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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船家的主张,沈心妍并无异议。只是方才心急,并没有注意,这附近也没有别的船只,距离岸边也有一段距离,这老人究竟是怎么落的水?沈心妍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看这老人的样子,落水的事实总不会假,若不是抢救及时,恐怕这条小命就丢在鄱阳湖里了。而且看他的年纪,也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沈心妍也就没有深究。
船行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已经暗了,才来到下一个镇子。码头附近便设有客栈,沈心妍和船家两人抬着还在昏迷的落水老人,住进了一家客栈。
沈心妍给船家开了一间房间,而自己因为要照顾落水老人,便只另再开了一间房间。半夜的时候,落水老人终于醒了。
“老伯,老伯你醒了啊。”沈心妍一见到老人睁眼,便凑上去询问。
老人刚醒,神情有些恍惚。看着眼前晃荡着的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长大了嘴巴咿咿呀呀的,却说不出话来。
沈心妍看出了一些端倪,小心翼翼的问道:“老伯你,不能说话吗?”
落水老人的听力似乎没有问题,听到沈心妍的话,略显艰难的点了点头。
沈心妍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之色。
“那你还记得为什么会掉落到鄱阳湖里吗?”
老人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脸上皱褶的皮肉痛苦的抽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抬眼四望,看到桌上摆着的纸墨,产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
“老伯你会写字?”沈心妍惊喜发问。
会写字,那交流起来便方便多了。
第八章 隆兴府()
沈心妍又上路了,还带着昨天从鄱阳湖救上来的落水老伯。因为老伯不能说话,沈心妍称他为哑伯。
哑伯不会说话,但他会写字。昨天晚上,他把为什么会落在鄱阳湖中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写在了纸上。
哑伯是九江路人,少年时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所以能写的一手好字。奈何元朝廷无能,鄱阳湖水大涨却治理不效,致使哑伯家道中落。哑伯育有三子,却因少年时优越的生活养成了一身陋习,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家道中落之后,再无足够的经济来源拱三子玩乐,哑伯又因意外而使口不能言。三子不孝,合计将已经成为家中拖累的哑伯赶出家门,又怕街坊领居知道后诟病于他们。所以恶向胆边生,竟偷偷将生他们育他们的哑伯绑了扔在鄱阳湖里,而后对外宣传哑伯年迈神志不清,独自出行而行踪不明,三人竭力寻找后无果。哑伯被丢入鄱阳湖后,竭力挣脱绳索。所幸绳结不劳,加之湖水浸泡后变得松软,竟被哑伯挣开。浮上水面后,被沈心妍所救。
沈心妍涉世未深,从小又受到家族长辈的百般爱护,哪里受得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当即双眼通红,对可怜的哑伯心生同情。她本想护送哑伯回家,再雇上几个打手好好教训教训那三个谋杀生父的不孝子。可哑伯面色黯然的摇摇头,阻止了沈心妍。哑伯对那个家已经完全失望了,他不想再看到那三个不孝子,宁愿自生自灭。
哑伯要求沈心妍把他放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可心软的沈心妍怎么可能同意,强拉着哑伯便上了船,说:“您虽然年迈,口不能言,但写的一手好字。我独自一人出门在外,有时也会孤寂无聊。您以后就跟着我吧,无聊的时候陪我聊聊天或听我说说话也行啊。”
哑伯本想拒绝,但沈心妍压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小船离了岸,只是船上又多了个口不能言的老伯。
沈心妍认为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很英明,昨天一天的漂泊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孤寂无聊了。湖上风景虽好,但耐不住同行的船家是个冷淡性子,没人聊天,再好的风景也总会看厌的。现在可好了,哑伯不会说话,但是爱笑。沈心妍没事就和他讲讲小时候在家中的故事,每每听到有趣时候,哑伯总能笑的挤起满脸的皱纹。沈心妍讲累了,哑伯还会主动取出纸笔与她聊天。有了哑伯的陪伴,这一路上的孤寂无聊也变得不那么难熬,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加快了似的,感觉没过多久,便就到了隆兴府的地界了。
沈心妍和哑伯在隆兴府码头上了岸,给了船家足够的银钱后,便离开了码头。
沈心妍来隆兴府的目的就是登上滕王阁看看秋水长天,如今天色尚早,打听了一下,从码头去滕王阁也只需要半天的路程。沈心妍身上不缺银钱,到时候雇辆马车,可以更快到滕王阁。
时近中午,热辣的太阳晒得人皮肤生疼。沈心妍抬手遮住额头上的太阳,却遮不住脸上埋怨的神色,“我原本以为我们吴兴的夏天已经很热了,这隆兴府怎么比我们那儿还要热啊。”
哑伯笑了笑,贴心的撑起了手中的雨伞,为沈心妍遮挡住头顶的太阳。
沈心妍转头朝哑伯甜甜的笑了笑,也没有拒绝,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码头附近很是繁华热闹,行走不久便看到了个不小的酒楼,供来往商客食宿。
“哑伯,你饿了没有,这里有个酒楼,我们进去吃个饭吧。”
哑伯倒是不饿,只是看出了沈心妍是真的饿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沈心妍心中欢喜,蹦跳着上了酒楼,也没要个雅间,在大堂里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小二见有客到,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客官,要吃点什么?”
沈心妍进门来便看到大堂内坐着熙熙攘攘的食客桌上摆放着的各色美食,早就已经食指大动,却又实在不知这隆兴府有什么特色美食,便随口问道:“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特色美食吗?给我推荐几个。”
小二一听这话,便知道这看起来气质不凡的姑娘是个外地客,不禁大喜,甩起背在身后的毛巾便如数家珍,“说到江西特色美食,小店推荐庐山石鸡,冬笋干烧肉,石鱼炒蛋,藜蒿炒腊肉,再来几罐我们江西特色的瓦罐汤。客官就两人的话,这些便足够了吧。”
沈心妍听得两眼发亮,连连点头,“够了够了,再给我随便上一点饭后甜点,就这样吧。”
“得嘞,客官您稍等,热腾腾的饭菜马上就好。”小二就喜欢这种大手大脚的客人,甩着毛巾转身离去。
酒楼的大堂内鱼龙混杂,食客们交谈的声音也很嘈杂。沈心妍从小便在很安静的环境下吃饭,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新鲜的很。可是沈心妍没有想到的是,像他们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外地人,在这种地方,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吴龙是江西商客,隆兴本地人。隆兴临着赣江,很多商务贸易都是依靠着赣江用船只运货。这样虽然高效便捷,但江上风浪飘忽不定。吴龙的商队,前不久就在赣江上翻了一辆大船。吴龙的生意做得不算太大,这一艘船的货几乎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他也是赌了一把,这一单要是成了,他的生意便能够越做越大。可天公不作美,船翻了,货毁了,他的生意也就跟着万劫不复了。
吴龙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却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赣江这么深,货沉江底,以后也别想再找回来了。现在的他无事可做,感觉生活也没了奔头,整日就在附近借酒消愁,混吃等死。今天一大早起来,又有债主上门来讨债,说是再不还钱就要杀他全家。吴龙没有办法,只能依靠酒精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第九章 劫道()
吴龙喝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旁边一桌客人在点菜。一大串菜名报了上去,转头一看,桌上却只有两个人。
“真有钱啊。”
吴龙自嘲般笑了笑,端起手中酒杯又饮了一口。他又偏头看向那桌食客,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头儿。看穿着老头儿似乎是这小姑娘的仆人,这姑娘,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姐。
“长得还真不赖。”吴龙嘿嘿傻笑。
他看到了那个长的挺好看的小姑娘把随身携带的包裹随手往旁边椅子上一扔,旁边坐着的老头儿对小姑娘使了个眼色,指着那包裹,像是让那小姑娘把包裹放好。小姑娘娇俏地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把随意扔到一旁的包裹收到腿上贴身放好。
可是,已经晚了。至少,在沈心妍把包裹随意扔下的时候,吴龙就看到了从包裹的缝隙的露出来的一沓厚厚的银票。
迷糊的吴龙顿时清醒了几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
天下很乱,江西也不平静。临省河南江北行省已经陷入一片战乱之中,而现在在江北与张士诚韩山童三足鼎立的另一支起义军头领——陈友谅,就是从江西起的家。
江西虽然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但民间早就传闻叛军早晚会打进江西,官府人心惶惶,自顾不暇,也没有心思管理治下。所以,在现在的江西行省要是发生点抢劫之类的小事,很有可能都没人来管。
吴龙混迹江西商场多年,也认识一些绿林朋友。在走投无路之际,他也曾经想过投靠这些朋友,以后就做个绿林好汉,打家劫舍也未有不可。但他毕竟家有老小,终究还是豁不出去,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可这次,他终于决定要干点什么了。讨债的都已经追上门来了,如果能找几个绿林好友绑了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大小姐,单凭她包里的银票,他就能还清债务。要是再向她家里勒索勒索,东山再起绝不是妄言。
想到这里,吴龙顿时精神抖擞。他把酒杯退到一旁,点了几个小菜,暗中观察沈心妍一桌。准备等她们结账离开后,悄悄地跟上去。
。。。。。。
沈心妍酒足饭饱,困意渐生。唤来酒楼的小二,询问酒楼的住店业务。酒楼开在码头边上,除了吃饭,供来往商客住宿也是其一大业务。沈心妍给自己和哑伯一人开了一间上房,便结账离开,在小二的带领下准备午睡去了。
而她与小二的交谈,被不远处的吴龙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