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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韩绛现在闲云野鹤的作派,当也不会久留。而韩维、韩缜也都六十多岁,在朝堂上没几年了。韩家的子侄,未来十几年,说不定都要靠蔡确、章惇他们关照,没必要逗留太久,以至于惹人议论。
清除任何一个有可能上位的潜在对手,这应该是蔡确想要做的。而短时间没有进入东府想法的章惇,就是最好的盟友。
只是蔡确真的这么信任章惇?而章惇当真就对宰相之位没有兴趣?
应该不可能。可如果章惇真的想要宣麻拜相,必然要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力量,包括借重自己的影响力。正是因为章惇暂时没有那个想法,才会摆出了与蔡确合作的态度。但章惇不可能白白与蔡确合作,不知蔡确拿了什么与他作交换。
韩冈猜测了一下,确定不了究竟是什么条件,打算改天问问章惇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冈很快就抛到了脑后,由得他们闹去,他现在要做的事很多,没精力多分心。要有闲空在朝堂上争锋,就不会辞去枢密副使的差事。
李诫来了信。
韩冈一边吃着类似于后世馄饨的馉饳儿,一边看着信。
李诫眼下正在河东去修轨道。从三交口往北一直到忻州,那一段在两山之间的谷地中,还要越过一重关隘,算是最难修的一段。不过以现有的技术,还是能够解决问题。
只是究竟是穿过石岭关还是绕道赤塘关这件事上,李诫与其他人有了异议。
从太原往代州,赤塘关道路远比石岭关好走。可如果要说那条道比较近,肯定是石岭关。
从太原北上忻州,一条路向北穿过石岭关就是了。但石岭关山势峻险,进出关口坡陡弯急,轨道想要走石岭关,需要凿山开道,不是做不来,可至少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人工。而向西绕道赤塘关,一来一去多了七八十里路,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大的阻碍。穿过十余里的山谷,再转而向东,就石岭关背后了。
开国之初官军伐北,久攻晋阳太原府不下,便移兵石岭关,意图阻断北方的契丹援兵,孤立晋阳城。但石岭关关险难克,便又分兵先攻赤塘关,绕道石岭关后,前后夹攻,方才攻克。这一回宋辽大战,如果不是萧十三主动撤出两关,韩冈的主攻目标也只会是赤塘关。
绕路是没什么,避开了困难的地形也方便修路。可八十里的弯路就是多八十里的成本,维修、运作都大大多于直接穿过石岭关。李诫主张凿山开道,走石岭关,而其他人则是想按照先期制定的计划,绕道赤塘关。
韩冈从心理上支持李诫,只是并代铁路若迟迟不能通车,河东的经济复苏将会遥遥无期。
而且西府中薛向年纪也不小了,正在争取近年内将泗州通向京城的轨道给铺设出来。京泗铁路,他仿照河东的命名法,连这一条轨道名字都给预定好了。只等着并代铁路完工,估计他是没耐心多等。
迟一天通车,朝廷就多损失一份收入,李诫想要凿通石岭关的计划,韩冈也无法支持。
‘什么时候能有蒸汽机就好了。’韩冈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每次看到骡马拉着车厢行走在轨道上,都会涌起同样的想法。如果有蒸汽机车的话,走石岭关或许不一定要凿通关隘。
几口吃完了夜宵,韩冈从书桌旁的多宝格上,拿下了一支长条形的木匣。
木匣中放着一卷卷轴,张开来却是一张绘制得十分精细的图标,乍看去像是升官图,但又有很大的区别。图上的线条是树状的,分叉很多,类似于但现在已经有了很大名气的生物树,却又有很多地方聚合为一。
这不是什么升官图和生物树,而是韩冈私下里绘制的科技发展路线图。
韩冈在图上做的标记,除了他本人以外没人看得懂,上面的符号让整张图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与算学有关的图表。就像新一期即将刊印的自然之中绘出图来的贾宪三角。
这一期自然中的数算一章,将会有对贾宪的介绍。同时还有将贾宪的增乘开方法和增乘方求廉法,用现在逐渐规范起来的数学符号和数学语言,重新加以解释和阐述。
司天监中不是没有人才,在算学上,有很多能力出众的伎术官。贾宪就是其中之一。他的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在世间流传很广,程序化的高次幂开方法让多少数学家受益匪浅,只是本人早就不在人世,这让韩冈觉得十分遗憾。若是贾宪仍在人世,他的科技发展路线图上能填上的空缺会多上许多。
蒸汽机在路线图上排在了很后面,之前有锅炉、抽水机,活塞,齿轮,轴承,还有压力计,阀门。韩冈对蒸汽机的发展了解得很肤浅,也只能列出这些发明创造,而且并不确定那些可以省略,哪些是绝对必要。相对于诸多前置科技,蒸汽机的理论却很容易阐明。
他已经在写一篇有关动力的文章。将人力、畜力、风力、水力都拿出来一一分析,然后对蒸汽动力进行详细阐述,并加以鼓吹。其中水气化为蒸汽由此产生动力,跟火器的原理,也有一定共通的地方,在文章中韩冈就拿了出来进行说明,并阐明区别。
看起来这只是理论上的分析,但实际上,就是在说明火器和蒸汽机,要什么方向上去改进和发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事先打好的基础。没有根基,就是无土之木,离水之鱼,只有在民间形成风潮,有了足够的受益者,这样等自己重新回到两府,就能有足够的底气去推动真正的发展。
韩冈重新卷起了图表,收好,放在一边。
久久一声轻叹,还是需要耐心和时间!
第40章 岁物皆新期时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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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先生!”
“恭喜伯淳先生!”
“恭喜伯淳先生得授翰林侍讲学士!”
程颢所居的院落,这一日黄昏后陡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原本程颢仅仅是是侍讲资善堂的东宫讲读官,可在宫中中使宣读诏书之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翰林侍讲学士,从此可以上经筵为天子讲学,一位名副其实的帝师!
经筵官有很多,说书、侍讲、翰林侍讲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地位高低有别。说起来说书、侍讲之类的经筵官之所以重要,那是因为能时常亲近皇帝,能影响到天子的心意,官职本身的地位并不算高。但加上了翰林和学士之后,就不一样了。不是什么官,都能加上学士二字。
如果仅仅是崇政殿说书,不会有这么多外人来恭贺。但翰林侍讲学士,与翰林侍读学士相当,地位极为尊崇,堪与翰林学士相比。
众所共知,程颢最高也只是进过一次御史台,除此之外,便再无出任过更重要的官职,但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却不授与官职相当的崇政殿说书,可知程颢在宫中受到的重视。
吕大临冷眼看着喧闹的人群,还有程颢脸上隐藏在谦和的微笑下,那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不耐。
前段时间,韩冈在集英殿上以华夷之辨让王安石、程颢无言以对,幸得天子发病,之后又不得不内禅,方才逃过一劫。这样的说法遍传京中,使得向程颢求学的士子一下就减少了很多。
现在新为帝师,原本走掉了的人,这下子就又回来了。
人心反复,世态炎凉,虽然见得多了,可再一次看见,也不可能会看得顺眼。
刑恕和游酢也在院中,作为学生,帮着程颢接待客人。间或歇下来,也为不禁为这趋炎附势的人群而咋舌摇头。
“先生现在也只是翰林侍讲学士,终究还是比不过资政和大观文,要不是他们进不去王府、韩府,也不会到这边来。”
“定夫,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要宣讲道学,岂能将人拒之门外?”刑恕正色提醒了一句,转又道,“纵使高峻如观文殿大学士,资政殿学士,在经筵之上,与先生又有何区别?”
“说得也是。”游酢想了想,又点点头。
韩冈是资政殿学士,从名义上就是备天子咨询,根本也不需要再加一个翰林侍读、侍讲之类的官职。
不过游酢也听说了,太上皇后本来准备趁此机会,升韩冈为观文殿学士,非罪辞职的执政本来就有这个资格,何况韩冈还有军功,完全可以比照当年的王韶,但韩冈很干脆的就推掉了。之后又降一等授资政殿大学士——资政殿学士的资历深了,功劳大了,就可以升大学士——不过又给韩冈推掉了。一个上午,两道诏书全都给推辞,依然是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给天子上课。
至于王安石,退职的宰相都要加观文殿大学士,同样有备天子咨询的名义,并不需要再兼任什么学官。
“只是这么一来,依然是三国纷争的局面啊。”
新学如魏国,人多势众、占着优势;气学如吴国,虽然背离了大道,却如吴国水军一样有一技之长,在这方面,就是新学遇上了也要丢盔弃甲,而道学如蜀国,虽略显弱小,若说正朔,不当有第二人想。
听了刑恕的说法,游酢多看了他一眼。魏蜀正朔之争,刑恕倒是与他的另一位老师司马光不一样。
“不过最后当不会出一个晋国,这次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