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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之后的事怎么安排,韩冈还是有些想法的。
又是一声炮响传来,距离之前的炮声只有须臾片刻。
韩冈依然不动声色,不过这一回,确认了炮声的就不止他一个了。
“什么声音?出了何事?!”
向太后突兀的打断了臣子们的争论。
冬天不会打雷,而且类似的爆鸣,她每天都能听见。那是每日上朝前都会随着晨钟传遍京师内外的声音,更代表了大宋威慑万邦的最大依仗。
“是火炮!”章惇对炮声同样熟悉,他盯着韩冈,“有人从火器局将火炮拉出来了。”
王安石脸色微变,随即转头问韩冈:“韩冈,你是怎么吩咐王厚和李信的?”
韩冈与郭逵全权负责平叛和捕捉党羽,王安石、韩绛之前让他随郭逵、张守约一并出殿,就等于给了明确的口头授权。
之后的细节怎么安排,就是韩冈与郭逵的事了,没必要向其余宰辅通报。
郭逵镇守宣德门,控制皇城局势,而王厚、李信领兵出宫,这都是韩冈与郭逵商议下来的布置。
王安石等人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只要一个结果。
只是没想到,韩冈竟然让将火炮拖了出来。
“臣与郭枢密商议了,逆贼亲属不足为虑,遣一小黄门携十余班直便可成擒。但京营之中,有多少从逆之人尚难知晓,未免其心存侥幸、最后铤而走险,只能大张旗鼓一点。”
韩冈冲着向太后弯了弯腰,
“现在必须得尽快镇住京中民心军心,否则乱事一起,平定虽不难,但京城可就要遭劫了。除了用上声势浩大的火炮,臣一时想不出仅有数百可信兵马,还能怎么做。”
……………………
在街道两侧的围墙中回荡的雷音犹然不绝,炮口的余烟仍袅袅而生。
从炮膛中飞出的弹丸,洞穿了厚达三寸的王府正门,只留下了一个内外通透的大洞。
门后的尖叫声旋即而起,堵在门后的齐王府人众,不知伤到了几个。王府高高的门槛,让里面的血水流不出来。
一名士兵上前,推了一下大门,门扇松动,却没有打开,看起来并没有打中门闩。
王厚皱了一下眉,虽然这时候派人去叫门,多半里面就会立刻开门就擒,但他没有这么做。
“继续!把门给我轰开!”王厚下令道。无视了越来越浓烈的火烟。
炮兵们又开始装药上弹,不再对准大门,而是将炮口瞄准了门框和支撑门框的柱子。
借用齐王府厚重的正门,王厚亲眼见证了火炮的威力。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方才去军器监取弓弩时,李信非要让自己换一匹马。
为了拿诏书之后才赶上来的李彦用的宫中的御马,高大神骏,都是御龙四直随天子出行时才能骑乘。但一听到火炮发射的爆响,一下就人立而起,乱跳乱蹦,要不是周围有人死命扯住缰绳,李彦能在青石板路上摔断脖子。
而王厚的坐骑,只是晃了晃脑袋,完全无动于衷了。
在他收到的书信中;韩冈曾经多次与他提起过火炮,并宣称会超越过往的所有武器。
以韩冈本人的信用,兼之信中又将火炮原理剖析甚明,王厚自不会不信;只是没有亲眼见到实物,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就是前几日在韩冈府上看到了一具具严格按照比例缩小的模型,又从韩冈那边看到了李信编写出来的,有关火炮训练和运用的操典,有了些许纸上谈兵的水平。
不过李信的兵练得好,王厚只要指着门,让他们瞄准就行了。
李彦皱着眉,完全不知王厚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而且是一次、再次。
“上阁,让小人过去叫门吧,贼子早已胆寒,必然会开门的。”他向王厚请命。
“李彦,你是担心他们的性命?”王厚转头问道,眯着眼微笑。
看见他的笑脸,李彦脸色一白,连忙闭嘴。
自来到齐王府外,除了围困和宣诏,王厚就没有几句要求府内人众束手就擒的喊话。
若是遣人上去多叫两次门,再遣人拿着斧子去砍,保管转眼有人出门投降。
但王厚明白韩冈的心意。
现在什么最关键,安定京城中的人心、军心。
要么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消灾弭祸于未发,要么就是风暴雷霆,巨石压顶,将浮起的叛心再压回去。
这就是他从韩冈那边收到的嘱咐。
王厚、李信在出宫前,韩冈便吩咐他们将声势闹得大一点,时间拖得长一点,若是失火了,不要让其蔓延。言外之意最好可以点把火。
虽然韩冈的话乍听起来完全不成道理,可郭逵就在旁边听着,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就在官场、又多读史书的王厚,当然明白韩冈为什么要这么做。
依照韩冈的吩咐,火炮肯定要上场,甚至里面的火势也可以不用救。
毁了屋舍,伤到人的确有些不妙,但那些都是叛逆之属,不算大事。而与蔡确、赵颢书信往来的不知有多少人,从两人的府中搜检出大批的信件才是大事。
若是穷究下去,可都是要人命的。
王厚好歹也知道,官渡之后曹操做了什么,更知道御史台想要在一封家常信中找出叛逆的证据有多么容易。
若能一把火烧干净,朝廷内外不知有多少人都要念着好。
望着愈演愈烈的火焰,王厚清楚,这是韩冈的目的,至少是其中之一。
能自己点火,倒真是省了大事。
第五章 冥冥冬云幸开霁(八)()
回声从天际传来。
青天白日下,仿佛无云的天空中,打了一声旱雷。
那是火炮的声音。
统率天下第一支炮兵部队的李信,对此十分肯定。
只是不知是什么因素,火炮的轰鸣却似乎是从高空中传到了李信的耳朵里。与火炮应该所在的位置完全不一样。
不过从望远镜里,还是能清楚的看见北面接近皇城的地方,有着浓烟腾起。
烟火升起的地方,与军器监的一侧外墙似乎很接近。但从质地精良的千里镜中,依然能分辨得出火场与军器监有着一定距离。
将千里镜拿开了一点,李信偏偏头,瞟了一眼朱雀门的城门官。
“那是两位大王的府邸。”狄贤心领神会,小声的在李信身边确认道。
“叛乱的只是赵颢。与三大王无关。”
时至今日,再不用对赵家的二大王保持敬意,已经可以直呼其名。
狄贤不敢乱言乱动。
随着朝会结束,朝臣们纷纷离宫,赵颢与蔡确叛乱失败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之中。
而狄贤这位守着内城正南门朱雀门的城门官,却更是早一步得到了消息。
看到李信带着一部兵马赶过来,还拖着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火炮,误以为是叛乱的狄贤都已经做好了死战……好吧,是战死的准备。
幸好在过来的兵马前面,有一名内侍先行一步,将诏书宣读,让他不用从战死和降贼两条路中再纠结了。
‘看起来很顺利啊。’
李信想着。
李信与王厚一同出皇城。王厚去军器监拿弓弩,而李信也去军器监走了一趟,不仅仅是带出了手下的兵,更将轻便的虎蹲炮都带了出来。
至于更重一点的野战炮,安装了炮车的仅有两门,他分了一门给王厚,留给了自己一门。还送了弹药去宣德门给郭逵,皇城中的火炮只是礼炮,平日只是放空炮而已,但装上弹药,立刻就能杀人。
将二大王的府邸都点着了火,是不是王厚一炮轰到了厨房或暖阁,将柴堆、石炭堆给点着了?
王厚倒是干得好,二大王府烧起来后,不少人就能安心了。待蔡确、曾布和薛向家里都烧起来,日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感激王厚和背后的韩冈。
将千里镜的镜头稍稍开了一点,李信顺着内城的城墙望过去。一点细小的艳红色,就映入了眼底。
从近而远,每一座城门的敌楼处,都挂起了一面红旗。
东面的保康门、汴河角门子、旧宋门、旧曹门,西面的新门、旧郑门、汴河水门,都在一片素白中,有着微小却显眼的艳红。
当镜头移到正西的梁门处,正正看见一面红旗在缓缓升起。
‘手脚倒是麻利。’李信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他方才出了军器监,便带着人马和火炮,径直来到了朱雀门上。
就像皇城的宣德门和外城的南薰门一样,位于正南方向上的朱雀门,就是内城的正门。在正门处,驻屯的兵马最多,地位也最为关键。
在拿下朱雀门前,李信没有分兵。
包括三水门在内,内城总共有十二门,归属李信的占了其中的四分之三。他手上兵力太少,分散开来,一旦生变根本无法镇压。
而在拿下朱雀门以及东面近处的保康门后,李信手中一下多了四个指挥,运用的余地宽裕了许多。将炮兵和城门兵配合起来,分遣去内城诸门,控制住城门自是十拿九稳。
红旗便是成功的标志。等到各门再遣人当面回报,就能彻底确认。
眼下南东西三面都已经控制在手,剩下的就只是北门。
北面的三座城门是王厚的任务之一,李信出发时便与他议定了各自的任务范围。王厚的位置离北门更近,如果已经拿下,也应该有着红旗挂起。
不过当李信越过二大王府,向更北面的地方望过去后,却一片模糊。
有烟的因素,也有距离的缘故。
纵然都是内城,但从南面的朱雀门这边望过去,北面的旧封丘门和旧酸枣门也几乎已经看不清了,更别说约定好的暗号。
李信皱了皱眉,放下千里镜,转头问狄贤,“这里有望远镜吧?”
望远镜和千里镜,因为一个有禁令,属于军器,一个没有,可以民间使用,在世间分得很清楚。不过这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