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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山上现有多少难民?”
“约莫两万之数。”
真是奢遮的商船队,守序感慨着,他要是也有这样的实力就好了。
沈廷枢道,“我家的船现在多数都临时被改成了战船在淮河上充作河防,只能腾出这40几艘,否则还能运出更多的难民。”
40几艘沙船当然也运不了两万人,剩下的那一半都是乘坐各种小船逃上的云台山。
“海州被建虏占领了?”
“是,就在前几天的正月初二,西股达贼攻占了海州。”
西股达贼不是蒙古八旗,那是外藩蒙古。明朝时建虏又称东虏,外藩蒙古又称西虏。蒙古兵的战斗力应当比八旗兵差远了。
守序略带讥笑,“我在登州得到的消息,山东的建虏近来损失颇重,已经放弃很多州县向北收缩,想来撤退的日子并不久远。你们淮兵厉害了,这种时候都能让一群鞑子牧民占领海州。”
沈廷枢分辨道:“淮兵精锐尚要分出一部在西边,流寇如今也在豫东活动。如果那边不防,流寇窜入江淮之间,后果也不堪设想。”
守序对农民军有些好奇,他取出一副大明地图铺在桌上,向沈廷枢招手,“李自成打到哪里了?”
沈廷枢在地图上来回比划,“闯逆去年九月破开封,十月末再占洛阳,闰十一月破汝宁,擒杀保定总督杨文岳,现如今正在湖广肆虐,主力估计在襄阳一带。”
汝宁府就在南直隶的大门口,守序看的直摇头,去年短短半年时间李自成在河南省东南西北打了一圈,攻克开封、汝宁两座坚城,如今又到了湖北。偌大的河南省,现在已经姓李了。
1642年可以说是明朝最倒霉的一年,上半年松山失守洪承畴被擒。下半年九月李自成攻陷开封,十一月建州破关。建奴抵达北直隶南界后,李自成迅速移师豫南进攻汝宁。守序当然不相信李自成会与建虏勾结,但建州军和闯军此时产生了事实上可怕的默契。李自成远离黄河南下围打汝宁,整个淮西的明军就不敢动了。而建虏也把劫掠区域放在了黄河以北,他们甚至深入到了登州附近,一点也没有进军河南的意思。两军一南一北,保持着彼此的距离,在明朝的心脏插上了两刀,让各部明军顾此失彼。
明末确实太腐败了,老百姓造反是应该的。守序很同情并敬佩农民军中的部分将士,能说出“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这种话的官员,李自成杀一千个都不算多。中国本应由农民军来拯救,可惜他们失败了。
沈廷枢说着农民军,守序想了想问道,“北方先有流寇,后有建虏,现在江淮之间是不是有很多流民?”
沈廷枢的脸庞浮现出悲伤,“流民在道,白骨成堆。”
“朝廷能安置得了那些流民吗?”
沈廷枢摇头,“有心也无力,何况很多官员根本就无心。”
守序:“沈大人,我有笔生意想和你们家做一做。”
沈廷扬眉毛一扬,“国主有什么生意?”
守序换了一张台湾地图,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移民。”
……
沈廷扬虽然是明朝的官员,但与科举出身的官员不同,他本质上还是个大海商。官位既来自海贸,当了主管海运的户部郎中后,也不忘用粮船做生意,而且他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做。沈家主做北洋航线,不和南方的郑芝龙抢生意。如今的北风季,淮安的大沙船多数也只能靠港锚泊,以待西南风起。守序打的就是这个候风期的主意。
“帮你们运1万难民至台北?”
“对,不限于云台山,整个江淮地区的难民都可以。”
沈廷枢眉头紧皱,“国主大人,这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
“这是当然,沈大人自可回去商量。”守序厚着脸皮道,“说来惭愧,我现在只能付5000两银子的订金,其他的只能以后慢慢还了。”
守序这是在用声誉在刷脸卡,沈家的几十艘大海船即便运粮食跑一趟天津起码也能赚个四五万两,现在守序既没那么多钱雇船,也没钱组织江淮的难民东来。
沈廷枢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他想到了刚才的炮击,因此回答的还是很含蓄,“我修书一封带给家兄,同意与否,得家兄说了算。”
“甚好甚好,我也写封信,这就派人一起去淮安。“守序道,“行程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贵重礼物,我这次在辽东搞了点上好的人参,正好一并送给沈大人。“
守序都这么说了,沈廷枢也只能同意。
两人都没有提到沙船适航性的问题,沙船确实在北方更多。平底船难以抵挡南洋的大浪,但这不是说沙船完全不能过长江,郑和的船队里就有部分是沙船,只要贴着海岸航行,尽量挑好天气放洋也是能跑台湾的。
守序问道:“沈大人需要多长时间能回复?”
“最快十天。”
“那我就在云台岛静候佳音。”
“家兄现正筹划收复海州,恐怕未必能及时回复。”
“没关系,我等。”守序明白,有的时候该求人就要求人。谁让这次中国行就没带多少钱呢,从苏卡达纳开始都是用缴获的物资在滚着走。现在元老院不可能同意在中国投入太多实际资源,金城才是根本。守序在士兵们面前吹有钱那是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到了真要和这些大海商真金白银做生意,没钱把姿态放低一些也没什么。
“你们打算怎么收复海州?”守序这么问倒不是他有想参与作战的意思,云台山和大陆之间的海水甚浅,盖伦靠不过去。
“家兄正在联络一个流寇头目,袁时中。”
小袁营。
第53章 群盗中一奇男子()
南直隶,睢宁,农民军小袁营军寨。
寨中主帐,油灯点的通明。袁时中放下建虏写给他的信。
“你们要与我结盟,共同攻打淮安?”
送信之人虽然剃了金钱鼠尾,却是个汉人,“正是,好叫袁将军知晓,淮安府也是运河一重镇,金帛子女无数。贵军在河南,我军在河北,只要贵军接应我们渡河,攻下淮安如反掌事。到时一切虏获,我两家可均分。”
袁时中没有表态,“闯王和八大王那里,你们是不是也有联络?”
“正是。袁将军位置偏远,如今才见到。李自成将军和张献忠将军那里,我军早在进抵黄河时就已经遣人过去联络。”
“他们回复了没有?”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我家主子说了,如果你们愿意送信给我国皇帝陛下,我们一定转达。如想遣使盛京,我们派人护送。”
袁时中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冷笑,“你家主子。你这个狗奴才是不是吃shi长大的?”
建虏来使一阵诧异,“将军这是何意?”
袁时中拍案而起,“狗奴才,老子自小吃的是五谷杂粮,敬佩的是岳飞岳爷爷。对鞑子和鞑子的奴才,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
来使闻言色变,“袁将军,中朝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袁时中大怒,“老子杀官造反是要给穷人一条活路。你个狗汉奸也配和爷爷相提并论。”说完还不等使者分辨,袁时中就大声喊道:“来人,拖下去,剜了这个汉奸的心,丢出去喂狗。”
两个农民军士兵夹起汉奸,在一路“大王饶命,大王饶命”的惨叫声中拖了出去。
袁时中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二位先生,可以出来了。”
刘进卿和沈连挑开后面的帘幕走入帐中,沈连向袁时中深施一礼,“沈某代数十万南直隶父老感谢将军义举。”
“不用谢我,岳爷爷是我辈的榜样,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能学岳爷爷杀鞑子。袁某明日就点起兵马去海州。”
“我家大人已经在淮河中备好了船只,请将军放心。”
袁时中点点头,对刘进卿说道,“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国主,袁某不是人贩子,这钱就不收了。我也不会帮你们,攻下海州后,你们自己派人去招募吧。这些流民如真能在海外分到一份耕田,也是积功德的事情。”
袁时中信佛,所部被号为佛兵,沈连和刘进卿之前也有所耳闻。
刘进卿也施礼道,“便依将军所言。”
沈连和刘进卿出了袁时中的大帐,月色如水,两人呼吸间吐出的水汽清晰可见。手扶腰刀的士兵在寨中四处巡逻,与他们二人擦肩而过。
刘进卿家族衰落的根源便是洛阳之战,与李自成部实有深仇大恨,他对农民军的情况也下过功夫研究。与其他部农民军不同,小袁营的规模并不大。闯王、八大王、曹操、老回回等人的部属无一不是数以十万计,流民与抢掠来的男妇就如同一个流动的国家。小袁营不杀人,不掠妇女,军纪极好,军中也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沈连是沈廷扬的家人,自从建虏入寇后,沈廷扬一直在联络袁时中,往来的使者是沈连。刘进卿携带守序的信拜访了沈廷扬,事情顺利地出乎他的意料,沈廷扬一口答应帮助守序转运移民。但他不方便在明军控制区组织流民,因此事情便也着落在了袁时中身上。刘进卿就跟着沈连来到袁时中的地盘。
“沈兄,我观这小袁营,大异于寻常流寇。”
沈连笑道,“确实如此,袁时中不杀人,不放火,专务募士、积粮,朝廷很多官员都把袁时中视为群盗中的一奇。”
“那袁部与其他流寇该如何相处?”
沈连道:“袁时中去年也曾与闯逆合兵一处,实是不得。闯逆和罗汝才对袁时中深有戒心。袁时中便趁李罗二部围打开封时,半夜出走脱离了流贼大队,如今与闯逆已是势同水火。”
刘进卿微微点头,“难怪。”
第二日,袁时中集结一万兵马,向淮河进军,蔡元定和沈连都随军行动。小袁营的军服标识是半青半红的毡帽,军中的核心力量是袁时中亲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