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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只好假装认出了他,目光一侧,道:“噢,竟是镇国公,方才竟差点看漏了,怎么,镇国公也来见驾吗?”
“是。”叶春秋点头道:“许久不曾见过陛下了,今日来看看。”
“噢。”李东阳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觉得如今和叶春秋也没什么好说的,抬腿便要走。
叶春秋却是道:“李公,恰好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李东阳眉毛微挑,脚步驻住,方才道:“嗯?不知镇国公有何见教。”
二人的话,都是客气又不失克制,看似行礼如仪,实则却是冷漠疏远。
叶春秋道:“上一次,李公让令弟去镇国府滋事,只怕没有这样简单吧,闹事为名,实则是想逼我对读书人动手,如此,就可令我叶春秋成了读书人眼里的敌人了,是吗?”
李东阳没想到叶春秋突然在这个时候跟他提起这个,不过他只是默不作声,也算是默认了。
聪明人之间,没有什么可瞒的,这种事上不得台面,大家心照不宣即可。
叶春秋叹了口气,道:“权谋的事,我自认真不是李公的对手,不过……”
叶春秋目光幽深地看着李东阳,唇边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道:“可是如今,规则却已变了,李公,往后要小心了。”
说吧,叶春秋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地看着李东阳,他的脸色仿佛是告诉李东阳,我绝不是骗人的。
李东阳只是冷淡地看着叶春秋,不屑于顾地只嗯了一声:“拭目以待。”
叶春秋的唇角又勾了起来,接了他的话茬:“试看天地翻转。”
李东阳却是没有说话,只绷着脸看了叶春秋,便劲自离开。
他一点也不愿意和叶春秋继续说下去了,叶春秋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这个新的斗争方式,他是一丁点都不适应,他现在唯一可以仰仗的,无非就是利用读书人对商贾的反感,还有借助从前自己在士人心目中的地位了。
幸好,而今他的支持还有七成,他唯一所担心的,却还是未来一两个的变数,叶春秋的套路实在太多太多了,使人应接不暇,而他呢,却还在不断的摸索,太被动了。
叶春秋嘲弄地看了那离开的背影一眼,便没有再继续逗留,快步走进了暖阁。
朱厚照一见叶春秋,顿时咋呼起来:“春秋,朕要完了。”
叶春秋忙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朱厚照气冲冲地道:“朕亏死了,朕在宫中设了赌档,那些奴婢们不肯来投钱,朕便许诺他们,无论他们投谁,只要赢了,便都是一赔一。你可知道,这宫里的人,一窝蜂的买了李师傅,现在都已下了四十多万两银子的注了。”
叶春秋诧异地道:“这么多。”
朱厚照真是很不省心啊……
外边的赌坊,赔率都是浮动的,庄家只收手续的费用,自己却不涉及赌博,所以若是买李东阳的多,自然而然,到时赔的钱也就少。
可朱厚照倒是好,亲自下场,还特么的弄了一赔一的赔率,那些宦官和宫娥,起初不敢,可还是耐不住陛下怂恿啊,又想到李东阳的实力就等于是稳赢,只要有人率先去买了,其他人自然也就变得踊跃起来。
朱厚照一脸头痛地抚额,郁闷的道:“哎……哎……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夸下这样的海口了,最可恨的是寿宁侯和建昌伯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们竟然拿出了十五万两银子,十五万啊……君无戏言,这样下去,朕这一次,怕是要一次亏个数十上百万两了。”
“啊……”叶春秋震惊了:“建昌伯和寿宁侯买了谁赢?”
朱厚照很耿直地道:“自然是李师傅,若是买了王师傅,朕何至于这样惆怅。”
叶春秋脸都绿了,这么多年了,那两个孙子还是那么不是东西啊,筹款的时候,二人一起出了一万两银子,逢人就说要破釜沉舟,一定要助王公入首辅,很热心于助选的活动,到处拉着一帮子商贾,高呼什么支持王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信誓旦旦地说王公必胜,转过头,他居然拿了十五万两真金白银去买了李东阳。
(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17…03…07 09:09:21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施恩()
说起来,寿宁侯和建昌伯这两兄弟,前前后后在镇国府,也挣了百来万两银子,也算是巨富了。
可是十五万两真金白银,却不是随便能拿得出的,毕竟对于做买卖的人来说,只有将钱投资出去,才能钱生钱,所以虽然身家百万,手中的现银,能有十万就不错了,现在竟然筹出了十五万,这张家兄弟这回几乎等于是把自己身家性命都放在了李东阳的身上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孙子每天睁眼说瞎话,鼓舞着士气,说要支持王华,可背地里,却是认为李东阳必胜。
怎么说,怎么的不是东西啊。
见叶春秋脸色很难看,难看到了极点,朱厚照的心里反而舒服了一些。
春秋还是很为朕担心的,兄弟就是兄弟啊!
朱厚照感叹道:“罢了,不想这些了,朕身为天子,说过的话,怎能不作数呢,朕已让厂卫那儿私下里调查过了,李师傅的胜算有九成五以上,只怕朕这回真是要输个惨的了,哎,输了就输了吧,朕呢,权当是玩一玩,就是有些心疼罢了,不过春秋不用为朕有心,朕过些天就好了。”
朱厚照看着叶春秋脸色依旧难看,于是用手搭在叶春秋的肩上,反而安慰起叶春秋来:“没什么舍不得的,输了就输了,朕心里坦然得很,就如你一样,你的泰山输了,也不打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
叶春秋的心里却在想,陛下输了,不过是输了几十万两银子,可是臣弟输了,影响的却绝非是一些钱财可比,一旦李东阳继续任首辅,又用读书人实打实的支持继任,这就意味着,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挟持着名义打击商贾了,这才是叶春秋无法接受的。
叶春秋定了定神,才道:“陛下说的是。”
这话儿有些违心,但是他不愿意皇帝去干涉公推的事,此例一开,只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朱厚照吁了口气,勉强挤出了点笑容,道:“为何这天下人都认为李师傅必胜呢?朕还是有些不明白。”
叶春秋想了想,道:“李公毕竟历经三朝,读书人对他耳熟能详,何况读书人素来不喜欢商贾。”
反商是一种情绪,商贾确实有许多缺点,他们所奉行的,乃是最自私自利的准则,这种人,往往是最受人反感的,他们的行为,与四书五经中的学问相悖。
王华通过商贾们支持,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虽然也有不少读书人看到了商业活动所带来的好处,尤其是一些较为富庶的江浙一代士人,还有不少生员通过镇国府,有了一些回报较高的营生,可这世上,至少还有五成的读书人是彻彻底底反商的,另外两三成,虽然并不露骨,可也绝不会对镇国府有什么好感。
也即是说,在这些条件之下,李东阳确实是必胜的,虽然诗社已经动员起来,可是并不能一下子改变风向,也难怪许多人一头热地压李东阳赢了。
不过要成大事,必是不容易的,叶春秋想着这多年来,经历了那么多的磨炼,不也走过来了吗?
于是叶春秋哂然道:“陛下,胜负还未揭晓,现在说这些,还是言之过早。”
说到这里,叶春秋的心里不由又想起了张家那两个孙子的事,便气不打一处来,也没了什么心情了,陪着朱厚照说了一会闲话,便告辞离开。
………………
自京师到顺义并不远,仙鹤车经过官道,也不过两个时辰可以到达。
可是对于王华来说,却是一件苦差!
只见他画了眉,胡子也特别地梳理过,整个人显得更加亲切了一些,对他这种年龄,虽然仙鹤车里有沙发,却还是受不得这样的颠簸,所以勉勉强强的在这车里打了个盹,一觉醒来,终于抵达了顺义的周庄。
这里是乡下,车马还未到村落,便听到了从远处的大宅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
今日是顺义县的周举人亡父出殡的日子,哀乐阵阵,催人泪下。
马车一停,叶春秋便已帮王华开了门,道:“泰山大人,周庄到了。”
“哎,可算到了。”王华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他这些日子,折磨得够呛了,不过他倒是很体谅叶春秋,虽是疲累,却没有什么怨言。
只是……这样的恩惠,真的有用吗?
一个周举人,也不过是三张票罢了,结果却是来回要赶几个时辰的路。
虽是这样想,口里却不便说,毕竟他也知道叶春秋为了他能选上内阁首辅,比他做了更多的事情。
这一次,是叶春秋亲自陪同来的,为的就是让王华熟悉一下套路,二人到了村口,远远看到了隐在茅屋之中的大宅,那必定是周举人的宅邸了,却先是让人去通报,二人且在村口这里等着。
此时,在周家大宅里,周家人届时披麻戴孝,不过家父仙去了这么多日,周举人悲伤的情绪也渐渐好了些,只是这天是头七,按照习俗,“头七”晚上要祭祀死者,至亲好友得厮守通宵。
所以现在虽是白日,可是不少人都已来了。
周举人带着几分悲戚,忙不迭地招呼客人,他是县里的举人,所结识的都是本县的读书人和士绅,众人纷纷在厅中坐着,虽也缅怀了周父,却也忍不住议论起近来发生的时文。
“此次王公咄咄逼人,似有想要压李公一头的意思,这王公啊,说句本心话,也算是清直的人,可是于我来看,他现在竟与商贾为伍,倒是为人所不齿。”
“是啊,现在的时局,学生愈发的看不懂了,怎么一群商贾,突然就甚嚣尘上了?古话说的好啊,人不兼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