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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
只是他难掩悻然之色,堂堂宰相的儿子都进不去,反而开封铁场的大匠一流却能成为会员。
章惇道:“只有在《自然》上发表了论文,才能成为正式会员。”
章援点头。
这就是自然学会最让人恨的地方了。多少学子,都想混进学会去。可惜的是,他们连一次机会都没有,《自然》上的文章,都是有家底的,也都是有高人把关的,想蒙混过关,不啻登天。
“会后应该会改了。”
章援闻言一怔,旋即郑重起来,“是更难了,还是更简单了?”
“对有些人难,对有些人可就简单了。”
“大人,这是何意?”
掌握着内幕消息的章惇笑笑,却没说话,挥手打发了儿子,“明天自己看吧。”
……………………
明天。
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是大议会筹备会休会的日子,也是皇宋自然学会第一次全国大会的日子。
韩冈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了手上的大小事务之后,就在等着明天的到来。
躺在床榻上,却是久久都难以入眠。
“官人,还没睡?”
韩冈偏过头,与周南在暗弱的微光下,依然如宝石般的眼瞳对上,“你不也没睡?”
周南将自己身子贴近了点,“奴家是经常睡不着,比不上官人,一挨枕头就睡,两三个时辰就睡足了。”
“这可是练出来的,羡慕就学吧。”韩冈轻笑。
“明天的会很重要?”周南问道,“很少见官人睡不着。”
“很重要。但为夫正尽量让它看起来不那么重要。”
“嗯?”周南甜糯的鼻音,仍犹如少女,朦胧的夜光,也让她充满成熟魅力的面庞,又多了几许青涩,“官人这是卖得什么关子?”
“不明白也不用急,一切等明天了。”
韩冈将双手上举。
右手握紧拳头,禁军已经掌握住了。
再看看摊开的左手,明天之后,这只手,就能合起来了。
……………………
明天。
明天终于就要来了。
章回躺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也没有睡着。
韩冈昨天来了一趟,发表了一通演讲,之后又勉励了几位会员,参观了几个新实验,便打道回府。等明天才会再来。
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章回的心脏依然在激烈跳动。
韩相公说的话,不是其他人能说得出来,韩相公展示的未来,也是让章回感到期待不已。
不知道明天的会上,苏平章,韩相公他们会说什么?
这可能是他这一次大会上,与这些宰辅接触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按照手册上所说,明天的大会之后,会所将会向全民开放。
大会开始前的几日,是学会内部的交流,大会期间,是讨论学会章程,以及接下来的几年中,学会研究的重点。在大会之后,学会的会所,将会向全民开放,尤其是开封的小学生们,将会得到特许,由开封府安排的马车接送。
不过对章回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学会的重点项目,据他听来的消息,以重点项目为目标的研究者,将会得到来自学会的资助,而达成目标者,更会得到奖励。
未来,肯定会是越来越精彩。
……………………
又是一个寻常的夏日清晨。
没有太多云翳阻碍,还沉在地平线下的太阳,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东京城的千家万户渐渐有了动静,一如过去的每一天,开始了一成不变的生活。
而与自然学会有关的人们,则在期待中起身,开始向着最后的大会会址出发。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77)()
尽管很晚才入睡,可章回还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只是他推开门,一盆清水便已放在了他门前的木台子上。
左右两边的客房门前,洗漱的清水都端来了。只这件事,就不能不让人感叹,学会的服务出色。
伸了个拦腰,章回回头从房内把洗漱用具都拿了出来。
牙刷,牙粉,水杯,手巾,还有最新出来的香皂。这些日常洗漱用品,都是抵达学会之后,一套一套的配发给每一位会员。
其中应该属香皂最为稀罕。从原理上说,香皂应该是用火碱处理油脂,再掺上香精制成。
章回在《自然》上就看过相应的论文,说是在茶籽油中掺入火碱,加热冷凝后的新物质,可以用来洗手洗衣,远胜皂角,有益于清洁厚生。
当时手边没有火碱,所以章回没能做相应的实验,后来新论文层出不穷,章回就抛到了脑后。可过了仅仅一年多,脂砚斋的香皂就已经在江南卖得十分红火了,稍差一点的没放香精的肥皂则有了十几个牌子。只是无论香皂还是肥皂,都是章回一时买得起,却长久用不起的价格。
不过让章回喜欢的,不是打着脂砚斋印记的香皂,而是搪瓷口杯。
铁胚搪瓷的口杯,一直听说有,可在市面上很难见到。
这一个口杯,还是章回的第一个搪瓷器皿。上面有自然学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字样,白底红字,排列如拱桥,桥下就是自然学会的经纬叶标志。口杯制作得极为精美,让章回爱不释手。
口杯舀了清水,拿牙刷沾了牙粉刷牙,再用手巾香皂来洗脸洗手,一套下来,清清爽爽,比过去柳枝沾盐不知要好多少倍。
章回梳洗好,一位少年就进院来,端起这盆脏水,就准备端出去。
章回冲他点点头,道了声谢,而少年则放下水盆,正经严肃的回了一礼后,才又端上水盆出门。
学会会所中,为会员们服务的少年有上百人。都是只有十几岁,除了稍带一点关西口音,其他一切都让认跳不出毛病来。
身穿同样式样的衣冠,一个个沉默寡言,有礼有节,最重要的还是都读书识字。
按章回这几日的了解,少年们并不是仆人,全都是从雍秦商会那边调过来的工读生。
也就是家里贫寒,无力学费,受到了雍秦商会的资助,半日上学,半日在商会中做工。
就像京中送报的报童,也都是一大早就送报,剩下的时间在报社资助开办的学校中读书,到了月底,还能拿到不算太少的工钱。相比之下,绝大多数店铺里面做学徒的,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一般都是三年白工,然后就是四季新衣,逢年过节的红包而已。
这些工读生,从蒙学开始读起,其中出色的,还能上小学,中学。八/九年的时间,一半在学,一半做工,等到毕业,通过县中的考试,拿到秀才的资格。
据章回听到的小道消息,其中有好几个,都已经是本州的诸科贡生。这传言,章回不能确认真假,不过他的确看到一个已经是学会会员的工读生,胸口上都佩着学会的经纬叶徽章。
一个学会会员,想要去考一个诸科出身,绝对是手到擒来。
就像章回,他早就拿到诸科贡生的资格了。要不是通过通信得知,下一科,朝廷将会在诸科之外,增设一明理科,以自然格物之道为主,章回就准备去考明工科或明算科了。
而如同这些工读生一般的少年,在关西又不知凡几。
这两日,章回打过交道的一个书办,曾经自豪的说,雍秦商会每年资助的蒙学生,在关陇之地是数以万计。其中能够读到小学的,至少能有一半,这一半人之中,又有两成能够上到中学,拿到一个秀才。
由此比例,文萃之地的称号,怕就不是江南诸路,而要转到关陇诸路来了。
有些数据都是公开的,只要有心,都能找得到。而不少有心人都将数据进行了公开。
比如前两年勘察的全国各军州儿童的入学率,天下的报纸上都公布了结果,让不知多少人跌碎了眼镜。
其中入学率最高的竟然是巩州,陇右各州,皆在前列。关西首府的京兆府,排在第八,东京开封府则只能屈居第九,洛阳、大名、应天三京,更是在二十名开外。
另外一个让人惊奇的数字,就是人文荟萃的江南诸路,竟然只有三州能排进二十名,前十名中,无一南方军州。
这个数据,是按照蒙学生的数字对比当地保赤局的男童种痘数来计算的。从人口统计来说,保赤局的记录,远比县衙架阁库里面的数据要可靠百倍。
此数一出,天下哗然。
谁也料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众所共知,一个地区能考中进士或诸科的数目多寡,完全来自于读书人口的基数。读书的人越多,读书种子就越多,进士自是会笑傲群侪。
关西原本朴实少文,进士数量不及江南一州,但气学耐下性子,在关西深耕密植了多年,终于能够超越江南,再几年就能进入收获期。
竞争者又多了,这对所有在科举中打滚的士子来说,的确是个噩耗。
不过哗然之后,很快就没了消息。
南方的世家大族,始终无动于衷,更没有仿效雍秦商会,资助所有失学男童。
开设蒙学能够获得减税,还能得到朝廷的褒奖,可入学的学生太多的话,家里的子弟就要受到竞争。
原本就是千军万马抢渡独木桥的江南诸路,再挤进来几倍人马,还要人活不活了?
许多大户人家,都只是将家学注册,以蒙学的名义获得一定程度的减税,根本不会去考虑毫无关系的平民子弟。
这让所有抱有期待的人们不禁哀叹,天下间,根本找不到第二个雍秦商会。
进士科不好说,但诸科,再过几年,怕就是关陇士子的天下。
而且进士科……王安石能改诗赋为经义,韩冈要在其中掺杂格物的内容,同样轻而易举。
天下之大变局,稍微慢一步,可就真的跟不上了。
带着些微感叹,章回在食堂吃过早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