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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确主导下,章惇节节败退,听着言辞上毫不落下风,但实际上连反击都做不到。要将这件事局限在高丽的朝堂内部,将他以及杨从先的责任洗脱,要付出很多利益作为交换。
至于是否要换一个合适的高丽国王,只要章惇表示退让,几位宰执都不会反对。所谓纲常大义,想要找个合理的理由绕过去,实在是太容易不过。毕竟,他们也都不想看到辽国能够毫无牵制的并吞高丽、侵略日本。
正是有着这一份私心,章惇还能勉强维持战线,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而苏颂、薛向就不肯蹚浑水,两边都不想得罪,故而不想掺合进去。但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几名没有表态的宰辅就显得格外显眼。
向皇后被吵得烦了,见到殿上还有人在看热闹,便出言问道:“韩宣徽,苏卿、薛卿,不知你们有什么看法?”
韩冈看看苏颂和薛向,见他们没有站出来的意思,只得踏出一步,“敢问殿下,朝廷为高丽册封新王,又派去水师,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存亡继绝吗?”
“是牵制辽国”向皇后回应道。
“殿下明鉴,正是为了牵制辽国。高丽不过是海外小国,其存其亡,本不足论。惟其与辽交恶多年,中国可以引以为臂助,故而断绝往来百多年后,又重新遣使往来,授其金册。如今辽国并吞高丽,也是中国所不能容忍。”
向皇后点头,“宣徽之言有理。”
朝廷需要的正是让辽国不能顺顺利利的并吞高丽。否则一旦给辽国拥有了海上力量,万里海疆将永无宁日。若是能用高丽拖住辽国,则北方疆界就能太平许多。但此前辽国不仅顺利的占据了高丽的全部领土,甚至毫无干扰的渡海攻打日本。在册封王勋为高丽国王的最初目的上,朝廷已经是失败了。
“确认了朝廷的目标,就是抓住了根本。只要不利于牵制辽国,任何请求都不能同意。若是有利于牵制辽国,便可以视情况通融一二。”
韩冈的话顿时引火上身。韩绛转过头来,盯着对面的韩冈:“难道在韩冈你眼中,三纲五常就不是根本了?”
曾布立刻跟上:“宣徽宣讲气学不遗余力,难道纲常二字不在气学之中?”
张璪也道:“宣徽当世名儒,这种不顾君纲常大节的话,天子之师不当说啊。”
宰辅们哪个不知道朝廷在高丽、乃至整个东海战略上最重要的关键是什么?根本不需要韩冈来多嘴多舌。杨从先的事,韩冈也要担一份责任。本来他站在旁边时,还可以暂时放他一马,但现在既然跳出来,那就当章惇一样对付。
“纲纪当然是根本大节。高丽群臣见识不足,所以罔顾大节。杨从先又是武将,不识大体,为金悌所惑。这都是不可否认的。”
伊尹、霍光的例子就不用拿出来说了,高丽群臣废王勋时所引用的例子,便是尹、霍二人。方才章惇与东府宰执们争论了半天,就这两个先例,没有少争执。韩冈想要做的,只是转移注意力而已。
韩冈说得轻巧,但杨从先的责任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就给他洗脱掉?蔡确当即便道:“那么高丽群臣的奏请怎么办,是要驳回去吗?”
“那要看太上皇后的处断了。”韩冈转向向皇后:“以臣之见当从朝中选派一名良臣,领一部兵马去耽罗,着其总理高丽内外事。之后究竟是让王勋退位,还是让他继续为高丽国主,都无关紧要了,真要说起来,还是让他留在国王位置更好的一点。”
第46章 八方按剑隐风雷(23)()
“总理高丽内外事?!”
不仅仅是向皇后,就连韩绛、蔡确都惊讶出声。
这个职位从来没听说过,但不用多想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内外事都归了这名大臣管,这不就是有实无名的高丽王吗?
蔡确考虑过一贯爱别出心裁的韩冈会怎么解决现在面临的问题,但他决然想不到韩冈竟然会起意派一个高丽王过去。
“总理军国事、平章军国事、处分军国事都可以,顾问、辅政也没问题,只要权限相同,什么名义都无所谓。”
韩冈这番话更加直白了,就是要将高丽王变成傀儡,牢牢掌握住高丽朝政,将高丽小朝廷握在手中。
有了派出去的使臣管治高丽朝廷,高丽王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人都无关紧要了。就是三岁孩童,百岁人瑞,疯子、傻子、智士、勇士、明君、昏王,都影响不了高丽的朝政。
让高丽能够遵循大宋的需求行事,这就是总理高丽内外事的工作。
终于等到了韩冈出言相助,章惇精神陡然一振,纵然他前面支持另立新君,而韩冈则说留着王勋更好一点,但韩冈的本意还是在保住杨从先,并推动大宋更深一步的参与到高丽、乃至东海的变局中。虽说高丽总理的人选,必然会转到东府手中,但这一次本就要出血,东海这块鸡肋,丢掉也就丢掉了。
“若能让高丽君臣接受中国使臣总理高丽内外事,胜过另立新君。”章惇毫不犹豫的否定掉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如此一来,也不会有损君臣纲常。此乃两全之策。”
蔡确听韩冈的意思,以及章惇的描述,就是将高丽从外藩变成内藩,直接变成如东汉郡国那样由朝廷控制的藩国。这当然是好事,不过这么做的麻烦也不会少。
“高丽君臣岂会甘心?!”
他看着韩冈,期待韩冈给他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
但出言反驳的是章惇:“汉时分封诸王,设国相以掌国政,设中尉以掌军事。而藩国国相、中尉,皆是朝廷任命。正所谓‘相治民,如郡太守,中尉如郡都尉’。那时候的诸侯王,不知甘不甘心?”
蔡确怫然不悦:“高丽岂能与刘姓诸王等同?”
章惇立刻反问:“受朝廷的册封,拿朝廷的钱粮,还要朝廷为其撑腰,难道朝廷还管不得?!”
蔡确则道:“论理,朝廷当然管得了。但论人情,却不能这么做。朝廷能派一总理,却不能将派去一个高丽朝廷。事情都要高丽群臣去处置,又怎可能不去考虑他们的想法?”
曾布也紧跟着接了上去:“王勋依然还在位,纵然不得人心,但只要他还是高丽王,高丽诸臣哪个能安心的继续做事,就不怕日后高丽光复,其重掌大政后来个秋后算账?”
向皇后眉头越皱越紧。
东西两府的立场完全反过来了。前面蔡确和曾布还反对另立新君,现在就要考虑高丽群臣的立场了,难道现在就不是乱臣贼子了?
“蔡卿,曾卿,这高丽诸臣的奏请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然不能答应!”两人异口同声。
向皇后当即翻了脸:“这又不成,那有不成,到底该怎么做!?依蔡卿、曾卿方才之言,高丽诸臣既然已经递了奏表,便再无退步的余地,除非朝廷应允他们的请求,否则如何能够安心做事?”
蔡确无视太上皇后的愤怒,恭声道:“殿下明鉴。高丽群臣欲废王勋,改立新君,其理由不过是不求复国,但如此主张,又违背纲常。两难之下,若不能择其一,就只能从朝廷中选派良臣,去配合高丽恢复国土,而王勋,便留他在后宫。这的确是良策,但章惇称此乃两全之法,臣却不能苟同。必须考虑得更周全一点,以免局势更加败坏。”
曾布也跟着说道:“正如蔡相公所言,杨从先在高丽,不能阻臣子犯上,如今高丽君臣已如寇仇,遣一人总理高丽军国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何将事情做好,免得再生事端,这是朝廷必须要考虑清楚的一件事。”
“殿下,今日之事,杨从先虽有过,但也不无微功。若是没有杨从先在耽罗镇守,还不知会被金悌之辈弄出什么结果?高丽东夷,不识礼仪,弑君之事不是做不出来。”
曾布嘴动了动,却没出声,不过嘴角却向外撇开。
韩冈当然知道这番说辞实在牵强,要不是章惇已经顺水推舟,声明放弃了对东海局势上的控制权,蔡确、曾布现在就能翻脸。
“不过杨从先位卑,又是武将,见识不足,凡事又不能自专,必须上请,所以若是有一文臣总理高丽事务,决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至于怎么调节或弥补高丽君臣之间的嫌隙,这是日后要考虑,并非当务之急。”
蔡确沉着脸:“那什么才会当务之急?”
“耽罗。大宋远而辽国近。如今高丽新亡不久,积威犹在,又有王师驻扎岛上,故而耽罗国主不敢叛离。但时日一久,耽罗国必然会起异心。”韩冈顿了一下,又道:“纵然耽罗国能一直效顺中国、高丽,高丽君臣恐怕也不会甘心于食客的身份,鸠占鹊巢也只是时间问题。同时还有日本,辽人既然犯其疆界,中国便不能坐视,日本远离中土,朝廷策应不及,有大臣于外联络、主持,则能更快的应对变化。”
韩冈话出口,还想说话的曾布就停下了。
这一回辽国对日本的侵略,使得朝中都开始担心起日后大宋海疆的安危。在大宋君臣的心目中,日本离中国很远,在太宗时来访中国的倭国僧人口中,是‘望落日而西行,十万里之波涛难尽’。但有了占据高丽的辽国渡海入寇,感觉就好像一下被拉近了许多,必须加以重视。
韩冈看看蔡确、曾布,暗暗一叹,这气焰好歹是压下去了。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东海战略的控制权转到东府的手中。这个高丽总理大臣就是送出去的好处。
从崇政殿出来,韩冈和章惇故意慢了两步,在后面低声交换着自己的愤怒。
章惇一出殿门,脸色就变了,色做铁青,恨恨的低声道:“杨从先好大的胆子!”
“他还是胆子小了。再大点,直接就将王勋给弄死了,省了多少麻烦?”
“小奸小恶,不成气候。”
“若是大奸大恶,可就容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