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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病因,想要看到肺痨的疫苗,还不知要有多少年。
韩冈却依然兴奋,“找到了病因,就有了治愈的可能。眼下发现了肺痨杆菌,接下来就是如何培养病菌,制造疫苗。彻底解决痨病,只是迟早问题。”
在韩冈的脸上,章惇发现的是真真切切的欣喜,眼神都如少年一般闪闪发亮。
按照如今的理论,所有的疾病都是病毒所引起。又有牛痘这个例子在前,所有天下有志于医学研究的士人,都在全力去寻找各种疾病——尤其是传染病——的病原。
尽管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无用功,但世上都有人说,没找到是运气不好,韩相公都用了十年,才在岭南发现了牛痘,不是交趾犯境,他还去不了岭南。
但就在很少一部分发现中,也对医学产生了巨大的促进作用。在人化脓的伤口上,首先发现了绿脓杆菌和葡萄球菌。
然后,在人和牲畜的精。液中,又发现了一种像蝌蚪的细胞,连同从雌性身上发现的另一种细胞一起,被认为是生命最初的一步,在细胞理论上添砖加瓦。
章惇还记得当初韩冈在得到这一篇论文后的第二天,是如何的欣喜欲狂。甚至是在政事堂中公然说终于了解了生命如何传承,有了事实为证,而不是古籍上的胡乱猜测。
比起在朝堂上自勾心斗角中获得的胜利,韩冈乐意在了解世界上更进一步。
为什么不喜欢皇帝压在头上?就是因为董仲舒的天人感应把皇帝妆点得太漂亮了。明明是兵强马壮者为之,却偏偏给自己刷一层金粉。日后气学再发展下去,将金粉刮下来,露出了下面的泥胎木雕来,皇帝脸面怎么放?迟早会毁禁气学。
韩冈当日剖析心路,让章惇明白了韩冈的目标,也让章惇决定支持韩冈。因为他与韩冈的目标不同,并没有竞争关系。
章惇没有接韩冈的话题,既然还没有找到肺痨医治方法,那就不值得他多关心。
他坐了下来,道:“李信已经走了。”
韩冈点头,“今早走得。”
“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章惇试探道。
韩冈道:“迟点最好。”
做晚辈的韩冈,总不能希望自己的舅舅早日归天,然后让李信早些夺情回京。
章惇微微一笑,又道,“王舜臣三个月后就能到了。”
“两个月就够了,最近他在伊州。”韩冈笑道。
章惇点点头,一切都是按照他们的约定来,这让他更加放心了。
韩冈也笑着点头,盟友放心,他同样也就能放心了。
二十年来,韩冈从没有表现出对权力的贪婪,而是持之以恒的宣扬气学,宣扬格物致知,比起做皇帝,更想成为圣人,这是章惇更愿意相信韩冈的主因。
但黄袍加身的情况不能不考虑,再多的信任,也抵不过北面的那个正活蹦乱跳的例子。
在事成后的分配上,双方并没有矛盾。可这个没有矛盾,是要双方都不违反初衷才能实现的。万一在事情的发展中有谁突然想多占一块,那矛盾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
章惇在朝堂上势力庞大,韩冈则在军中根基深厚,平日双方势均力敌,可以相与携手,但在更加需要军队来撑场面的时候,韩冈的优势就太大了一点,不退让三分,章惇就算答应合作,私下里也会留上一手。章惇留了一手,韩冈就得相应的有所保留,到最后,两边就连一半力都没使上,全用来提防对方了,稳赢的局面也会输掉。
黄袍加身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只有数学上的意义,现实一点,根本不可能。韩冈自己知道这一点,但为了让盟友相信,总不能这么说,总得有些实际行动。
少了李信,韩冈对神机营的控制也不减渐弱——里面泰半中层将校都是韩冈提拔起来的。
但换了李信这位韩冈的嫡亲表兄弟,让刘仲武接手,至少章惇就不会去担心韩冈凭借神机营的军力,在事后捅自己一刀。
韩冈调走李信,又调回王舜臣,留下了近两个月的空白,这让同盟的双方变得势均力敌。只要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面,保持合作双方的均势,等到局势平定下来,即使李信和王舜臣一同回来,韩冈也失去了谋朝篡位的机会。
韩冈对此不在意,调走李信也是他主动而为。
他能直接控制神机营和军器监的守军,能够间接操纵包括上四军在内的京营禁军,能影响开封府范围八成以上的军队,少一个李信,只是少了明面上皇城的控制权——除非他要谋朝篡位,否则有无李信都一样——多一个章惇,却多了半个朝堂。这笔帐,韩冈能算得清。
何况这两个月的空白期,不仅是取信章惇的妥协,也是引人上钩的诱饵。想要做什么,就必须在王舜臣抵京前做好。
……………………
“太后还病着,两个月后的大婚,或许会拖一拖。”
“令绰诓我,只是为了冲喜,天子也会按时大婚的。”
如果是以冲喜为名,的确不会因为太后重病而拖延,反而会提前也说不定。这在民间也是通例,越是父母病重,越是要尽早成婚,免得守孝三年,将婚事给耽搁了。天子能以日易月,父母之丧,也只消守上二十七天孝,但遵从风俗习惯上,则与平民别无二致。
“等天子大婚之后,太后和天子,还有什么用?”
曾孝宽沉下脸来,蒲宗孟把话点破了,他没法再绕下去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还要宗孟说什么,令绰你已经猜到了才是。”蒲宗孟笑出了一口白牙,“为什么韩相公要一直拖着不早点把事情给半了?明明在太后初发病的时候,就能一劳永逸的。为什么他不这么做?就是要等到天子大婚之期啊!”
曾孝宽沉着脸,“太后对他可一直是宠信有加。”
说起太后对韩冈的信任,满朝文武谁都比不上。多少人对此眼热不已,甚至为了中伤韩冈,都有谣言暗传,可终究都没人能够离间太后对韩冈的信任。
蒲宗孟点了点几案,“但皇后可是韩相公的内侄女,不比太后更亲一点?”
“更是介甫相公的亲孙女!”曾孝宽强调道,王安石与韩冈的恩怨,就不必他多说了,“王氏女为皇后,新学和气学之间,她会支持谁?”
蒲宗孟成竹在胸,笑容中仿佛在说,就等着你的这一句。他凑近了,对曾孝宽道:“那王老相公把孙女送来备选的时候,韩相公为什么不反对……”
“反对了!”
“那也叫反对?韩相公要真是反对,有哪件事不能挡下来的?就是根本没反对之意,又要掩饰一二,才做了那样一场戏。”
“难道你不知他如何是看重气学?”
“什么新学、气学?王老相公一把年纪,又中风不久,还有几年可活?韩冈想用气学压倒新学,坐着等就是了,三五年后,王老相公一去,这世上,还有谁能拦着气学不入科举?皇后年纪幼小,没有宰辅支持,她拿什么压韩冈?”
新学后继无人的情况,的确是人所共知。
章惇根本就不在乎新学、气学,只要不是旧学,那就无所谓。他身边的新党中人,本也不是因为新学而汇聚于此。
真正为新学做支撑的,是吕惠卿。章惇为了要阻吕惠卿入朝,不会对新学心慈手软。
“两个月之后,天子大婚,太后病重不起,那时候,就是他逞威风的时候了。”蒲宗孟在曾孝宽耳畔轻声低语,“不知他给章相公灌了什么米汤,让章相公鼎力相助。可一旦城中皆在其掌握中,章相公纵使贵为宰相,也只能俯首称臣。想必,这不是章相公的初衷。”
第44章 闻说纷纷意迟疑(下)()
李诫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烂泥地里走着。
尽管是位官人,但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蓑衣下穿了一身短打,裤脚卷到了膝盖上,又换了草鞋,更没穿袜子,脚上沾满了泥浆。
常年风吹日晒,一身细皮嫩肉都换做了沧桑的黝黑,脸上有风刀霜剑刻出的纹路,眉头又总是紧紧皱着,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长上十岁。
他走在泥泞地里,就让人感觉自然得很,天然就是一幅该在泥地中行走的农民模样。就是后面稍远一点,跟着几名伴当,也没人会把他跟那几个伴当联系起来。
但这边的地还是太烂,仿佛都成了放了水后的稻田,好些低洼处都汇聚了泥浆水,都看不出深浅。再走惯了泥地的农民,也免不了要失足。
李诫走着,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坑,泥浆淹到了小腿肚子,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把他给搀扶好,李诫整个人都要摔进泥地里,后面的伴当就只能干瞪眼,赶都赶不过来。
脚陷在泥地里,仿佛下面有一张嘴咬着不放,李诫自己用力,旁边的人也拉着,后面的伴当又上来帮忙,七手八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泥浆中拔出脚来。
李诫斥退伴当,自己在地上用力跺脚,想把脚上厚重的烂泥跺掉。
旁边的人扶着他,抬头看天,“这见鬼的天,什么时候才放晴?”
与李诫同行的男子,只看外表,要比李诫小上不少,身上的衣袍是武臣的制式。但说话间,却有着普通武人与文官说话时,所没有的亲近和随意。
“天知道。”李诫将脚跺了几下,泥也掉了大半,也就停了,“去年江南的梅雨下了一个半月,也是这样,不大,水也不涨,就是不见停。”
清明还没到,东京就连着下了七八天的雨。
雨水一直不大,小一点的沾衣不湿,轻飘飘的犹如牛毛,最大的时候,也不过让城中水位涨了两尺,离堤坝的顶端还远得很。
这样的雨水,对农民来说,是个好兆头,几天的雨下下来,田地是彻底浇透了。
可城外的铁路工地上,运送材料的道路都泡得跟酥了。
把几根羊大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