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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手中没收三四百万贯商货,全数干没下来,也弥补不上。
现在对马海峡中,已经完全是宋人的天下,仅仅是对马岛还没丢。如果继续保持围困,对马岛上的存粮只能让守军坚持一年。
形势大坏,耶律乙辛没有再叹气,问,“宋使是怎么说的?”
站在耶律乙辛面前,是馆伴使,也是负责与宗泽谈判的使节,他不知道耶律乙辛到底看了什么消息,但他知道皇帝现在心情大坏。
他额头上蒙蒙一层冷汗,“还是之前的两条,立刻释放所有被捕的宋人,并交还财物。”
耶律乙辛的心情更坏了一层,“汴京来的信他也收到了,就没有别的话了?”
馆伴使汗出如浆,但他还是得如实回报,“没有。”
要是能看一看密信就好了,那样就能知道章惇韩冈开出的谈判底线了。
宋人传递的信件,都是通过大辽的铁路。如果耶律乙辛想看,总归是能看到。如果有办法瞒过宋人拆看后再复原,耶律乙辛不介意了解一下宋人的底限。但这很难做到,耶律乙辛也就不想丢人现眼,而且宋人也会提防。
昔年宋国富弼出使辽国,每次收到家信就直接丢掉,不管上面写了什么,都不想给辽人找到利用的机会。
“看来是把大辽当成了吐蕃西夏大理那样的小国了。”
耶律乙辛挥手让已经在发抖的馆伴使退下。
“父皇后悔了?”
只剩父子的金帐中,耶律隆忽然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不先将肚子里面的虫豸给清掉,怎么能拿得刀枪?”
耶律乙辛没有正面回答。实际上,还是有一点悔意。
他在事前是考虑过宋人可能会有的反应,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败得那么惨,闹得现在没有一点谈判的底气。
“父皇,宋人还不打算开战!”耶律隆明白耶律乙辛的心情,宽慰了一句。
这也是耶律乙辛和他的臣子们讨论之后所得到的结论,就在得知开封方面派出了两位参知政事,分别就任河北河东制置使,就更进一步加以确认。
如果南朝当真打算决一死战,边境上就不会这么平静。宋人在河东河北也只设了制置使,而不是宣抚使,由此可见一斑——想与拥有百万雄师的大辽全面开战,只凭制置使手上的权限可远远不够。
“章惇、韩冈是不准备与我大辽全面开战。”耶律乙辛的脸上浮起了一个讽刺的微笑,“但这是因为他们怕战事旷日持久,又不能保证一定获胜。如果他们发现情况正好相反呢?”
计划是可以随时改变的,如果大辽显得过于衰弱,又怎么敢保证宋人不会改变心意?
耶律乙辛当年做权臣的时候,一开始也没敢想过要篡位。而南面的宋国,那位宋太宗,在攻灭北汉之前,怕也是没想过要顺便把燕云给收复。
都是只是时势使然,发觉有那么一个机会了,方才大胆出手。只不过,耶律乙辛成功了,而宋太宗失败了罢了。
大辽的真实国力,一直被不断列装的大炮给掩盖住。还有过去的一场场胜利,也造就了宋人对大辽的畏惧。
但这一次海上大败,却将挡在身外的纱帐给掀起来了,一旦宋人通过者两场海战,了解到了大辽的虚实,又岂会就此放过?西域、大理、南洋,宋人对开疆辟土的兴趣绝不比大辽更弱。
如果现在不及时反击,那么半年之内,说不定就能看见运送宋国大军的列车,穿梭在河北和河东的铁路线上,出现在大辽南方的国界前。
必须予以回击,耶律隆更不想自己还没即位,就发现能继承的国家不在了,“昨日的提议,还请父皇应允。”
“选精锐渡海去沧州?”
“是。”耶律隆大声道。宋人的军舰炮火虽猛,但那么些条船,封锁不了整个黄海。
宋国的海岸线有数万里,怎么防?一艘小舟,就能带着一队精锐登陆宋境。
“最后回来的,能有三分之一吗?”
“只在沧州,当然能!”
沧州多滩涂,一向是荒僻之地,户口稀少。但自从陕西人在那边修海堤,辟田壤,许多不能种麦的盐碱之地,已经变成了棉花的海洋。
用贝壳烧制石灰,修起了一座座庄园。但这样的庄园,在辽国精锐面前,耶律隆确信,他们不堪一击。
“南朝允许民间持有的武器,只有短兵,弓和火绳枪,不会有长矛、陌刀,当然更不会有神臂弓、燧发枪和火炮。比不得我大辽精锐。”
生死大敌,辽人对宋国的侦查,细到方方面面。为了维持这一张情报网,耶律乙辛手中为此花费的财物,每年都在百万贯之上。而这面耗资巨大的情报网,九成的精力放在开封以北,而这九成之中,又有一半以上是在边境上。
耶律隆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张情报网,但直到最近,才知道已经扩张到如此之大的规模,能对大宋边州有如此详细的了解。
“那些庄园都不入忠义社,与城池都相距甚远。攻破几座庄园,让河北人知道我们也有反制的手段。”
耶律乙辛摇摇头,“小动作是不够的。”
“父皇,儿臣请领军南下!”
耶律隆来到耶律乙辛的身前,单膝跪倒。他已经不能再忍耐。宋人势强,大辽势弱,但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含辱忍垢,不能让失败盘绕在大辽的头上。
“大军屯在界上,又有精锐攻杀在腹心,再传出父皇对宋人要求的回应,儿臣不信那河北人都会愿意看着大辽开战!”
耶律乙辛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草原的风弄得粗糙无比的黑脸,与他的其他儿孙截然不同,如果是之前,耶律乙辛会说一句,大辽储君,岂能轻易陷阵?但现在不一样了。春天也不适合出动大军,但形势如此,又岂能等到秋后?
“也好,用大辽一贯的办法。老办法,才是好办法。”耶律乙辛不再持重,现在是需要决断的时候了,“不过,该如何攻,我们父子要好好合计一下。”
第50章 南北(十)()
辽人开始整军南下,韩钟不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但绝对是第一批中的一员,肯定比他的父亲还早一点。
大宋与北方的庞然巨。之间的纷争,终于你来我往的不断较量中,进入了更加激烈的阶段。
就像在街头吵架的两个壮汉,互相亮着肌肉,亮着亮着就打在一处了。
自从铁路勾连东西南北之后,河北这里只有急脚递、或更高一级的金牌急脚还是利用驿马来传递,寻常消息、乃至军情,都是通过铁路送回。
驿站系统已经跟铁路合并,都在一处管了。还在保州的韩钟,突然间发现他手底下的驿马,使用率陡然升高了许多。按自然学会的习惯画出图表,那就是一条忽然变得笔直向上的曲线。
然后他就知道,辽国大军南下了。
定保一带,是河北防线的正中央,没有真定府的太行余脉,也没有沧州、雄州的滔滔黄河,只有人工挖掘出来的稻田、渠道。
在天门寨城头上极目远眺,除了无尽的旷野之外,一个月前,还有着几分人气的榷场镇子,现在是一片萧瑟。
正晌午的时间,都看不到有一道炊烟,本是为了方便往来货运马车特意修得有三十步宽的镇中大道,现在压根看不见一条人影,只看见几只狗在大路上跑。
上个月韩钟过来走了一趟——其实也就二十天不到的时间——镇子里面的住家还有一多半。他听说还没闹起来的时候,更是挤得连各家客栈的马厩,都能收个铺位钱。
“兵荒马乱啊。”韩钟不禁叹了一句。到底新起的镇子,住里面的谁家根基都不在这里,也没什么故土难离的想法,一听辽人准备动手就走了个精光。
“二郎。”跟在后面的伴当提醒了一句,做客人的在主人家里说家室不靖,未免太过分了点。
韩钟笑了笑,回头看城寨中,“这边倒好。”
国界北面的确是乱了,不过天门寨中倒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一进一出皆有规程。
出寨巡防的马队,一队队的出去,又一队队的回来。城内街道、营房的巡逻也比平日更严整了几分。
城墙、炮台,以及外面的炮垒,壕沟,已经按照一级战备的标准,派上了兵员驻守。库房那边,一箱箱的弹药被搬出来,由马车送到各个预备阵地上去。临战前的气氛十足,却不见慌乱。
韩钟在城楼上看了半刻,秦琬蹬蹬蹬的上了城楼来了。
韩钟回头,冲着秦琬笑:“又有斩获了?”
秦琬摇摇头,带着遗憾,“没,孩儿们就隔空射了几箭。”这位守将走到了韩钟身边,望着北方的融融春色,“对面辽狗多了不少,说是出去后能一连撞上三五拨。待会儿晚上出去的,得三队走一路了。”
韩钟昨儿晚上过来,就听秦琬说了。
前几日天门寨这边还没防备,一队巡卒被辽人埋伏了,十一人一个都没回来。秦琬说起来时,牙齿都咬得咯吱咯吱响。
不过就在昨天白天,秦琬派人用在辽人巡逻的道上埋了地雷,又隔着两里设了火炮阵地,放了四门炮,定好了标尺,算定了射击诸元,听到前面地雷炸了据立刻放炮,几枚地雷,一轮火炮,将一队辽兵全都炸成了零件。
惹得对面的天雄城号角连声,天门寨也摩拳擦掌,要不是都还没得到上面的允许,只差点就真的就这么开战了。
不过从今天开始,秦琬就加倍谨慎了起来。辽人不是吃了亏会甘心咽下去的主,肯定是要报复的。而他,也想再给辽人一点颜色看看。
看着满目绿意中的荒镇,秦琬又咬牙切齿,“兵荒马乱啊。好生生的镇子给辽狗毁了。”十万贯呐,十万贯!
“那边怎么办?”韩钟指了指镇子。
“唉,这镇子里的房契,少说也押了一枚七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