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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洲甩着手上的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看你要找的学生多半是找不到了。”
“或许吧。”丁兆兰直接就在身上擦了擦手,并不是很想就此事再深入讨论下去。
“也许不一定死了,说不定已经逃出京师了。”赵元洲却很有兴致的向丁兆兰提着意见,“真要这样的话,海捕文书得必须下了。”
丁兆兰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赵元洲性好刑名,还喜欢小说,遇到案件的时候,话唠的程度与他神经质的外表截然不同。
丁兆兰道:“先生你要是能把心力往医药上放一放,早该是翰林医官了。”
医学院最后考试的难度很高,过去了,就是拿俸禄的医官,过不去,没有拿到医官资格,只能做一个乡医。这一关,十个医学生里面只有一两个能通过。
而赵元洲则是轻松考过,现在的等级距离翰林医官说起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以他的资质和研究能力,想成为翰林医官,也不是幻想。
但赵元洲就是没兴趣,“治病不是我擅长的,还是想做学问。”
“先生已经决定要去代州了?”丁兆兰早就了解过赵元洲的想法,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决定了。”赵元洲道。
“什么时候走?”丁兆兰又问。
赵元洲摇摇头,“还没定。”
丁兆兰犹豫了片刻,终于做了决断,他低声道:“这只是俺私底下的建议。先生如果要前往代州,最好在年节前做好。”
虽然说没了这一位,府中的仵作水平也就比州县中的同行强那么一丁点。但丁兆兰也希望这一位医官,能够在他自己审定好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赵元洲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丁兆兰哈哈大笑,解释道,“我等学会中人,最该庆贺的就是研有所成,把一门学问钻研得更深了一步。先生有心钻研解剖学,这当然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他说完就深深一揖,“那兆兰就先预祝先生在代州如鱼得水。
赵元洲却正色道,“你更是该小心。你身份太扎眼了。偏偏查案的本事没人比得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丁兆兰还能说什么?只能继续表示感谢。
他向赵元洲连连作揖,心中却猜踩着自己要抓的那个人是否还在京师?
答案是肯定的。
既然一只狐狸到处都能看见它的脚印,到处都能感受到它残留的踪迹,那么它还在附近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得去宰相府了。
丁兆兰这段时间找到了很多线索,掌握了不少情报,甚至可以说结果都有了,但有些事他犹豫了好几天也没能做出决定。还一次次的往医学院和化人场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不同于自己推断的另一种可能。
只是连续几天都做了无用功,丁兆兰不敢再拖下去了,万一在拖延的过程中出了事,那他可就是百死莫赎了。
丁兆兰这一回并没有得到韩冈的接见。
除非是议政造访,其他人登门,日理万机的韩冈不可能每一次都被接见他们。
韩冈手底下有一个庞大的幕僚团,其中的一部分是代替韩冈接见各色人员。
这些幕僚尽可能的为韩冈接见官员,搜集可用的资料,可谓是见多识广,一贯趾高气昂,但这一回他们还是怕了。
当接待丁兆兰的官员听到他的报告,立刻就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请……请稍等一等,这件事必须要先报给相公。”
第179章 变迁(六)()
片刻之后,丁兆兰对面的人换成了韩铉,又过了片刻,换成了韩冈。
“你是说章援身边有个清客与包永年有往来,两天前突然死了。包永年这段时间的藏身地也查到了,只是他也是在两日前被人袭击,之后就不知下落了?”
尽管是韩冈的复述,之前的一个小时里,已经听丁兆兰说起了两回,韩铉的双眉仍忍不住拧起。
包永年通过中间人跟章援勾连上了,然后中间人死了,包永年又被刺杀了,丁兆兰带来的这条消息信息量可有些大。
包永年到底在想什么?他跟章援勾连又在谋划什么?而且一夜之间,他与章援的中间人死了,他本人也遇袭不是下落,这是章家下得手?
这几个问题现在都没有明确的答案,但从正常的角度去想,章惇一方的恶意已经呼之欲出。
眼下正是朝野内外大动荡的关键时刻,章惇在背后突然拿起刀来,自家父亲还怎么能安然退隐?
父亲对此是早有预料?还是猝不及防。
韩铉很想知道,只是他从父亲韩冈的问话中,听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韩冈积年宰辅,早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在韩铉看来,他父亲对外人表现出来的任何情绪,都有可能是伪装。
丁兆兰也没能从韩冈的问话中听出这位宰相的情绪,经历过数以百计的利用各种谎言掩盖真相和自己真实情绪的人犯们,面前的这位宰相绝对是他最不想在破案时遇到的对象。
幸好只是来汇报自己调查的案情,至于详细的内情,丁兆兰真的不敢去多做猜测。
“小人不敢肯定章二衙内认不认识包永年,但包永年的确与章二衙内身边人有过联系。而且……”丁兆兰迟疑了一下,“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包永年,很有可能进过章二衙内的私宅。”
韩铉闭起了眼睛。
这个消息只会比刚才更坏,也是之前丁兆兰没有对他说的。
韩冈似乎并没有因为丁兆兰对章援更进一步的指控而动摇,不过他的神色中显然是在认真聆听的,“依你之见,包永年是否还活着。”
丁兆兰认真的想了一下,摇摇头,“小人在包永年租赁的房里,只在桌椅上发现了几下刀砍的新痕,还有三四人奔走的脚印,加上一点血。这些血渍的份量不少,但如果是小人,肯定影响不了逃跑。以小人对包永年的了解,在他屋舍周围肯定遍布暗道,小人不觉得那几名贼人能够追上他。”
韩冈笑着,视线从丁兆兰的身上划过去,“能得丁小乙你这一句,这包永年看来真的是不简单。”
丁兆兰抿着嘴,在韩冈面前半跪下,“小人奉相公之命擒拿包永年,用了多许日都没有抓到他的踪迹,小人有负相公之托,还请相公治罪!”
“这是做什么?”韩冈忙示意韩铉将人给扶起,“丁小乙你的辛苦,我还是看得清楚的,未能擒获包永年,诚为憾事,但你带回来的这条消息,却要比包永年更重要几分。”
丁兆兰顺势起身,暗暗松下了一口气,没能抓到人,等人跑了才找到踪迹,如果换成爱较真又不体恤下属的上官,这一关可就难过了。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今天的报告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要不然这两天他也不会一直都在京师中奔走,想要找到一个否定自己猜测的证据,甚至发现一具路倒尸,都要看一看究竟。
“还请相公放心,”丁兆兰一抱拳,“再宽限小人数日,小人定然竭尽全力,将包永年给擒拿归案。”
“也罢,你就继续追查包永年的下落吧。不过这也不用太急,已经等了许多时日了,不介意再等一等。”
丁兆兰难得老脸红了一下,尽管心知韩冈不是在讽刺,还是连忙抱拳,“相公放心,小人必定会将包永年给囫囵个儿给抓回来的。”
韩冈笑着摆摆手,丁兆兰没明白他的话,他也不强求了。
让韩铉将丁兆兰给送出府去,韩冈就坐在桌边
“大人。”韩铉很快就回来了,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韩冈说。
但韩冈只是略略点了一下头,就问韩铉,“丁兆兰今天所言之事,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韩铉想也不想,厉声道,“此事不在包,而在章。”
包永年的莫名失踪,可以想见他对都堂怀抱着恶意。他自失踪后,就设法与章援勾搭上,不仅安排了一人居中联络,甚至还有可能暗中成为了章援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其投入到章惇门下之举,想来也是包藏祸心之举。
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章惇——韩铉不觉得章援有这个能力,尽管章援的年纪只比他的父亲年轻上不到十岁——派人暗中处决了联络人,并有安排人手准备解决掉这位包藏祸心的包氏子。甚至很有可能,包永年现在已经死了,他的尸首也给人秘密。处理了。最后,章惇利用自己的权势,试图将整件事掩盖起来。
丁兆兰只查到包永年遇袭,之后的情况他也说不清楚,甚至包永年的死活都不知道。据他说,这两日搜遍京师内所有年纪相仿的无名尸首,却都不是包永年。因而也有可能是他已经逃出京师,或是躲藏在京师某处——甚至可能就是在章府内,谁知道他遇袭是真是假,又是谁下得手?
包永年与章援通过一清客暗中往来,这是肯定的。之后这位死掉的清客可以说是有些冤枉,说什么暴病而亡,也要人信才是——尸体都被烧了,想要证明他的死因已然不可能,不过这么仓促的做法正好证明其中有鬼。但没人会为他喊冤。以章惇的权力,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件事给遮掩下去了。
韩铉有些颠三倒四的说着,甚至许多地方都是毫无来由的怀疑。
完完全全的阴谋论。
某些猜测,甚至让韩冈都觉得啼笑皆非。
他笑着问儿子,“我就不信,你就没想过这两桩杀人灭口的事是为父做的。”
韩铉悚然一惊,种种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难道……”
难道父亲早就派人潜伏在章家内外,发现包永年和章援勾连的证据比丁兆兰更早一点?为了切断这一联系,干脆就遣人刺杀了包永年。
“不要想太多。”韩冈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儿子钻了牛角尖,“章援过两日就要外放知县了。”
“啊?”韩铉一下子没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