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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卷,静谧的贡院顿时哗然起来,俨然是菜市口一样:“哎呀呀你是如何破题?”
“这下完了,承题是我”
叶春秋迫不及待地收拾了东西,飞快地出了贡院,急匆匆地赶回客栈,恰好黄荆刚刚进来,黄荆笑着道:“春秋,考完了?如何?”
叶春秋道:“尚可。”
听到尚可二字,黄荆不置可否,只是含笑捋须,鼓励了几句:“你的县试文章,老夫看过,若是不出意外,是必中的,你毕竟年轻,若是当真马前失蹄,也不必遗憾。况且,你在河东读了半个多月的书,”黄荆似乎想哄叶春秋开心:“那可是我兄弟读书的地方,他是二甲进士,沾了他的文气,坏不到哪里去。”
这年月人都迷信啊,总喜欢跟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牵连上点关系。
第三十六章:声名远播()
黄荆又补上一句:“何况,那里便是栎社杨家也在那里置了别院,栎社的杨家,你是晓得的吧?哈哈杨家一门五进士,诗书传家,满门都是学富五车之士,你读书的地方,距离他们家的别院不过咫尺之遥,有这样的风水宝地,没有不高中的道理。”
卧槽叶春秋心在滴血,本来自己还琢磨,因为有光脑,等到真正高中,自己还能嘚瑟一下,享受一下被人膜拜的感觉。可是黄世叔,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半点才华也无,就算中了,那也是沾了杨家和你们黄家的光啊。
怎么感觉怪怪的
栎社杨家,似乎很厉害的样子,那个下棋的老人,就是杨家的吗?
叶春秋不好细问,心里有点慌慌的,那位杨家的若是晓得自己拿象棋残局去逗弄他,会不会整死我呀?
南京。
南京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黄信刚刚从杭州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去都察院点卯,便急匆匆地去了永义巷。
永义巷靠近秦淮,又与南京的许多官署相连,所以是许多南京官员的寓居之所。
此时,黄信心里嘀咕开了,刚刚到南京,吏部尚书王华便请自己去府里一叙,这让他受宠若惊。
南京吏部尚书王华可是成化年间的状元,此后历任翰林院修撰,翰林院学士、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詹事府少詹事,尤其是詹事府少詹事,这可是太子的老师,天下无数人称羡的显职,如今太子已经成了天子,王华作为帝师,很快就升任了礼部侍郎,位列庙堂,却因为得罪了刘瑾,这才明升暗降,成为了南京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乃是天官,甚至有与内阁宰辅们分庭抗礼的资格,当然如果这吏部尚书前头加了南京二字,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或许现在的王尚书已经被逐出了朝廷的核心,可是在这江南一地,又或是在御史黄信的眼里,可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何况人家又是状元出身,不肯攀附刘瑾,声誉卓著,还掌握着江南的吏治,一言就可断绝大多数人的生死荣辱。
最近的运气实在是好得过份的,刚刚升任了浙江道的监察御史,紧接着弟弟黄荆就修书而来,说了与叶家的事,平白无故的就让黄信突然成了刚正不阿的人,以至于此事传到南京和杭州,便是自己的上司,都察院的佥都御史都对他态度有了不同,当着同僚的面称呼他是黄明镜。
这只是个脱口而出的外号,取自明镜高悬之意的称呼,显然奠定了黄信在南京都察院中的地位,黄信骤然感觉自己的前途开始越发的光明起来,所以前几日,他在绍兴办了一桩案子,弹劾了几个官员,也受到了极好的评价,人就是如此,一旦被贴了标签,大家都晓得黄信是黄明镜,是不徇私情的御史言官,自然他做的任何事,在时人眼里都是利国利民。
“说起来真该感谢那个叶家的子弟啊,是叫叶春秋对,就是他。”黄信心里感慨着,已到了王府门前,便递上了自己的拜帖。
他现在还是有些不明白,吏部天官为何要寻上自己,毕竟相较于堂堂吏部尚书还有帝师的王华来说,自己这个在浙江颇有能量的监察御史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虽然王华也是宁波人,不过他是余姚,而自己却是奉化,在北京若是相见,还算是两眼泪汪汪,可是在这南京,同乡就显得有些牵强了。
过不多久,有门子出来道:“黄御史,请。”
黄信颌首点头,整了整衣冠,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穿过王府的影壁、前廊,本以为是在正堂相见,谁知那门子折了弯,却领着黄信穿越了一个月洞。
是去内宅吗?
黄信心里更加愕然,一般人见客都是在正堂,而引入后宅花厅的,倒没有对客人的不尊重,反而是因为私交较好,所以不需要有太多避讳。
王尚书是自己高攀都高攀不上的存在,哪里有什么私交,可是为何
黄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内心深处开始悸动起来,自己这是走了运吗?
果然那门子引他到了花厅,黄信入内,见王华一身宽大的素服,正拿着一封书信,愁眉不展地细看着。
他年纪已是不小,须发黑白掺杂,神色凝重,细细一看,便发现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倒像是几日没有睡好。
“后进黄信,见过王公。”黄信肃然起敬,忙不迭地作揖行礼。
自居后进,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是在正堂相见,他会不假思索的自称下官,可是现在显然是以私人会晤的身份,舔着脸自称学生,再呼王尚书为恩府,这显得有些冒失,而且姿态太低,可能会惹来反感。偏偏这个后进,不偏不倚,既不唐突,也能拉近关系。
“噢。”王华淡淡地点头,当他抬眼时,黄信与他的目光一触,分明看到这位王尚书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哎呀呀王公日理万机,竟到了形如枯槁的地步,真是教人佩服啊。
“子义,来,不要多礼,坐下说话。”王华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他没有用官话,用的却是宁波的方言。
黄信心花怒放,王尚书没有称呼自己官职,而是以自己的字号相称,这分明是把自己当做是晚生后辈,似乎很有提携的意思,再加上用的是乡音,就更显得亲昵了。
黄信忙用宁波的口音道:“多谢王公。”
王华已将手上那封书信放下,笑道:“你的事迹,老夫已有耳闻,朝廷任你为御史,本意就是要你这样刚正不阿的御史纠察风宪。一纸书来只为田,让他百亩有何妨万里长城应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呵诗能明志,你有此胸襟和志向,实在难得。”
黄信就差泪流满面了,这诗不是自己作的啊,当然,这诗朗朗上口,再加上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如今早已广为流传,黄信心里对这个叶春秋更加感激,一首诗简直就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更想不到,连天官都知道这首诗,这是组织上要重用的节奏。
第三十七章:春秋你认得吗()
虽然明知诗不是自己的,可是黄信眼下也只能承叶春秋的情,厚着脸皮接受:“后进惭愧,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
王华郑重其事地摇头:“话不是这样说,为官之人两袖清风者大有人在,可是真要做到公私分明,却是难了,老夫历经宦海,见识多了那些清廉自守之人,可是能做到约束自己亲眷者却是寥寥无几,莫说是别人,就是老夫,也未必能做到。”
黄信有些飘飘然,怎么听怎么舒服,夸奖自己的可是比自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的吏部天官,蒙他器重,甚至不必他亲自出面,只需要一个眼色,不晓得朝中多少他的门生故吏就会把自己高高捧起来,他心里打着腹稿,在想如何谨慎的回应。
谁知王华突然道:“子义,叶春秋你认得吗?”
“啊”黄信满脸诧异,叶春秋这个人,他可是化成灰他却是记得,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王公问起叶春秋,难道他叫自己来,是专门为这叶春秋的?
想到这里黄信狐疑起来,叶春秋现在只是个童生吧,噢,这时候应当参加府试了,可是他的层次,莫说是距离王公,便是距离自己,那也是十万八千里,王公怎么会突然关注这么个小小童生?
“认得,此子大才啊。”黄信几乎是脱口而出。
开玩笑,且不说叶春秋赠诗之恩,单说黄家和叶家的这段佳话,黄信也要为叶春秋吹捧到死啊,把叶春秋捧得越高,自己的名声就越大,黄信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正能量,搜肠刮肚的搜罗了一肚子的溢美之词,再加上他这御史天生自带的三寸不烂之舌,立即文思如尿崩:“此子恰好与后进为邻,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看着,从前看到叶家的人,黄信可是捏着鼻子走,不瞪上几眼,再踹上一万脚都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不过现在,他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绘声绘色地道:“他小小年纪便才思敏捷,知书达理,勤奋用功,在奉化四乡八里之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是出自绅士之家,却是待人谦和。”
“这些时日,后进与他有一些书信来往,据闻他已过了县试,高中了奉化县案首,在一干童生之中脱颖而出”
王华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也不禁微微被一丝愕然取代,本来问起叶春秋,是因为鄞县杨家来的一封书信,自己和杨贤弟最爱象棋,那杨贤弟修书送来了几份象棋残局,这几日王华苦思冥想,居然发现这残局玄妙无比,竟是无解。
人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无解的难题,何况还是自己的兴趣爱好,王华饱受这样的折磨,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注意到了书信之中提及到的叶春秋,虽然只是寥寥几语,王华想到这叶春秋既然是奉化县人,恰好与黄御史是同乡,就索性请黄御史来问一问。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晓得黄御史竟把叶春秋捧上了天。
王华哭笑不得,心里不由说,杨贤弟在书信之中说此子不过十一二岁光景,十一二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