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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到这里,朱载垚便也无心再说下去了,又跟叶春秋说了一些他觉得的趣事,便告辞回宫去。
次日一早,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叶春秋则是前去宫中见驾。
说起来,隔三差五的,叶春秋总要去宫中见朱厚照一面,有时叶春秋若是忙了一些,宫中还会叫人来请。
今天,当叶春秋走进暖阁的时候,却见往日总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朱厚照,今儿出奇地显得有些神魂不属。
叶春秋行礼道:“陛下,似乎有什么心事?”
朱厚照抬眸看着叶春秋,两道浓眉皱得深深的,道:“你看锦衣卫的奏报就知道了。”
叶春秋接过奏报,只扫了一眼,便见上头奏的是那罗斯国大力士的事。
原来昨日的时候,罗斯国大力士连续击败了十三次挑战,不只如此,傍晚的一战还最是精彩,这罗斯国大力士竟让多人登台,十几个武师上场,以一敌十七人,只半盏茶功夫,十七个武师,便已完胜,这十七个武师,身手据说都不弱,是镖行里的镖师,至少比普通人强得多,却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其实单纯的比武倒没什么,这一场胜负,赢的自然有彩头,可若是输了,却需应罗斯人的条件,被押着招摇过市,口里还得叫呼着:罗斯大力士天下无敌,无人可比。
这脸,真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这么多战败的人,毫无例外的,都是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穿梭于京师的各处街道,口里大呼罗斯力士天下无敌,也造成了整个京师,甚至是朝野对这擂台的关注。
不得不说,这罗斯人这等心机倒是令叶春秋有些割目相看。
他们现在出名了,靠着一次次的打败对手,和一次次的赌约,以至于隔三差五,门前便有鼻青脸肿的人走过,口里叫着这些不堪的话,自然而然,便连三岁的稚童,竟都晓得了罗斯大力士的大名。
何况,一人之力,打倒十七名武师,本身就是一件耸人听闻之事。
朱厚照素来虽是好面子的,真是给气得七窍生烟,愤然道:“哼,朕对这力士,本是颇为欣赏的,谁料他居然如此的胆大。”
叶春秋行了个礼,道:“陛下不需动怒,这是罗斯人的奸计,想我大明幅员数兆,总有的是奇人异士吧,他们猖獗不了太久。”
朱厚照愤恨难平地道:“这是给脸不要脸,朕已命那使节来觐见了,你在一边,且听他怎么说。”
叶春秋自是应下。
过不多时,果然那使节入见,这罗斯国国使伊凡穿着得体,进了来,也绝不摆驾子,结结实实地给朱厚照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朱厚照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接着便操着蒙语向伊凡询问,从语气之中,不难看出朱厚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而这伊凡呢,却似乎显得很平静,叽里呱啦地进行作答,以至于起身之后,也是欠着身,表达对朱厚照的敬意。
叶春秋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通过二人的一些细微表情变化来猜测一二。
这伊凡看上去绝不是一个傲慢的国使,恰恰相反,叶春秋认为伊凡是个十分得体的人,从他慢条斯理说话的表情,乃至于无时无刻表现出来的敬意,都可以得出这是一个非常老辣的外交人员。
事实上,在外事活动这点上,欧罗巴人的使节确实比东方的使节要高明得多,因为诸国林立的关系,外事甚至比之战争一样重要,因此联合纵横,大多都来自于这些老辣的外事人员在其中穿针引线,他们大多都有丰富的经验,有独到的眼光,并且无论他如何背后捅你刀子,却绝不会傲慢无礼。
这是个很干练的人,自然是明白用什么话来应付朱厚照是最为有效的。
朱厚照果然露出了一副心有不甘,却又是无话可说的模样,叶春秋心里叹口气,对这样的结果倒是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
而就在这个时候,伊凡则是诚惶诚恐的样子,用着结结巴巴的汉话道:“下臣多有得罪,还望大明皇帝陛下恕罪。”
这显然是刚学来的汉话,显得很生涩,口音也很怪,可是这姿态既放得低,同时也做到了无可挑剔。
朱厚照大袖一挥,却只好用汉话道:“你下去吧。”
那伊凡这才告退。
待伊凡走了,朱厚照方才狠狠地拍案,带着怒气道:“这个老狐狸,实在可恶。”
叶春秋道:“陛下,如何?”
朱厚照便气冲冲地道:“这老狐狸,口里倒是说得漂亮,说这力士在罗斯国乃是他们国主最喜爱的力士,他要设擂比武,连他都无法约束,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朕致歉。转过头,却又说罗斯人以勇士为尊,比武竞技,乃是家常便饭的事,他们在国内也是如此,来了大明,听说偶尔也有武师设擂,所以更加入乡随俗了,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这不就是明摆的挤兑朕吗?”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老谋深算()
叶春秋本还想对朱厚照劝说一二,朱厚照的气却还没发泄完,此时又道:“哼,不就是换着话说,咱们大明有人设擂,他们为何就设不得到了?此人还再三地表达歉意,说只是娱乐而已,不算什么,说罗斯国来仰慕我大明的,那让那些在擂台上输给那大力士的大明之人那般做,又算是什么了?”
叶春秋听着好笑,果然这伊凡很懂得拿捏分寸,官方上态度谨慎,客气非常,简直就恨不得舔朱厚照的脚丫子,可是民间的‘交流’,却又是甚嚣尘上,就恨不得那大力士打遍大明无敌手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刚柔并济嘛。 .更新最快
朱厚照虽是心里气得不浅,却只能犹如一拳打在绣花枕上。
此时,朱厚照抚案道:“朕不能忍了,那大力士不是喜欢比武吗,朕就选出军中的……”
叶春秋其实早已经习惯朱厚照这冲动的性子,不过还是忙道:“陛下,这伊凡可谓是老谋深算,若是陛下从军中挑选勇士,公然与那力士对决,反而有堕我大明的威名,那伊凡一再说是入乡随俗,又说是民间之举……”
朱厚照听了叶春秋的话,倒是一下子冷静了,叹口气道:“你说的也是,不过可惜你剑术了得,拳脚却未必精通,否则就让你去了,不过……”
说到这里,朱厚照又皱眉,想着那大力士身上只怕不下千斤之力,一身拳脚,实在是令人惊为天人,这样危险的人,更觉得不该让叶春秋去冒险,那大力士已经战胜了那么多人,春秋理应也不是他的对手,此人若是下手没有轻重,可就完了。
眼珠子转着,朱厚照却一时没有主意,带着几分苦笑道:“也罢,就随他们去吧。”
叶春秋见朱厚照的心情很是不好,按照往常,就算再劝也是作用不大,便索性告辞出宫了。
说起来,最近叶家在修园子,这是叶老太公的意思,叶老太公认为永康公主过了门,若还在院子里住着,实在不体面,便想到在叶家里头建起一座‘公主府’来。
因为如此,叶老太公现在跑前跑后,把叶春秋的二叔叶松也留在了京里,让他负责修园子的事宜。
因此家中显得嘈杂了一些,那叶松从前因为和大房的过节,所以做起事来,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自己做的事,会令叶春秋或者叶景不满意,他儿子现在在詹事府,眼下二房完全是依附于大房,哪里敢有半分的造次?人嘛,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心态反而平衡了,从前的妒忌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怕叶春秋疑他,所以这园子的修建事宜,总是抽了叶春秋得空的时候来禀告一二。
叶春秋对这些琐事,其实是不甚关心的,却也不好打消他的热心,毕竟这种积极性,对叶家是好事。
倒是这几日下来,天气渐热,叶松穿着夏杉,寻到叻叶春秋,叶春秋远远看到他,便有些想躲了,却终究还是抹不开这个面子,只坐着等。
叶松满脸堆笑地过来行了礼,便将采买了一些柱子的事相告,又说这是宫里修建宫殿的废料,虽是如此,可是却是好木材。
叶春秋只点点头道:“这些事,二叔自行处置就是,若是还拿不定主意,就请大父裁决。”
叶松却是摇头道:“还是禀告一声的好。”接着很巧妙地把话移开:“春秋知道文庙那儿的大力士吗?”
这种事,真是一传十、十传百,叶春秋真是感觉自己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件事,叶春秋便道:“略有耳闻,怎么了?”
“这一次出了人命了。”叶松绘声绘色地道:“就在上午,广平侯袁辂带着几个武师登台,本来只是较量,结果顷刻之间就被那大力士打了个七零八落,那广平侯等人自然骂了几句,那大力士竟也胆大,直接一拳砸了这广平侯的天灵盖,广平侯就此的死了。”
第一代广平侯,本是文皇帝的女儿永安公主的驸马都尉,此后授予了爵位,如今已经四世,这一代的广平侯袁辂才二十多岁,正处在盛年,年轻气盛也是有的,而且颇为好武,叶春秋对此都有耳闻。
可是却料不到这个家伙却也去了凑这个热闹,居然还被打死叻。
叶春秋皱眉,觉得此事已经开始不简单了,不由道:“此后如何了呢?”
叶松道:“现在闹得厉害,广平侯夫人,而今已经抬着棺材跑去叫屈叻,顺天府也吓了一跳,不过眼下却还没有拿人,那比武是签了生死状的,怕是朝中的诸公也是拿不定主意吧。”
叶春秋颌首。
他很清楚,这件事的麻烦之处就在于那生死状上,广平侯签了生死状,那么算不算杀人呢?假若是寻常的人打死了侯爷,早就拿下了,可是偏偏,对方是使节的身份,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件事已是京师人尽皆知,即便朝廷不在乎使节的身份,可签了生死状,各安天命,结果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