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日之间,或入云端,或坠泥沼。其得失进退,皆是归于天命——天子之命。
还不如退到地方军州上去。
一旦退出朝堂,按照多年来的惯例,留在朝堂上宰辅绝不会赶尽杀绝,天子也会刻意保护。
天道好还,报应不爽。谁知道过个几年,这一位被赶出京城的失败者,会不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皇帝也需要留一把刀子,用以威慑朝堂。
就是当年新党对旧党,从上到下皆视如寇仇,欲除之而后快,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在地方上安享富贵?
而且做到韩冈这个地位,离开京城到地方任职,谁还敢劳动他做事?就是每天开宴饮酒,来自京城的诏书,也不会是斥责,而是问一下酒够不够喝,钱够不够花。
好生的休养几年,让家里安安心,也能教导着儿女们成才。
可事情哪有那般容易。
王旖叹着:“也要官人愿意才行。”
韩冈有其目标,他要施展抱负,就必须留在京城中。可这样一来,日后如今天这般要担惊受怕的日子可能会更多。
正苦恼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片人马喧哗,那声势是她日常听惯了。
王旖惊讶的站了起来:“是官人回来了?”
的确是韩冈回来了。
韩冈在外院没有耽搁太久,门人如黄裳,都以为韩冈会在宫中值守,早就告辞走了。
没有什么事需要吩咐,他很快便踏进了内院,
王旖已带着周南、素心和云娘,在门内等候,看见韩冈,便一起
反复说着:“官人回来就好。”
“都哭什么,乱臣贼子,为夫杀得还少了吗?过去也不是没有亲手杀过,何必担心。”
一想到差点,方才韩冈,心神松懈,便再也难忍住了。
韩冈“还以为你们看到为夫,会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官人今天怎么回来了?”
韩冈微微一笑:“没了事情,当然要回来。难道没事留在宫中不成?”
韩冈笑了笑,便收敛起来。以王旖的聪明,应该明白自己今夜没有留下宿直宫中的问题。不过再大的问题,也要比今天早上,太皇太后坐在屏风后时要要强出百倍。
回想一下,今天的确是险。性命攸关之处,不比他当年刚刚病愈的那段时间稍逊。
幸好是过去了。
可到了这个地位这个年纪还要与人搏命,真要说起来,肯定是做错了。
方才太后没有留下自己在宫中,若是往好处想,是太后神思混乱,以至于疏忽了。可事情哪可能那么简单?
经此一变,总会有些想法。
坚持保住小皇帝的是自己,不论此事对错,政治上反复多变是致命错误。就算错了,韩冈现在也打算坚持到底,拖个几年,等风波平息之后,再说也不迟,现在则是绝对不行。
……………………
“真是想不到。”
沉寂了不知多久,张璪突然冒出了一句。
“谁都没想到。”章惇道。
“本人也是。”张璪说。
韩绛皱了皱眉:“想不到什么的,用不着提了,今天想不到的事太多了,不多这一件。”
章惇道:“的确不用提,事后总不可能晾着……功劳就是功劳。”
“嗯。不错。”苏颂略点了点头。
虽然全都没有主语,不过到底在谈论的是谁,宰辅们各自都是清楚的。
“算是好事,不论从哪边来说……”章惇侧脸对苏颂道。
苏颂也没有否定。
回想起来,就是太后偏信韩冈一人,才会酿成今日的大祸,差点将太后和韩冈他们自己都烧进去。要不然,乱臣贼子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但从今日之后,就不可能再恢复到过去了。
韩冈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今天在朝会重开后的作为,可以说是苦心积虑。
宰辅以外的一众朝臣,是韩冈出言带进崇政殿的。但最后又是韩冈将这些人给带出去。
他们除了唱反调,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过,给太后看见他们在唱反调就已经达成目的了。
今天晚上,太后肯定会来召见众人。
一名内侍匆匆而来,几位宰辅看过去,是方才跟随在太后身边的一人。
‘终于来了。’韩绛、章惇、张璪、苏颂都这么想着。
“东莱郡公何在?”那名内侍问道。
第六章 见说崇山放四凶(七)()
小殿中静了,宰辅们集中过来的视线一下就阴冷起来。
传话的小黄门浑身一颤,声音都哆嗦了起来,“东……东莱郡公呢?”
“韩冈已经回去了,今夜宿直宫中的是两府。”韩绛的声音很冷。
“多……多谢韩相公,多谢韩相公。”
小黄门连声谢,然后走得飞快。
小黄门走后,殿中依然保持着安静。
苏颂捻着胡须,还真是意外。
无意间,听见坐在旁边的章惇咕哝着,“司马十二不冤……”
从西窗外望出去,苏颂暗道:‘是不冤。’
……………………
王中正过来的时候,韩冈已经准备睡觉了。
一天的折腾下来,他也累了。有两府宰执一同镇守宫禁,有王厚、李信控制京城兵马,不可能再闹出什么大事。
“入宫?”
听到这个词,韩冈也愣了。都打算提早点去睡觉,谁想到这时候还派使者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想要自己留镇宫中,前面还在崇政殿上的时候说句话就行了。
难道说又出了什么事不成?韩绛他们都解决了不了?
总不会是张守约那边病情有变。因为重伤不便移动,老将军做完手术后就在宫中安歇,韩冈出宫前还顺便看了一下,情况还算稳定。可就算病情有变化,也不该为此招外臣入宫。
“才出宫,怎么又要入宫?”王旖担心的问着。
“为夫怎可能知道。不过是王中正来,宫里面不会有什么变化。”韩冈摇摇头,心中亦是不解。
若非这回是王中正亲自过来传诏,韩冈绝不会放心入宫,转头就会去通知王厚。让已经兼任皇城司管勾的王厚先入宫,确认了郭逵的动向,控制住宣德门,韩冈他才会进宫去。
“当不会是什么大事。”韩冈对妻子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也要半夜招官人?相公、枢密还都在宫中。”
“谁知道呢。”韩冈长身而起,“得快点了,不能耽搁。”
“是啊,太后有招。”王旖哼了一声,让人去取韩冈才换下的官袍。韩冈也命人出去,请王中正稍待片刻。
取了衣冠来,王旖过来服侍韩冈穿戴。放下了心,就不免抱怨起来:“都要睡下了,大半夜还折腾人。”
“莫说就要睡了,便是衣服裤子都脱了,人也睡下了,也得起来入宫。就是家中正着火,该放下也得放下。”韩冈叹了一口气,对王旖苦笑着:“谁让拿了这份俸禄?”
王旖嘟了嘟嘴,还是过来帮着韩冈整理穿戴,将袍服一件件的套上身去。
将内外袍服全都穿好,王旖拿起压制衣襟的方心曲领,踮起脚尖,要围在韩冈的脖子上。
韩冈轻轻压住了布带,对王旖道:“想起来了,又不是上朝,穿朝服就闹笑话了,换公服就行!”
今天是大朝会,韩冈穿的是朝服——貂蝉冠、罗袍裙、白花罗中单、大带,以及方心曲领。而日常上衙和陛见是穿的都是公服,紫袍、金带和金鱼带就够了。
“早不说。”王旖白了韩冈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饰物,唤了外厢听候使唤的婢女:“快去取寻常穿的公服来,可别让太后等着着急。”
韩冈清了清嗓子,“是要快点,不能让太后和两府诸公在宫中久候。”
…………………………
程颢讲学的寺庙中安安静静。
正是做晚课的时候,寻常时,就算到了半夜,寄寓此处的学生们也不会放低辩论的声音。
可今夜,一群士人如行尸走肉般坐在讲学的课堂中,没有大一点的声息,只有偶尔响起的窃窃私语,如灵堂守夜,鬼气森森。
或许当真是在守夜了——
——为道学。
游酢想着。
程门的弟子在操行上一向被二程耳提面命,故而时常为士论所赞。除了当初在国子监中与教授新学的教授们闹了一场之外,一直都是德行的典范。从来没有说哪个弟子犯了事,牵连到学派上——在律法上也没有如此牵连的道理。
如果是学术之争,使道学受到朝廷的打压,那在士林中,反而是增光添彩。
可如今道学门下的刑恕,却是掺和进了谋逆大案中,这事情就两样了。
刑恕日常结交广泛,好友无数。横跨新旧二党,从宰辅家的子弟,到还没进入国子监的士人,他都有说得上话的友人。在同窗之中,几乎没有跟他的关系恶劣的,多年来诗文往来成百上千,就是游酢本人也曾经与刑恕通过一两次信。
一旦刑恕家里给查抄,只凭这些信件,就能让许多程门弟子从此毁废终身。而程颢、程颐,更是逃不了一个授徒无方的罪责。
二程一倒,道学又如何能够存世?
“刑七怎么就能做出这等事?!”
“当初就看刑恕此人险恶,只是其恶不彰,故而才与其敷衍。”
“刑恕一向多诡诈,欺世盗名,多少人为其所瞒过,谁知道他竟然如此悖逆不道。”
学堂中有人窃窃私语,渐渐的,说话的人多了,声音也稍稍大了起来。
游酢看过去,都是平常奉承在刑恕左右的门徒,现在就在撇清关系了。
过去他们可不是这样对待刑恕的。
早年韩冈在张载门人中所受到的期待,就是刑恕在程门弟子中收到的期待。
当年在韩冈以格物致知之说,重举气学大旗之前,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