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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见状,就把封面翻了过来。
是《自然》的子刊之一,刊名就是简单的《经义》,两个大字纵列排在封面正中。只有封面抬头处,能看到小了几号的自然二字。
李承之瞥了一眼,就问,“看到几篇好的?没有那种太牵强的吧?”
“这一期还好。”黄裳指点了一下,“有几篇的确是有些真知灼见。”
韩冈曾经说过,气学士人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非异论,排异见,不免偏狭,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换个说法,就是能拉拢的,都拉拢过来。
《自然》旗下的这一份经义子刊,就是专门为了拉拢潜在的支持者,同时给气学妆点门面用的。
蜂拥投稿的各地宿儒的姓名,能编成一本一百页的书。而通过论文刊发,成为学会会员资格的儒生,目前已有五十余人。
张载对儒学经典的诠释,其严密性和逻辑性,比不上王安石的新学,更比不上二程的道学。
而韩冈为了推广他的格物之说,又必须更加别扭的诠释经典。尽管在与其他学派的辩论之中,都可以把辩论的焦点转换到事实验证上。
随着格物之说的发展,也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抛掉儒学,对学习格物之学,并没有任何影响。
但韩冈想要让气学彻底取代新学,成为进士科的考试内容,那就必须有一套严密的儒学理论。这就要招揽大儒们去为之添砖加瓦。
李承之从黄裳手里接过这本《经义》,随手翻了几页,其中的确有几篇还算新奇的论文,但正题上还是显得平庸,看起来韩冈要实现他的目标,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李承之翻了几页之后,就换给了黄裳。
他低声问着如今的开封知府,“勉仲,今天会上要议论的事,你可有什么新想法。”
大议会的第四次筹备会议即将召开,前三次筹备会议,达成了不少共识,但最重要的一件事,大议员名额的分配,还是没有着落。
一州出两人的平均分配法,这肯定是不可行的。本来就是拿出来作为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按照户口人丁来定议员名额,那完全是江南诸路的天下了,福建还搭不上边,北方更不干。
今天的议题,就是再议论一下,能得到大多数人认同的新方案……至少是更加合乎情理的新方案。
“哪里能有。”黄裳丢下书,“不过相公那边应该是早有成算了。”
“当真?”
“猜的。不过应该是有,相公的性子,参政你也是知道的。”
李承之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黄裳说的的确是没错。以韩冈的性子,什么事不算计透了,不会拿出来在世人面前亮相。
但黄裳又说道,“其实相公说得有一句话,私以为,还是有些意思的。”
“哪句话?”
“上一次筹备会,相公说得最后那句。”
报纸上对此连篇累牍的议论,而前一次筹备大会,韩冈做总结陈词的最后又说过,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义务。
就是这一句,引发了更加激烈的讨论。
李承之还记得,他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有些不搭边。”
“把那句话反过来呢?……”黄裳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划,“尽多少义务,就有多少权力?”
李承之呼吸一滞,这句话,可就太有意思了。
“勉仲?”李承之看向黄裳,有一个问题已经卡在嘴边。
黄裳摇摇头,他知道李承之在想什么,“猜的,不知对错。这件事还是等相公自己揭底吧。”
李承之点了点头,不问了,却也不说信了没有。
黄裳也不在意,又道:“倒是今天的另一桩,倒是可以多说说了。”
李承之笑了,“我可是肯定会支持相公的。”
因为今天的另一个议题,是要讨论如何进一步推动工业发展。
工业化,才是财富的来源。
行商最富,这是过去人们所知道的。
务农只能靠缓缓积累,还要靠天吃饭,出门行商发家致富则是最快的。
而做工发家,这对很多人来说,很难想象。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识包下几条矿坑的冶户庄头——徐州的三十六坑,总计四五十家,管着数千匠人,三十年前,家家都是万贯资财。
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所见过的工匠,都是打造农具菜刀的铁匠,或是修屋箍桶的木匠,虽不算贫困,但也不会大富大贵。
可自从西北有了棉纺织之后,开办工坊就成了时兴的潮流,只要双眼不瞎,就知道一间运作顺畅的工坊,能有多赚钱。
一座拥有三台蒸汽磨机的磨坊,其所缴纳的正税,抵得上一个下县十分之一的税赋。
而李承之家新近投产的肥皂厂——不是那种将皂角捣碎研磨,再加上香精,所和成的肥皂团,而是真正用最新的化学法制作的肥皂,向自然学会——生产多少就能卖出多少,仿佛金山银水,其缴纳的税金,目前来看,至少一个下县,等稳定生产之后,一个中县没得跑。
李承之典起肚子,靠着椅背,想起了韩冈曾经说过的话,
都说富可敌国,但世上有谁当真能富可敌国?一国千万子民,所有的财产聚集起来,不啻亿万,当真能有人家的财产能与之相匹敌?
有这份财力,要么保不住,给人夺了去,如果保得住,完全就有能耐可以去谋夺一国了。
说起来,周时诸侯千儿八百,敌一小国倒也说的过去。而那样的小国,其实也就相当于如今的一县之地。
若行工商之事,家财胜过一县,这并非是幻想。如果去搜罗田地,慢慢积累,则一辈子都难有敌国之富
能比拟一县,其实已经让李承之心满意足了。
第17章 庙堂(八)()
与李承之的对话忽然慢了下来。
看着这位老参政脸上的表情,黄裳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微微的笑了一下,黄裳决定不去打扰他。
转头望着正在低声细语的一名名同僚,再过一会儿,这间大厅内,不知会有多少唇枪舌剑。
就只为了四个字——工业发展。
这是很时新的两个词组成的新词汇。
太新了,词汇新,内容更新。
尽管做官也不过十来年,但黄裳也知道,在过去,根本就没有这种说法。
如果是二十年前,拿出来,不知要有多少人摇头。
工业,词出无典,古来只有四业,没有单一农业工业的说法,但还是能让人想明白。发展,同样没有前例,真想要领会,得要蒙一蒙了。
把两个词合起来,即使学识渊博著称的王安石、吕惠卿那些人来认,他们也只能靠蒙靠猜来理解。
那个时候,即使是宰相,也不会管什么产业发展。更不知道他们手中权力用对了地方,能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想要多一点的钢铁,就下一道文书让地方上的监司,催逼矿户、冶户再卖力点就够了。
想要矾业兴盛,收益能填补国计,就下一道令,将矾业收归国家专卖,让本是矾业行会的矾楼,变成樊楼。当然,官办的矾业之后也完蛋了。
那时候,朝廷每年的税赋收入,六成半在军中,两成半官吏,一成作为各级衙门的日常开支,所谓冗军,冗官,冗费,三冗是也。
至于遇到水旱蝗等灾异,就少收点税,情况差一点就免税,再差一点,就送去几百百本度牒,作为赈济的本钱,也就是拿度牒跟大户换粮来赈济。
除非觉得流民造反,派军出去镇压的成本多过开仓放粮,否则朝廷不会同意放开仓库,毕竟朝廷是量入为出,很难积存下来,能省则省。
而皇帝的内库收入,给军中和官员的赏赐居其大半,剩下的就是杂七杂八的支出,天家自己的花用也包括其中,当然也没有太多剩余。
在变法之前,给军队换装,修建寨堡,都只能吃老本,仁宗时期耗光了旧年的积蓄,留给英宗、熙宗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国库,逼得熙宗不得不决心变法。
至于修桥铺路的经费,当真是没有。与韩冈颇有恩怨的李师中,早年重新整修了中原入岭南的官道,被世间称为能吏——那条穿过五岭的官道,从中唐之后,就没有再修过。
陕西境内,最为重要的白渠,灌区粮食产量两三百万石,也是自修成后就几十年没再整治。
如果让过去的宰辅,看到如今仅仅是为了维护几近万里的铁路线,每年就要花去一百八十多万贯,怕是舌头都要吓掉出来。而这里面,仅仅是日常维修,并不包括日常运营的费用,更不包括建设费用。
要是他们知道,仅仅一个铁路总局,就有七座牧监,一年出栏上万匹挽马,同时还要向外购买三千到五千匹乘用马,使得马肉都成了列车上供货量最大的肉类食品,为六千匹马的沙苑监,一年才两百余出栏量而烦心的王安石,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国家现今在册的各色马匹,已经有两百万,仅是京师就有十八万。不在册的其实更多。只要有必要,朝廷随时可以组织起多达几十万人的骑兵。
之所以除去镇戍西域的两万骑兵和龙骑兵,六十万禁军中的骑兵仅仅只有十万不到,只是因为骑兵的费效比太低。用骑兵三分之一成本装备起来的神机营,就足以消灭同样数目的骑兵。在都堂议定的战略中,官军骑兵的作用,只是斥候,追敌,还有牵制辽军骑兵。
这就是朝廷主导产业发展的作用。
为数众多的工厂,带来了军事力量的强盛,畅通快速的运输,使得大宋更加富裕繁华。
现如今,朝廷在包括铁路修筑在内的工厂、道路、水利等方面的投入,已经超过军费。
执掌这个国家的几十人里面,没人会说这笔钱不该花,因为在座的议政们都知道,这些投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