
薛向和蔡确各自点头。对高丽海商们当然是噩耗,但宰辅们可不管那么多,只要补足多出去的开支,高丽海商怎么样都好。反正海商不会亏本,多加的两成抽解,反过来加进成本里面就够了。
“钱粮暂时可以设法调拨,但兵员从哪里调?”韩绛问道。
“章枢密?”向皇后问章惇。
“各路水师,以登州最为精锐。有澄海弩手和平海各二指挥,另有厢军安海、水军各一指挥,至于江南沿江、沿海诸水师,久未校阅,不堪一用。广州、广西亦有水师,但南海。”
南征一役,广州的水军是临时募集的,之后也根本没有派上用场。现在则更好,巡海的差事变成了往来转运,名义上是水军,实际上成了商船。中间的将校们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想要他们过来巡海,指不定转眼就闹兵变了。
“依臣之间,可于京东东路,及两浙路,各设一将,为水军。”章惇继续说道,“两浙驻地设于昌国。而京东东路一将,就设在登州。六个指挥,其中两个指挥驻扎在高丽。一年一轮替。其中缺额,可招募充实。”
“虎翼水军不能用?”向皇后又问。
虎翼水军的名气肯定要比澄海弩手和平海大得多,殿上一片安静,那可是京营,而且是只在金明池争标时上场。
“陛下,殿下。”韩冈道,“大中祥符年间,朝廷诏在京诸军选江、淮士卒善水者习战于金明池,立为虎翼水军,这已经多少年都没见过海了。”
从小只是在池子里扑腾的鸭子,怎么能放在大海上?韩冈不会指望京营中的水军能派上什么用场。
“正如韩宣徽所言,的确不合用。”章惇附和着。他也觉得最好让虎翼水军继续在金明池里划龙船好了,每年天子与民共乐,少了金明池争标这一道风景,热闹就差了许多。
“那就依章枢密,韩宣徽之言。”
“不过还有驻地之事。官军水师到了高丽,驻扎在何处。”蔡确询问。
“记得高丽南方有大岛。”
以经史之学论,章惇是殿上最出色的一个,两科进士。听到韩冈说要,就开始尽力回忆,只是依稀记得,但名字记不清了。
“可是倭国?”张璪问。
“耽罗国也能算一个。”韩冈口气委婉,其实是指明了张璪的错误。
几名宰辅都看了眼韩冈,明显的是做了不少功课。看起来为了今天的提议,已经准备了不少时间。
“不过耽罗国太过偏于南方,可能并不合用。”韩冈又道。
所谓的耽罗国,应该就是济州岛。可韩冈也不能完全确定。但除了济州岛之外,朝鲜半岛西海岸的大小岛屿并不少,用来驻扎水师,远比更偏南方的济州岛要合适。只要熟悉地理的人肯带路就行了。至于以后占不占下来,那就另说。
“以臣之见,过几日可再招高丽使者上殿。既然过来求援,想必乐于见到朝廷出兵。”用功名利禄钓不上来的大鱼,以忠义为饵,就会自己咬钩了,韩冈想着,道:“到底哪一处更为合适驻兵,可让他们推荐一下。”
真够黑心的。好几名宰辅都在想。
蔡确笑道,“求仁得仁,当不会拒绝。”
韩冈轻轻点头,这件事差不多应该定下来了。虽然只是顺水推舟,却对未来大有裨益。
辽国吞并高丽,可能带来的海上骚扰也不是坏事,就像现在,能让朝廷上下都警觉起来,加大对造船业的投入,就是个好结果。在韩冈看来大宋的根本虽还是陆地,但海洋也不可偏废。
“一旦官军控制了海洋,也就让辽国多了一段必须要防备的国境线。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第39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39)()
补更第二更。
一番议论之后,就在殿上将出兵高丽的事情定下了。
看起来是有些儿戏了,但那毕竟不是去打仗。不过几条船、千余人去巡边,仅仅是走得稍稍远了那么一点。事情不妙,转身就能跑的,辽国的骑兵也追不上来。
些许小事,宰辅们都不介意给韩冈一个面子,这份人情之后肯定是能拿回来的。
不过韩冈回去还要写札子,口说无凭据,公文上的程序必须要走。日后查验档案,整理国史中的个人传记,也需要各方面的资料来证明。
当然,写在纸面上的文字,绝不会是跟辽国抢食,而是义正辞严、正大光明的去援助在辽国铁蹄下苦苦挣扎的高丽。
刚刚击败了辽国,又夺回了大片的土地,京城脚下的百万军民心气正高,援救外藩不被辽国侵扰,保其传承不绝,这就是天朝上国该做的事。
到了如今,京城内外还怕辽国的也没多少了,贤臣名将无数,三军又各个精锐,最不成气候的京营都能将辽人打得丢盔弃甲,河北运气差一点,但也是将辽军的主力给堵在了三关之外。
现在高丽使者求到了京城来,朝廷出兵表示一下,甚至能得到百万军民的欢呼声。
接下来的两三日,韩冈都在炮制他的奏章,朝廷需要一些准备,高丽使臣那里也要稍稍晾一下,韩冈也就不用着急。
而这几日,金悌、柳洪和他们的随从都被约束在驿馆中,免得一群人乱跑乱说,乱了朝廷的计划。
金悌在出发前,曾从国主手中接受了一笔丰厚的财物,让他抵达开封城之后,用来收买大宋朝廷里面的高官显贵,好为高丽说话。可他现在根本连门都出不了,到底能拜见哪一个?
但金悌所不知道的是,他一登岸,他带来了什么人,什么物,都被打探了一遍,宰辅们都很清楚,金悌手上的那些都是贵价货色,可那终究是在高丽,在大宋,可就要差上一筹。此外的一匣子黄金也算不上多贵重。想拿来买好大宋宰辅,根本是痴心妄想。不过这笔钱若是给下面的黑心官吏骗走了,朝廷的脸面上也过不去。
蔡确专门下令,让同文馆官吏严加看管,如果让高丽使者或随从溜出去,值守的官吏从上到下都是严惩不贷。政事堂那边还私下里传话,那个严惩不贷,就是流放沙门岛,绝不宽宥。
第二天,就有一名随从得到了一个机会,潜出了同文馆,但没有几步便被拦了回来。很快一名被打断了四肢的同文馆吏员便被丢上马车,在同文馆诸官吏的目送下,离开了京城。看他的情况,莫说沙门岛,就是开封府界都不一定能出得去。
朝廷如此激烈的手段,让同文馆上下为之一凛,不敢再为钱币所引诱。金悌也战战兢兢的好半天。万一他的动作惹怒了皇后和两府,这一回可就只能打道回府。不过大宋的朝廷幸好根本就没理会他,只有馆伴使来陪他说话。
馆伴使是太常礼院的人,很普通的一个礼官,完全没有当年来大宋时所受到的礼遇。
金悌与这名馆伴使聊天时,更发现对方是个话篓子,什么都往外倒,根本就没有过去接触过的馆伴使那般稳重和斟词酌句,小心的不在言辞中留下可用利用的破绽。
所选非人,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大宋朝廷根本就没将他们这群高丽求援的使者放在心上。
几天来,礼官都带来了最新的有关高丽的消息。
就在今天早间,新的信息被送到了——开京被辽人攻破了。
虽然说礼官当时也讲了,‘到底是不是谣言,还得再加以验证。’
可金悌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
从一开始,就有说开京陷落的消息,不过从时间上算,辽军就算跑得再快,也不过刚刚能摸到开京,但那样可是要沿途都是毫无阻碍的平原,而且寻找食物和饲料还不能浪费时间。怎么看都是谣言。
之后开京陷落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但仔细询问之后,从来都不是亲眼所见,而是道听途所。
但今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登州知州密报,辽国攻下开京的消息已经为十余人所证实。这些证人都是从高丽逃出来的商人、官员,并不是一处来的。不同渠道都证明了同一个消息,那么也不需要再多的怀疑了。
金悌已经开始绝望了,如果没有一个朝廷,至少一个国王在高丽维持局面,以证明高丽国依然存在,大宋是绝对不可能出兵相助,甚至原本已经答应下来的军器,都会有了反复。
他如同困兽一般在,尽管同文馆的馆舍,远比他在开京的住宅要宽敞的多,甚至除了规模略小,建筑、装饰、摆设都远远超过高丽的王宫,但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喜事!喜事!大喜事!”
礼官几天来,第一次不是按照规定的时间登门作陪,更没有让人通报,直接冲进了金悌的房中。身后柳洪和一群随从跟着,都没把他给拦住。
金悌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期待,声音干哑的问着,“什么喜事?”
“大喜事啊,金大使。韩宣徽今天递了札子,说是要请朝廷出兵援救贵国!”
“韩宣徽?!”
金悌和他的同伴们都惊呆了。
“怎么,还不知道韩宣徽是谁?”来报信的礼官显得很吃惊,瞪大眼睛,“就是种痘”
“知道!知道!知道!”
金悌的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叠声的表示自己很清楚韩宣徽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