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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这一段,当初就让章援改容相向,因为没有谁比他说得更透彻,更接近他曾经从章惇那里听来的说法。
而方才诸人所议论的韩冈辞相之事,章援也听他评价过。
‘韩相到了明年,甚至会一个官职都不留下,此举必然为世人所赞誉,其实却是将相公架到了火堆上。’
‘即便相公再如何鞠躬尽瘁,兢兢业业的治理天下,最多也就再有十年的时间,之后就不得不辞位。在庙堂外生聚十年的韩相,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卷土重来,就任宰相。没人能拦他,也没人能够说他不对。’
‘如果相公做了些让他不满意的事,他一句勤王锄奸,就能从关陇、河东、河北调来大军,京师内又有神机营、上四军为他内应,更能找到太后为他补上诏书,试问相公如何能够抵挡得了?’
‘实际上这就是韩相为自己留下的后门,只要他这一回毫不恋栈的离开,那么他在庙堂之外,就能坐等相公犯错。不论日后凭借武力重新回返,或者是等待十年之后再为宰相,他在天下人的心目中已经是一位干干净净,不爱权势的贤人。谁能比他算计得更精明?’
‘相公就是被他约束住了。以至于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
其人所说的每一段,都让章援浑身上下冒出更多的冷汗。即使是时隔多日的回想,也让章援打起了寒战。
“员外。”友人举起酒杯,结束了章援的回忆,“决定该怎么办了?”
章援沉默着,他不想去思考该怎么办!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可是他也清楚自知,他不喜欢自家父亲继续为相十载,十载之后,韩冈复归的计划。
一点都不喜欢。
第174章 变迁(一)()
【回来了,之前的断更对不住诸位,明天开始回复正常更新。】
王中正不是第一次过潼关。
但长途铁路还是第一次。他过去历次经过潼关,都是骑马或乘车。铁路的长途旅行对他来说还是很稀罕。
铁路大规模的铺设,是在熙宗驾崩之后,那时候王中正已经是宫中柱石,须臾不可或离。尽管如今京师小民都能乘车游历泰岳、华山,一月之内跑遍江南、关西、河北,但王中正就只能窝在京城里面,把守住皇城。
终于,在他寿数将尽的时候,他终于得以离开京师,奔赴陕西,宛如脱出鸟笼。
多走走,多看看。
这是临行前韩冈给他提的建议。
陕西的现状,故地的变迁,趁着精力尚足,都可以走一走看一看。
王中正接受了韩冈的建议,一路向西,也一路看过去。
经过了潼关,就算是进入了关西。
仅仅是经过了旧时关隘,列车从新修的大型棱堡外驶过,甚至连空气都让人感觉不一样了。
如果要王中正说潼关东西两侧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一定就是天空的颜色。如果要王中正说关西与京师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的话,那一定也是天空的颜色。
延州是国中最早大规模利用石炭的城市。二三十年前,即使是京师,家中炊事都是以木炭、柴草为燃料,只有延州,因为石炭使用过多,使得城池上空总是蒙着一层雾霾。
如今京师同样是整天浓烟滚滚,数以百千家工厂、工坊大量使用石炭,甚至超过京中百万军民的使用量,使得天上雨水落到地上都是黑色,更不是过去的延州能比得上了。
王中正倒不是想做这个比较,只是他近十年来都在在京师,早已习惯了污浊的空气,当他一路西来,离开京师之后,京西路上各州,包括西京洛阳,尽管民间都在使用石炭,可相形之下,比起京师都显得是山清水秀,空气清新,这让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只在穿过潼关之后,陕州、京兆,都能看见一根根高耸的烟囱,向天空中喷吐着浓浓的黑烟。王中正嗅着空气中熟悉的气味,反而在列车上睡得更加安稳一点了。
工业亦是中国命脉,而重工业,则是命脉中的命脉。
王中正回想起韩冈当初的只言片语,最初的感想却是韩冈是什么时候开始,经常用中国来取代大宋、皇宋?可能是从十年前开始,但近两年越来越多,只要能不用宋字,就干脆彻底的不用。
至于这一整句话的意义,王中正相信了——他当然会相信韩冈,布衣释褐十年便为相,这个奇迹过去并非没有,但一手创出了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局,这样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王中正都会先选择相信。只是他对此,并没有太深的体会。京师北面的一座座工厂,他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王中正一直到了关西之后,才第一次走进大型的重工业工厂。
他在冯从义的陪同下走进了长安北部的工业区,才感觉到韩冈那坚定不移的信心是从何而来。
冯从义是在京兆府的车站迎接王中正的。
冯从义名义上已经是入继韩家,在官中的谱牒上,也是以韩从义为名。不过实际上,他还是以本名行于世。
他入继韩家,只是为了帮韩冈侍养双亲,免得韩冈遭受不孝之讥。韩千六夫妇不愿离开关西故土,而韩冈又不能弃职,在没有其他兄弟侍奉父母的情况下,让冯从义成为韩家的养子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自古忠孝并论,文臣不孝父母,等同于不忠天子,就是一绝大的把柄。
不过王中正知道,韩冈让其父收冯从义为养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那是能让富有天下的皇帝,都为之咋舌的巨额财富。
冯从义虽是大名鼎鼎的当世陶朱,但顺丰行、平安号等商社,以及诸多工厂、田地,都是韩家的产业,冯从义只是经营者,不是所有者。而他入继之后,将名正言顺的将韩家的产业分割走一半。
韩冈为权相,为儒宗,世间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要是他日后在家产上分割不均,弄得冯从义离心离德,绝少不了攻击和闲话。依王中正对韩冈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在钱财上太计较。
因而王中正下车后看见冯从义,即使并没有夕阳从其身后照射过来,也还是仿佛在冯从义身周看见一圈炫眼的金边。
“从义拜见希烈公。”
冯从义一看见王中正,就深深一揖。这让王中正的自尊心得到了充分得满足。王中正是两镇节度,在关西也颇有声望,一路过来都受到了当地官员礼敬,但那些官吏终究不是宰相的弟弟。
王中正一把扶起了冯从义,哈哈笑道,“冯四,你财神爷的礼数我可受不住。”他拉起冯从义的手,“我自告病后,就只想着悠闲度日。可是想要悠闲,阿堵物可少不了。别家神明可以不理,财神爷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王中正善于聚敛之术,名下的产业不少,在京畿都有几处田庄。但他家产真正的大头,还是放在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也是雍秦商会的成员,只是属于不公开、不与会的那一拨——有许多世家、官员,都是让自己的亲族来加入,但王中正,幼时被迫入宫,使得他宁可让冯从义代理,也不会相信自己的亲族。
在冯从义的引领下,王中正参观了自己参股的几座大型工厂。
十年前,机械厂的原址上还是一片荒凉,十几平方里的沙土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子,只有浅浅的草丛,一簇簇的在这里艰难的生长着。没有田地,没有村庄,看不见人烟,对于耕作,这一片土地毫无价值。
但十年前的冬天,一条铁路从京兆府连通过来,一座座简陋的房屋出现在这里,伴随着成百上千的工人,长安水泥厂的水泥窑首先拔地而起,紧接着是长安铁件厂,然后是长安机械厂。
十年之后的今天,旧日简陋的窝棚变成了一栋栋整齐排列的三层红砖建筑,两尺宽三尺高的窗户一扇扇的嵌在外墙上,仿佛蜂巢。几家工厂的厂区也扩大到占满了整片沙土地,一座座配套的小型工厂在周围星罗棋布。
每一天一辆辆满载着成品的列车从厂区铁路驶出,然后带着更多的原材料沿着铁路回来。巨大的工业体仿佛一只怪兽,不断吞下矿石、生铁、煤炭等原材料,再排出市面上渴求的工业品。
宽敞的厂房宛如车站站台一般深长,十一座熔炼炉如同巨柱一般排列着,每一座熔炼炉前都有一具巨大的蒸汽气锤。一条轨道从厂房中穿过,运来了原料,运走了成品。
这里是铁件厂配套的冶炼车间。一块块生铁锭在这里被送进炉膛,加热熔融,冶炼工将之取出后,又由锻工操作着巨大的气锤,反复捶打着铁块。
数百斤重的锤头被蒸汽机缓缓吊起,又猛地砸下。钢花飞溅,只有身穿厚皮围裙,手戴石棉手套,脸上还有铁皮面罩的锻工才能无视。
气锤的敲击声宛如洪钟,十一具铁锤此起彼伏,百炼钢就在这一次次的锻打和灼烧中逐渐成型。
冯从义在嘈杂声中,附耳对王中正道,“过去铁器厂的大型锻锤,都只能使用水力。风力都不行,因为不稳定。如今有了蒸汽机,就不必一定要把工厂建在河边上了。”
冯从义带着自豪向王中正介绍着铁器厂的成果,王中正视线在车间内工人身上带过,高热而又嘈杂的环境,每天大量的体力消耗,在这里工作的工人,寿命决然长不了。
不过王中正对此并不关心,即使他知道,在工厂中每年都有许多事故死亡的案例,但这些工厂,是在为他赚钱。
仅仅是这一座冶炼车间,每一次气锤的重击,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一枚小钱叮当落袋。
长安铁器厂,长安机械厂,长安水泥厂,都是京兆府境内相应行业排在第一的工厂,也都是王中正参股的工厂。
关西的许多工厂、矿山,由于建造和开发的成本太高,都是在雍秦商会内部招募投资者,绝大多数投资目的都是为了红利,经营者所占的股权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