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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徐徐开口道:“唐兄的画很好,不妨如此吧,陛下,宫中不是恰好缺几个御用画师吗?不妨就让唐寅入文思院,以画师的名义供奉吧。”
供奉不是真正的官,只属传奉官,所谓传奉,就是不经过朝廷,皇帝私自录用的人,名义上是官,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差遣罢了。
说穿了,这就属于临时外聘人员,后世的叫法,叫做临时工。
可是临时工也有三六九等,就比如这个文思院供奉,就相当于是御用画师,比如皇帝出去狩猎,御用画师就得远远地跟着,然后画几幅狩猎图,又或者宫殿需要一些画作,则让他们作画还有一些,就是他们自己作画,呈送御览。
不过朱厚照对作画不太开窍,也没这闲工夫,若是遇到有才情的皇帝,这文思院供奉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肥差了,毕竟能时常见到皇帝,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艺,而在这正德朝,却形同与于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子,自是凄凄惨惨戚戚,拿着一份钱粮,有一个好名声,然后乖乖地作一些诗画,欣赏那想必是天子不会欣赏的,自己孤芳自赏还差不多。
可即便如此,对于现在走投无路,甚至前途渺茫的唐寅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件肥差。
叶春秋这轻轻一提,朱厚照便随口道:“这样?好吧,朕看唐爱卿的画确实不错,嗯”
叶春秋说着,却是笑吟吟地看着的宁王。
这等于是叶春秋设了一个局,你们父子二人,拿着唐伯虎来做文章,想要讨好天子,或者附庸风雅,还口称是来献礼的,可是现在,唐寅都成了御用画师了,还献个什么礼?
唐伯虎在江南颇有名气,这宁王父子正要借重他的名气收买人心,转眼之间,叶春秋却是夺人所好
这宁王朱宸濠的脸色微变
朱宸濠忙道:“陛下,唐寅只怕只怕”
本来唐伯虎听到自己有机会入宫供奉,心里也是大为吃惊,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显然,他对此是颇为期待的,他本是解元,却因为牵涉到了科举的弊案,被朝廷贬为小吏,虽然被宁王父子招纳,可户籍上,他依旧是吏籍,可一旦能得以供奉,这吏籍或可取消,在大明,吏籍属于贱籍啊。子子孙孙,可能都无法翻身。
何况若能入宫,或许真能改变命运,这是他眼下人生之中,或许是最大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若是不抓住,可就彻底地完了。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161104105614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如意算盘()
就算朱宸濠怎么装出一副谦谦君子之态,可事实上,他内心本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很显然,叶春秋的一番话,就要将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此前多是世人说他是贤王,甚至对唐伯虎惜才,才招揽于门下,可他本来就是为了利用唐伯虎,收买人心之用,像唐寅这样的大名士,对他来是,的确有着莫大的好处。
而现在叶春秋向小皇帝提出的建议,令他顿时感觉到不妙。
朱宸濠先是脸色微变,但只是顷刻之间,却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捋须道:“陛下”
暖阁里,已是起了微妙的变化。
朱厚照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是个大咧咧之人,对此,一丁点也不在意,而叶春秋面如古井无波,却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唐伯虎却是一脸紧张地看向朱宸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叶春秋会有这样一个提议,虽是轻描淡写,却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一生。
若是能入宫传奉,便或许能摆脱贱籍,又或者,自己只要做得好,不求得什么富贵,但求朝廷能给他再考一场会试的机会,如此,他这半生的苦读,方才不是白费,家人和亲友对自己寄以的厚望,才不会枉费。
他喉结滚动,已经开始有些激动了,只是转瞬之间,他就想明白了,他这件事,许是成了,宁王待自己甚厚,镇国公又开了口,陛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是水到渠成啊,这妥妥的是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节奏啊。
只听朱宸濠继续道:“陛下若是能垂青唐先生,老臣亦是欢喜”
唐伯虎的眉毛已是一挑,他这愁苦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这种欢喜之情,这种情绪,溢于言表,使他激动得眼眶通红,恨不得落下泪来。
苍天有眼啊,总算自己要转运了。
却又听朱宸濠娓娓说道:“只不过,老臣以为,此举略有不妥,唐先生曾因为科举舞弊,而遭受了惩罚,自然,老臣确实是很想唐先生能够拨云见日的,只是毕竟牵涉到了科举弊案,老臣担心,若是有御史风闻,少不得又要狠狠参奏了,到时候若是给宫中惹来了麻烦,又有人借此攻讦唐先生,老臣于心不忍,所以恳请陛下三思,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等唐先生身上的冤屈洗清了,此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朱宸濠的这番话,可谓有理有据,而且一副老成谋国的样子,又似乎是考虑到了唐伯虎的立场,很为唐伯虎被人抨击而担心。
可是同样是这番话,无疑是将满怀希望的唐寅推入了万丈深渊。
本来这件事,只要陛下没有考虑到科举的弊案,若是开了金口,这件事也就成了,将来无论别人说什么,唐伯虎大不了用自己的实力去证明自己而已可是朱宸濠提到了这桩弘治朝的弊案,就意味着唐伯虎要失去了这个机会了,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到了朱厚照皱眉。
朱厚照确实开始改变态度了,他本来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唐伯虎所献上来的画,对唐伯虎是没有多大的欢喜的。现在听朱宸濠的一番说辞,可不想为了一个又穷又酸的老书生,惹来一身的腥,那些御史,很多时候像苍蝇一样,太惹人厌了。
若是他随口一句,采纳了叶春秋的建议,唐伯虎入了文思院,此事也就没了,对朱厚照没有任何损失,倒还好商量,可是现在,却是全然不同了。
朱厚照不假思索便道:“竟和科举的弊案有关?其他的事,倒也罢了,唯独这伦才大典,却是不可轻慢的,那么此事也就作罢了,朕会让人重新调查一下,若是唐爱卿果有冤屈,朕自然会还唐爱卿一个清白。”
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啻是判了唐伯虎死刑。
朱宸濠为自己的临场反应感到得意,他虽是不经常在这京师里,可是跟着京师里的很多达官贵人都有联系,又怎么会对朱厚照的性情不知晓?
唐伯虎方才的喜悦,顿时化作了无数的懊恼和哀痛。
他几乎距离这梦寐以求的转运,只差那么一步,不过一厘一毫的距离,偏偏却是一下子付诸东流。
他抬眸,看着一脸凛然正气的朱宸濠,朱宸濠甚至看他朝自己看来,竟是向他报以一个笑容,这笑容,和以往一样如沐春风。
唐伯虎才刚刚进宁王府之时,宁王父子待他是极为友善的,同样是这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可现在映入他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的面孔。
唐伯虎带着沉甸甸的心,畏畏缩缩地微微后退了一步,咬了咬牙,想要说什么,或许是他心里那股才子的凛然傲气险似要被激发出来,可是转瞬之间,他便理性地明白到自己身处何地,面对的是何人。最后,一切都只化作了一番苦笑,方才激动的眼眶通红,现在却是痛苦地落下泪来。
唐伯虎拜倒在地,朝着朱厚照叩拜道:“草民叩谢陛下恩典。”
什么还会再查一下,唐伯虎很清楚,那一桩陈年旧案,是不可能再查了。
因为这牵涉到的是朝廷的斗争,当年有人要整的不是他,而是他当年的考官,因为考官舞弊,所以他受到牵连,而整垮那考官的人,哪个是等闲之辈呢?现在他们想必早已功成名就,谁会因为一个一文不值的唐伯虎,而去招惹这桩旧案的某些大佛?
完了
唐伯虎的心里沮丧到了极点,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铜砖上。
事实上,他本是接受了这个命运,可是叶春秋今日的一句无心之言,令他又燃起了希望,可现在,恰恰是宁王的一句话,又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有多少人明白,这如天堂掉下地狱之感,是何等的痛苦!
朱厚照则是没有了耐心了,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不必多礼了,你的画很好,朕很喜欢,来人啊,给这位唐爱卿赐三十两银子吧,王叔,还有唐爱卿,你们且告退,朕有话和春秋说。”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权贵()
朱厚照显然把自己没心没肺的性子使到了至极,毫不顾念宁王父子的感受,这话跟赶人也没差的了多少了。
他这样一说,宁王父子便也感觉灰溜溜的,这一次献画,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味道。
唐伯虎听罢,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彻底地到此为止,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三十两银子,陛下赐给了他三十两银子,呵
他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凉,却还是乖乖地跟着宁王父子,告退而出。
等出了暖阁,朱宸濠却是含笑对唐伯虎道:“伯虎啊,这一次好险,若不是本王提醒了陛下,陛下当真让你入宫传奉,说不准,伯虎又要成了别人眼里的眼中钉了,好在陛下回心转意,否则,伯虎将很难全身而退,朝中的是是非非,实在太多了,伯虎远在江湖,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唐伯虎的脸色苍白如纸,这话里话外,倒像是朱宸濠帮了他大忙似的。
可是,就是此人的一句话,毁灭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
此时,面对看起来一脸好意的朱宸濠,唐伯虎竟是说不出话来,他额上青筋暴出,几乎要陷入狂怒,可是很快,又无奈地朝朱宸濠作揖道:“是,王爷大恩大德,唐某铭记于心。”
朱宸濠捋须,老神在在的样子道:“不必说这样的话,本王与唐先生,可谓忘年老友,走吧,咱们慢慢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