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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文采不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用词是完全不合当今体例,黄裳虽然曾经猜测过是不是韩冈所作,但通观全篇后,就又否定掉了。韩冈不喜文辞,黄裳做了多年幕僚,怎么会不知道?而且韩冈本身的文采不足,同样是事实。就算一时偶得,也不会有不合今人腔调的句子。
熊本疑惑起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唐人气象。确非今人手笔。”
赵隆看着熊本皱眉苦思的样子,难以理解的摇了摇头,对他这等军汉来说们,这首词,只有单纯的赞赏。除了十八摸之外,还是这样的曲子词,唱着让人爽利。
一首《忆秦娥》,不过是战后小小的插曲。或许在日后的文人笔墨中,此时的一番对话远比刚刚夺取的关城还要更值得记录,但对于当事者来说,没有比战斗的结果更重要了。
在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后不久,被派去追击败敌的人马回来了。
官军拿下石门关后,残存的乌蒙部蛮兵向后方逃窜,赵隆便派来自熙河路的蕃兵追了上去。虽然乌蒙部的蛮兵无不熟悉道路,更善于山中奔行,但行走在山地中甚至还能骑马的番兵,也不会差到哪里。
在五尺道上逃跑,蛮兵们又是相互拥挤踩踏,绝大多数人甚至还没能发挥出他们所擅长的山地奔行,便被身后的人推倒踩踏,或是被一柄钢刀砍断脖子。
回来的番兵,给出了斩首千级的战果。最后打扫战场的工作,就交给了一直在做看客的蛮兵们去处理。
石门关后的十里血路,这就是乌蒙部大军最后的结局。
之后数日,官军稍事休整便向南继续进军,而清扫残敌的任务,则全部给了蛮军,其中以南广部和马湖部最为卖力。
乌蒙部是个大部族,披毡佩刀居住栏棚,不喜耕稼,多畜牧,其人精悍,善战斗,自马湖南广诸族皆畏之。乌蒙山上的一片草甸,是这个部族的中心,而后一干分支,分布在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内。
南广部和马湖部与其同为石门蕃部,道路最熟,恩怨也最多,他们领着官军和外来各部,将乌蒙部的老底全都给揭了开来。
乌蒙部于石门关上主力尽丧,残存的那点兵力,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而有官军在背后支撑,一众蛮部有了底气之后,更是士气高涨,原本见了乌蒙部的战士,顿时就要矮三分的南广、马湖两部,现在趾高气扬的,五六分的实力,都能发挥出十二分的水平了。
冷兵器的战争就是如此,士气高低在极大程度上决定了战争的胜负。乌蒙部惨败之后,人心惶惶,族长、长老等一干能聚拢人心的领袖皆尽战死,士气也泄得一干二净,死的死,降的降,跑的跑,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石门关之战后十日,乌蒙部这个雄踞蜀地之南的大部族已经成了历史,子女,财货和土地皆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当石门蕃部的战事抵定,大理国承诺的援军仍未到来,而皇宋一方的分赃都已经结束了。
南广、马湖两部得到了他们梦寐已久的土地,其余各部西南夷则得到了乌蒙部的人口,至于财货,则全数归于官军。
乌蒙部占着入滇的要道,看着不起眼,其实家底丰厚,给族人装备的武器,也远比周围各部精良——这也是乌蒙部能成为石门蕃部之首的原因所在,从乌蒙部的财产中得到的分红,参战的官军没有几个不满意这一次的收获。
用极微小的代价,便换来了巨大的收获,怀里揣着抵上半年俸禄的财货,天天吃着鲜嫩的牛肉马肉,数千官军的脸上哪个不是充满了喜悦和贪婪,这一下,每个人都在想着大理的好。
带着酒意,走过营地中的一堆堆篝火,从起身行礼的那些蛮人身上,赵隆也看到了同样的喜悦和贪婪。
赵隆将不屑和冷笑藏在了心底,这第一战是让这些蛮夷捡了便宜,但下一回,就没那么多便宜可以给他们捡了。
再想要好处,可就是得拿命来换了。
赵隆望着南方黑暗的天空,大理国的成色,先得用那些蛮人试试水。
……………………
来自西南的捷报,在十天后抵达了京师。
数千近万的斩首,也没能让京师百姓动容。京城中,对于这样的胜利,已经感到麻木。
如今京城百姓之中议论最多的,还是前一日,在一场球赛中踢进五个球的高季。剩下的话题,则被宫中所豢养的御马浮光的儿子,在一千五百步的赛道上三战三捷的喜讯所占据。
再有的,就是京泗铁路开通之后,从南方来的商货价格降了一成以上,包括江南产的棉布在内,这让京师百姓兴奋不已,不过粮价没变动,所以还不如蹴鞠和赛马的消息让人震动。
至于朝堂上,当然是越来越近的廷推占据了所有的话题空间。即使官军通过这一战,一举攻到了大理国境上,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几声称赞,没有告祭太庙,也没有群臣称贺,倒是派去点验首级,验明功绩真伪的官员,被早早的派了出去。
第21章 欲寻佳木归圣众(二)()
【第二更】
相形而言,倒是韩冈最为看重这一次的胜利。
不是为那些首级,而是为了火药武器的成功使用。
即便这并不是火炮、火枪,而仅仅是炸药,但好歹也是热武器的一种。
军器监火药局这几年,隔三差五的发生爆炸,伤亡不在少数,朝廷每年给出的抚恤都超过千贯,还有七八个流外官的名额,用以荫补因实验失败而亡的。但相应的,黑火药的威力及安全性大幅度的提高,产量也同样上升了一个等级,同时,依靠硫酸、硝酸等化学药品的出现,新式的火药也在一次不幸的实验中被发明。
尽管到现在为止,火药局那边也没能弄清楚这种炸药的具体成分,但威力的确比起作为火炮发射药的黑火药要强出不少。只是现在的精制黑火药的水平也不算差了,大规模制造上,新式火药也远远不及黑火药,最后发射药依然是黑火药,而新式的火药就只能作为炸药。
这一次攻下石门关,功劳大半得归功于火器局。
但更重要的一点,从今往后后,旧日的装备、工事、训练,乃至于战术,全都要以更快的速度加以更新,以适应最新的战争。
只要对辽人多了解一点,就知道,炸药、火药、火器,绝不是大宋的专利。今日神机营能用在石门蕃部的身上,明日,辽人也能用在河北边城的城门上。
“辽人设在临潢府的火药局,每年的死伤不在我方火药局之下,就算他们缺乏能工巧匠,但死了这么多人,至少知道怎么使用火药了。”
尽管韩冈前面夸了一通王居卿,但最后也没忘了提醒一下,现在绝不是自满的时候。
“相公放心,下官明白。”
“炸毁东京城这样的城墙,只要在墙下掘开一条地道,在城墙下面塞进一棺材的火药就够了。”韩冈对王居卿强调着,“军器监必须要及早进行试验。守城时,怎么防备敌军使用火药炸毁城墙,要通过实验找出克制的办法来。”
这是经过了多次试验后得到的结论,普通的黑火药,只要数量足够,又放在密闭的空间中,爆发出来的威力,也是让人目瞪口呆的。另一个世界几百年后所建成的,代表古代城墙最高水准的南京城墙,依然没能抵挡得住炸药的威力。
“但这需要神机营的配合。”神机营之所以成立,正是为了实验新的武器,以及战法。由此编修操典,推广到全军,“神机营留在京中的只剩两个指挥,光是要守卫好各个工坊就很困难了。”
“这个不用担心。先进行沙盘推演,然后进行小规模的实验。等去南方的那几个指挥回来,最后再进行全军演习时,”
王居卿在来政事堂之前,已经事先预计过韩冈会提出什么问题,听到了韩冈的话,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子几,道,“改建寨堡、炮台,还需要将作监的相助。”
看见韩冈的视线转过来,赵子几不待韩冈话出口,便立刻打包票,“相公放心,将作监会全力配合。”
韩冈满意的点头,“这样一来,军器监和将作监的差事又多了一项,还望二位不要嫌麻烦。”
“不敢。”赵子几低头。
“早习惯了。”王居卿则笑着说道。
在过去,军器监和将作监这两个衙门一个只需要生产天子看好的武器,另一个则是打造朝廷和宫里需要的物件、顺便修修房屋,但这几年,将作监和军器监参与的工程、军事等方面工作越来越多,规划、研究,等一系列过去没有的新工作,全都压到了他们的头上。
但两个衙门中的官员怨声载道的是少数,因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两个衙门的重要性开始直线上升,若是参考过去的例子,韩冈很有可能打算通过这两个衙门为突破口,开始他的变法进程。
就像当年的司农寺。王安石刚刚变法的时候,旧党盘踞朝堂,新党好不容易设立的三司置制条例司,也被旧党以无先例故事的名义给废除了。为了打开局面,新党就选了这个名义上与青苗、役法有些瓜葛的空头衙门,有的没的一堆事全都推到了司农寺的名下去管理,让司农寺成为了变法的具体施行机构。吕惠卿、曾布,王安石当年的左右手,全都先后就任过判司农寺。
有司农寺的例子在前,看到韩冈如此看重军器监和将作监,一桩桩过去并不属于两个衙门的差事,一一加诸于其上,人们当然会猜测韩冈的想法。韩冈对此,也没有去辟谣,而是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
“子厚兄,令绰,你们怎么看?”韩冈问着身旁的两位同僚。
王居卿和赵子几方才受命赶来政事堂,就看见章惇和曾孝宽都在韩冈这边,倒是今日苏颂请假,不在衙署中。
章惇在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