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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呷了口茶,张书吏已被人拖了出去,在外头喊:“焦公焦公”
可惜焦芳那儿并没有什么动静。
谢迁将茶盏放下,脸色铁青,他抬了眸,门前的帘子恰好吹起,可以从缝隙中看到对面的公房,谢迁的目光显得有些深邃,他旋即一笑,悠然地坐在椅上:“请周司吏来。”
司吏是内阁书吏们的官长,过不多时,那周司吏便吓得脸色青白地来了,张书吏突然被人拖了出去,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谢公动了怒,一进来,正要行礼,就听谢迁厉声道:“这内阁中的书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个人浮于事,不知所谓,连传递奏疏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风纪松弛如此,这是当内阁是等闲衙门吗?”
“是,是,是学生的错,是学生没有管束好下头的人,是”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一丘之貉(第四更)()
周司吏的话还没说完,谢迁便打断他道:“不是你的错,只是平时大家都怠慢了,从今儿起,裁撤一批昏聩的老吏吧,这件事你来办,但凡是人浮于事,不够灵醒的,都打发出去,内阁不要庸才,拟定了名册之后,报之刘公,再发一份到老夫这儿来。”说着,他便提了笔,专心地拿着一本奏疏开始拟票。
“是,是,学生这就着手去办。”
周司吏不由咋舌,只觉得冷汗浃背。
内阁里的事,但凡有什么动静,基本都能闹得人尽皆知,焦芳对此不以为意,依然从容淡然地坐在公房里,似乎对张书吏的裁撤不以为意,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奏疏,他拿起一份奏疏,微微皱眉,便起身到了刘健的公房,在外头:“刘公可在?”
里头的刘健传出声音:“焦学士有何事?”
焦芳便掀开帘子进去,只见刘健正在慢悠悠地喝着茶,他微笑道:“这儿有份奏疏,是关乎于山海关的边军闹饷的事,说是朝廷已经半年没有足额发饷了。”
刘健只是接过奏疏,看了一眼,而后淡淡地道:“闹的显然不是兵,而是官,这种事,先治几个武官,其余的兵士,好生安抚即可。”
焦芳便道:“那么,老夫就按刘公说的票拟?”
刘健颌首点头。
接着焦芳便笑呵呵地道“刘公,陛下的病”
刘健不以为意的样子:“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久就会恢复如初。”
焦芳忙道:“是啊,就是如此,只不过”
刘健算是明白的,这焦芳显然是来试探的。
刘健笑了,捋着须,却是慢悠悠地道:“焦公啊,令子以下犯上,闹得都察院那儿群情汹汹,刑部和大理寺也都看不下去了,都说非要以儆效尤不可,你也知道,我们位列中枢,说是宰辅也不为过,内阁诸公的品性,老夫是信得过的,可是因为平时忙于公务,而疏忽了对子子弟的管教,最后闹得沸沸扬扬,这可不是好事啊,往大里说,若是子弟跋扈不法,市井之中的无知百姓会怎样看呢?若如此,将来内阁还如何服众?这件事,焦公怎么看呢?”
说罢,刘健似笑非笑地看着焦芳。
焦芳心里顿时暴怒,他陡然明白,刘健已经参与了谢迁的反击,他原本以为,这个老成持重的首辅大学士会选择恪守中立,至多,也就微微地偏向谢迁一些罢了,现在看来,分明是一丘之貉。
不过焦芳的脸上依然保持笑容,很是谦虚地道:“哎呀犬子无状,说来也是令我遗恨,既然我教子无方,那么就请刘公来管教吧,犬子就托付给刘公了。”
他这态度,则是告诉刘健,我儿子是死是活,我不管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你敢杀吗?
接着焦芳又道:“只是老夫最忧心的,反而是陛下为奸人蒙蔽之事,一个小小翰林,竟敢随意制药,行这方士之术,不但有碍观瞻,更是误国误民,这件事,明日我会提请廷议讨论议罪,此事事关重大,可不容半分马虎。”
刘健眼帘放下,一副对此事漠不关心的样子,淡淡地道:“哦,好吧,明日廷议再说。”
既然知道了刘健的立场,焦芳便没有再说什么,朝刘健拱可拱手,便告辞而去。
叶春秋当夜在待诏房住下,等到卯时未到,便自觉地起来,这几日在宫中没有练剑,使他总是感觉有些不适。
只是今日就是每月一次的廷议了。
所谓廷议,就是后世耳熟能详的朝会,按照规矩,是京师之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需参加的一场大议,而至于其他御史、学官或者是翰林,已经六科的给事中,则完全无论品级,都必须参与。
也就是说,今儿在保和殿,几乎所有的文武百官都会到达,弘治年间的事,这样的廷议会每月三次,弘治天子是个很勤勉的皇帝,巴不得任何时候都能与大臣们商议国政,愿意倾听所有人的想法,只是正德天子登基之后,又恢复了旧制,将每月三次改为了每月一次。就这还经常的不肯参加,不过无论天子参加不参加,这种议事依旧如期进行,一般情况,都是由内阁学士主持,然后文武百官各抒己见,若是一些小事,则由内阁学士当场决断,若是一些难以决断的大事,则命人写下廷议的记录,上呈宫中,由天子裁决。
这数日来,自焦黄中栽了跟头后,朝野内外显得出奇的平静,叶春秋并不相信这种平静还能维持下去,若是不出意外,今天就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他打起精神,因为是在宫中值守,所以现在宫门未开,还有许多时间准备。
接下来会如何呢?
叶春秋也难以预料,若是自己获罪,那就是必死之罪,还要祸及家人。
这是一场生死之斗,不由得他掉以轻心。
阴霾的天气之下,天空下起了霏霏的细雨,叶春秋孑身一人到了廊下,透过昏暗的灯笼光线,拿出怀中的信笺观看,雨水如丝线一般,带着些许的清凉,而这娟秀的文字,却是足以暖和叶春秋的心。
愿君珍重。
叶春秋抬眸,看着阴霾中难以分辨的模糊景物,心里不由有些触动。
当然要珍重,正因为我还要娶你,还要与你长长久久的度过此生,所以才更加珍重自己不可。
檐下滴滴答答的积水顺着琉璃瓦啪啪落下,在待诏房前形成了小水洼,这儿只是宫中最偏僻的角落,连地砖都已经年久失修了,踩在脚下,那不牢靠的砖石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叶春秋走入雨幕,宫中不许撑伞,不许乘轿,所以叶春秋只能冒雨而行。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使他面上湿漉漉一面,洁净的麒麟服此时也被雨水浸湿,湿漉漉的显得有些狼狈,可是叶春秋依然抬头挺胸,朝着钟鼓响起的方向而去。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章:期待已久的廷议(第五更)()
此时,在谢家,谢迁的轿子早已备好了,一大清早,这位朝中重臣便已钻入轿子,动身前往宫中。
每到这个时候,谢家总是灯火通明,只是后宅里,依旧是黑暗一片。
后宅深处的阁楼,乌黑的阁楼里猛地燃起了一盏小灯,等窗户一推,淅沥沥的雨水便敲打而来,在这小窗边上,却是一张精致的脸,脸上的俏容带着与这天气一样的愁绪,她双目如星辰一般,借着幽光,远眺着谢家门前灯笼发出的淡红光晕,一伙早起的奴仆拥簇着轿子,徐徐朝着紫禁城的方向去。
王静初扶着窗沿,收回目光。
脑海里有个人影挥之不去,她便坐下,有女婢给她添了一碗莲子羹来,道:“小姐,你已一宿未睡了,赶紧歇一歇吧,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王静初抿嘴嫣然一笑,只是这笑容却掩饰不住她眼底深处的忧心,她启开朱唇道:“嗯,你早些去歇了吧,我在此等一等。”、
她蜷腿坐着,缳首吃着莲子羹,细嚼慢咽,眼帘低垂,眸子似是望着碗中的银羹,听着外头雨水的沙沙声,一时失神。
天气渐渐放晴,天空翻出鱼肚白,一匹快马宛如刺破了雨后清晨的宁静。
哒哒
马儿在一处小院前停下,这是内城一处偏僻的院子,显得很是简陋,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骑马的人翻身下了马,将绳子系在柴门前的木桩上,他一身鱼服,身材魁梧,头顶着软绵绵的范阳帽,在他伸手推门的时候,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粗犷的脸,不是锦衣卫百户钱谦,是谁?
钱谦推门而入,口里大叫着道:“老邓,老邓,他娘的,你还在磨蹭什么,火烧屁股了,你还去不去廷议?真真见鬼了,今儿该你出场了,你怎的这样磨磨蹭蹭,春秋可全靠你了啊。”
邓健已戴了乌纱帽,穿上了官服,一身光鲜,此时正蹲在檐下就着米粥窸窸窣窣地吃着窝头,他抬眼看了钱谦一眼,咕哝道:“稍等,我还未填饱肚子,不急,午门没这么快开的,你急什么?”
钱谦气得跺脚:“怎么不急,你难道没听到消息吗?春秋要遭罪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是给人”
邓健却是摇头晃脑地道:“哎,所以说你是粗人你懂个什么,朝廷虽然出了害群之马,不是还有忠良吗?有忠良在朝,怕个什么?”
钱谦怒气冲冲地道:“若是有忠良,这世道怎会如此?你看看,你天天说忠良、忠良,可是我看到百姓不是照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邓健怒了,放下窝头,气冲冲地道:“哪哪有这样严重,当今天子虽然不甚圣明,可也是爱护百姓的,罢罢罢,等我吃完这个窝头再和你讲道理。”
好不容易地拉着邓健出了门,钱谦让他骑马,自己在前头牵着,钱谦再三嘱咐:“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春秋和咱们都是一路南来的吧,总要相互照应着,噢,前些日子,广济寺的大和跟我说,说我撞贵人呢,这贵人是文曲星,我仔细琢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