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厅中,四十七人坐满了圆桌旁的所有座位,冯从义随即就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想必在座的每一位都还记得,家兄当年许下的诺言。”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会议的主题,其中有三分之一得到了冯从义的事先通报,保证能够维持住会议能如愿达成协议,所以冯从义没有多做寒暄,几句闲话过后,便直奔主题,“但是,有很多人都觉得家兄最终还是会设法留在朝堂上。所以我就直接说了,家兄从来不会食言而肥,更不打算用其他手段留在朝中。他并不打算愚弄世人,所以家兄他会在明年的大议会会期前,辞去相位。”
会议厅中立刻就沸腾了。冯从义的话就像比烧红的铁块直接丢进水缸里一样,一下就把众人心中的忧虑和疑惑给引爆开来。
“但是……如果你们了解过家兄的为人,就应该”
一直以来,韩冈辞相的事看起来都是在说笑。以韩冈的年纪,三五十年的宰相不做吗?但谁能想到,这件事邯钢一直记在心里,而且在无人催促的情况下,主动要求离开。
这不可能不引起与会者的恐慌。
韩冈是雍秦商会最大同时也是最硬的后台,如果没有他高瞻远瞩的指点,如果没有他以自身的声望集合各家豪门投入商会,如果没有他在官场上方方面面的照顾,雍秦商会绝对发展不到今日的地步。反过来,雍秦商会在各方面都对韩冈和他的派系,竭尽一切的给予了巨量的支持,这使得韩冈能够维持住他手下的那张网。
一旦韩冈辞位,被安排到其他地方任职,京师里面做主的就是章惇了。那时候,不仅仅是京师,京外各路都会听从章惇的吩咐,甚至作为韩冈自留地的关西,都难以抵抗宰相的命令。
因而冯从义在这些资深会员、商会理事的脸上,看到了不满,甚至还有愤怒。韩冈的辞相,甚至可以说是对他们的背叛。
“相公退下来后打算做什么?”
“还会留在京师吗?”
“是不是要回关西?”
七嘴八舌的询问,差点就将冯从义给淹没。
“收一收这些不知所谓的问题。”一名副会首上来驳回了之前所有的疑问。他坚定的问着,“相公现在打算做什么?”
此问一处,一切噪杂都消失了,韩刚打算做什么,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之一。
而另一个问题,“相公辞位,商会该怎办?”
当韩冈辞位之后,押注在章惇身上的当不在少数,即使是铁杆的反都堂派,也是会投效章惇。只要他们能够撺掇章惇对关西下手,韩冈也只能反击,两人就此反目成仇,旧党的出头空间终于就要来了。
即便没有旧党,韩冈这一系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忧心忡忡。
冯从义在议论声中抬起手,“且稍安勿躁。让从义给各位好好分说分说。”
第176章 变迁(三)()
【九千字大章,今天两章加上昨天欠更——也就说今天早上要更的,本来说早上写好,但剧情连续就没能在出门前写完,回来后一直写到现在。】
种朴轻轻扣了扣桌边,眉心微皱,“想不到几年前江南烧工厂的事到现在还没完。”
种朴是因为种沐带回来的商会会议内情,匆匆自绥德返回的。
种沐前两天才去京兆府参加过雍秦商会的理事会议,会首冯从义就商会所面临的形势,以及未来的发展,都做了详细说明。
雍秦商会囊括了关西所有排得上号的工商业主,以及几乎所有的大族豪门,背后还有着韩冈这一坚实后盾。但这一后盾明年就要离开相位,作为韩冈沟通商会的代表,冯从义肯定要透露一些内情,以安定人心,因而这一次的会议便显得极为重要,重要到种朴都要在第一时间赶回来了解。
刚刚经过了一天半的旅程,回到延安的种沐脸上看不见疲色,“冯会首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好美食,好美色,圣贤都难免。人心好利,此乃天理,但必须要知节制,不可一味放纵欲望,悖了仁心。”
“不用说这些废话了。”种师中不耐烦的打断,他这些日子正顾着练兵——都堂宣称对辽要作战到底,种师中就盼着能被选去攻辽——族中产业的事他压根就不想多问,“江南的丝厂现在用倭国和高丽的奴工,人工比我们关西少得多。这种事还用多说吗?直说准备怎么办吧?”
在场的几人当然还记得,正是因为那一次的暴动,使得雍秦商会内部通报到所有开办工厂的会员们,对工人展开了大检查,确认是否有暴动的可能。
而结论是否定的。关西工厂对工人的待遇,远比江南的工人要强,能吃饱喝足,自是不会有人闹事。但与暴动可能微乎其微所相应的,就是关西工人的人工极为高昂,一年三十五六贯都只是平均数。
除去购买装备和军事工程的费用,剩下军费平均到每一名士兵身上,也就这个数目了。而这些禁军士兵拿到手的现钱,还不到这个数字的一半。
这样人工,拿到其他路州,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做官的官人里面都有每个月只拿三四贯料钱的——虽然只是从九品,虽然没计入衣赐、冰炭、年节和其他各种收入,但那到底是官人啊,每年实打实的俸料钱竟然跟每天一身肮脏的工人差不多。
连只有一半收入的士兵都没暴动,关西的工人当然更不可能暴动。但关西工厂主们的宽厚,其他地方的工厂主却没有一个能学得来,全都是尽一切可能的盘剥工人。
江南丝工在魔教的煽动下暴动,烧毁工厂、捣毁机器、杀掉厂主,当暴动被平定后,江南的丝厂厂主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外购奴工,倭人和高丽人充斥在江南丝厂中,而且使用奴工还多了一个好处,就是能用妇人和幼。童了——如果使用的是汉家妇人,必然会引来卫道士的各种抨击,压榨汉家童子,那就更要引动无数责难,朝廷更因此彻查了多次,十二岁以下的幼。童严禁进入工厂劳作——但这一切保护,对异族并不适用。
因为这些丝厂厂主的肆无忌惮,丝绸的成本降到了关西工厂主们都不愿与之较量的地步。关西工厂主们只能依靠不断进步的技术和优秀的工人,保住对棉纺织业的控制。
但随着棉纺织业的发展,也就是棉布的销量,近年来增长越来越慢了,排除西域北庭,商会所能控制的棉田也快要到了极限,商会中的成员对这一趋势,都感到十分担心。
种师中别的没在意,这件事还是记得的。
“急什么?”种朴瞪了种师中一眼,“此事事关重大,不问清楚怎么行?”
种师中性子急躁,正在做正经事的时候被拉过来,更加心烦,“等二哥,五哥,九哥他们来了后又要听一遍,这烦不烦?”
“事关玉昆相公,没有他,你去了北面都没处立功。”种朴脸一板,“安心坐下听!”
种家现在是关西第一将门,老一辈已经在家休养,族中之事都是他们这一辈的兄弟来管,官中的,军中的,还有族中产业上的,权力都分到种朴这一辈的兄弟手中了。但是,族长不是种家嫡长一系,而是种谔之子种朴。
种朴一声呵斥,种师中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耐下性子,坐着没敢动弹。
种朴转回头,温和的对种沐道,“十五,你继续说。”
种沐偷眼瞥了性子急躁的叔父一眼,“冯会首说,江南丝厂那是涸泽而渔,绝无好结果。”
种师中动了动嘴皮子,强自忍住了,继续听下去。
种沐手上有一本小册子,这是他参加会议时自己记下的笔记,每一句就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不过配上头脑中的记忆,却几乎将冯从义的原话都复述了出来。
“我们关西人开厂,比如棉纺织厂,商会会给最合用的机器和技术,平安号会给贷款支援。只是因为需要更好的操作水平,对工人的要求很高。这就使得关西的工厂,必须优待工人。
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完全把人当做消耗用的工具。再举个例子,就比如缫丝厂,工人的手必须时常伸进滚水中,挑出蚕茧的线头。新工人第一天就会把手烫伤,之后一直都很难愈合,三五年之内,整个人就废掉了。为了避免出现当年烧厂再现,丝厂主大量使用倭国和高丽奴工。
他们这么做,看起来人工成本时低了许多。但我们的工人是努力的做事,而奴工则是被动无奈的做事,效率就不一样。还有机器,奴工操纵不了太高级的,而我们用的永远是最好的。这样一来,我们一个工人能抵其他地方五个人干的活,甚至是十人,二十人。所以细细算下来,关西工厂平均到每一匹棉布的人工成本,其实比江南丝厂的丝绸都低。”
“而且那些厂主最蠢的地方还不止这一点。他们大量使用奴工,这么做的结果,是原有的工人无事可做,而做事的工人又买不起出产的丝绸。”
“织造的买不起布料,种地的买不起粮食,不说仁义二字,就是以商论商,都是蠢事一件。”
“香精香料的买卖规模,永远比不上布帛生意,而布帛买卖又比不上盐,盐比不上粮食。为什么会有这个区别?”
种沐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种师中不耐烦的敲了敲扶手,种朴则想了一想,抬起眼:“是因为使用的人多与少吧?”
种沐点头,“十七叔所言正是。正是需求多与寡,必要或不必要的差别。”
“越是不可或缺的买卖,规模就越是大。人不能不吃饭;盐也不能缺,只是比粮食需求要少;布帛当然也重要,但总比不得米麦和盐,至于香精香料,没了也死不了人。”
“京兆府斗米八十四文,从潼关运进来每斗也要七十五六文,还有各色税费,每斗还要再加三四文成本。米店真正能赚的,一斗米也就四五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