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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王世充所率人马和其他官兵差不多,在各郡县都能进行兵员,军械,粮草等的补给,源源不断,远非各地义军所能相比。
可和李密对峙了几年,被李密给传染了。
李密麾下的义军将领们打仗,从来都是一般,说要打哪里,先来李密这里讨上些粮草,然后带着自家的队伍就走了,等粮草用尽,不管输赢,从开始到最后,到处抢掠一番,接着便珊珊回返。
后来击败张须陀,裴仁基等陆续降了李密,情形就要好上一些了,可像当年官军那般能够随时获得补给也是妄想,所以从始至终,李密就没建起来成系统的后勤补给,他做的其实就是从洛阳大仓里面往外倒腾粮食而已。
王世充在洛阳待了几年,李密把他硬生生拉到了一个同样的水平线上,并打的王世充找不到北,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李密要比王世充强的多。
河南一直在走下坡路,并一路不停的掉进深渊当中,后勤补给体系早已崩溃,成批完好的军械连王仁则都很难见到了。
如果说洛阳城中出现这么一批刀枪盔甲,那一定是给皇帝亲军预备的,嗯,即便表象不怎么好看。
所以王仁则满意之余,还很重视,立即便命心腹率人运送去大军中军,并叮嘱一路不得停留……若有人上来抢夺,无须客气……
曾经为李密旧部的徐世绩这会总算有了点碰到穷亲戚的感觉了,不由自主的回想了一下当初在瓦岗山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
那会儿他已经劝动翟让和单雄信两人去抢运河船只,瓦岗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是富裕。
只是李密来了,张须陀也到了,然后大家的生活就一泻千里,最艰难的时候无论将领兵卒,吃的都是一样,粟米饭……他娘的连腌菜都没有。
重礼在先,对于王仁则来说,徐世绩便是贵客,当然了,他的热情必定是极为虚假的,他要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接收岸边的军械还在其次,皇帝要他探听一下晋地的情形。
徐世绩来的正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当然,这都是开玩笑,就算是两人都在河南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徐世绩的祖籍是山东,王仁则的家乡在长安边儿上。
而年岁相仿的他们,除了曾在洛阳城头城下对望之外,就没有任何交集可言了。
可对于王仁则来说,这都不是事儿。
徐世绩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呆”,在陪着王仁则验看过军械之后,便要告辞离去,王仁则大笑着把住他的胳膊,硬是将人拽进了临时搭起来的军帐。
徐世绩“勉为其难”的从了,在耍心眼上,显然徐世绩更胜一筹,当然,心情上正好相反。
王仁则确实很高兴,徐世绩就很难说了,被派了过河,见到王仁则领兵而来的时候,他便觉得有点麻烦,王氏子弟,自然不是拉拢的对象,人家现在也是皇族了呢。
在账中坐定,一边应付着笑声不断的王仁则,徐世绩有点想笑,还真当自己是皇族了不成?沐猴而冠,过后有你哭的时候。
很快,两坛老酒,外加一些吃食便送了上来。
意外的,伙食还不错,酒很甘冽,显然是洛阳良酿,烤出来的獐鹿和兔子都很可口,不多时,烤鱼还摆了上桌。
因地制宜,很有当初李破的风范,苦日子嘛,就应该这么过才对。
王仁则举杯,“将军予我以重礼,放心,俺定不叫将军空手而归,来,先饮上一盏,其他事过后再说。”
徐世绩这会儿也不推脱了,举杯应道:“将军莫要客气,王氏已与大王有了姻亲……说起来,应是世绩先敬将军才对,失礼失礼。”
这话王仁则听着极为顺耳,可要仔细琢磨一下,味道却又有点不对,只是现在的情形,这个李密余孽姿态放的很低,对于他来说却是好事。
那么汉王舅兄的名头倒也不妨拿来用上一用。
几杯酒下来,王仁则便打开了话题,摇头晃脑的感慨道:“要说我河南的英雄豪杰多不胜数,将军正为其中翘楚,早些时,将军之名仁则便已如雷贯耳,只是后来将军销声匿迹,不想却是投了汉王,唉,世事无常,真是难以预料啊。”
这些话说出来,倒也真不算是惺惺作态,要知道,当初徐世绩在河南的名气确实不小,李密心腹,翟让被杀之后,徐世绩便一直率军驻守郑州,地位其实还在秦琼等人之上。
若非如此,李密也不会派张亮这样的人到他的军中作监军。
只是时移世易,如今的徐世绩在经历了那许多坎坷之后,已经略微懂得了收敛锋芒,爱惜羽毛的重要性,几年前的那些时候回想起来,就像是过去了几十年,他自己都不愿再行提起,就更不用说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了。
换句话说,从匪的经历,在遍地都以官军自居的晋地呆的久了,让徐世绩渐渐深以为耻,对那段经历不愿再多做回想了。
这时徐世绩虽说心有不喜,可还是笑道:“将军谬赞了,往事不堪回首……再说,俺也当不起豪杰一说,倒是将军,英雄年少,意气风发,相比之下,世绩那点成就又算的了什么呢?”
和俺相比,你这三姓家奴确也算不得什么,王仁则心里得意的想着,说实话,这两位一见面其实就相互看不顺眼。
徐世绩和王仁则年龄相仿,王仁则还要比徐世绩大上一些,可几年前的河南,有谁知道王仁则是哪个?
而徐世绩却已大名鼎鼎,在李密麾下独当一面,地位堪与裴仁基等人并列,要是不见面也就罢了,今日见了,王仁则自然而然的便有了那么几分嫉妒生成。
但时至今日,出身灞城王氏,又贵为“皇族”的他,居高临下的望过去,那点嫉妒顿时就更加扎心了起来。
反过来,徐世绩对王仁则这种世家子也颇为厌恶,觉着河南被祸害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这些混账王八蛋造的孽,若非如此,他徐世绩当初何至于上瓦岗从匪?
两人这才是乌鸦落在猪身上,都只看到别人黑了呢。
可两人交杯换盏之间,却都笑语晏晏,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让他们心中都暗自作呕,却还乐此不疲,也算是一件比较奇妙的事情了。
酒过三巡,王仁则终于笃定了下来,那位便宜妹夫并没有作妖的意思,河上只修建了两座浮桥,派来的徐世绩也还知情识趣,应是并无渡河之意……
第642章心眼()
两人喝了有一个时辰,到了半醉的状态,两人推让一番,就都停杯不饮了。
王仁则有点遗憾,若非这人在河南名气不小,可能与他的一些部下有所牵连,不然的话,定要叫来众人,将这厮灌醉,许能再套些话出来。
徐世绩也有所得,郑军上下,好像锐气尚在,王世充亲族不少,散布于军中领兵,虽有任人唯亲之嫌,可应该还能保有一战之力,门阀世族就是占便宜啊
其实王仁则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徐世绩对河南军伍太熟悉了,若底气十足,那么上上下下必然是一种我自称雄,其他人皆如土鸡瓦犬的心态。
而作为王世充侄儿的王仁则这么影影绰绰的通过他来探问汉王心意,在徐世绩看来无疑便是心虚力弱的表现。
他对王仁则的评价则更为刻薄,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偏偏学那鬼头鬼脑的虚伪模样,就你这个样子,还敢自称豪杰?
该回去了徐世绩起身告辞。
王仁则这回也没挽留,送徐世绩出去的时候,眯着一双醉眼,状似无意的把住徐世绩的胳膊,“我观徐兄在那边不甚得意,以徐兄大才,何不另栖高枝?老话说的好,良臣择木而栖嘛呀,哈哈,你看看,喝了点酒便来胡言乱语,得罪得罪。”
徐世绩晃了晃脑袋,好像有点晕,片刻之后便长长叹息一声,“乱世中人,身不由己啊,大好男儿,至今还是一事无成倒让王兄见笑了。”
王仁则双目微睁,随即便又眯了起来,用力的摇晃着徐世绩的胳膊,笑道:“徐兄快人快语,像徐兄这样的能臣良将,不论走到何处,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偏偏有些人吝啬如斯,唉,俺可也为徐兄抱屈呢。”
这时看上去,两个人都有点“喝多”了,嘴里冒出来的都是“醉话”“知心话”。
“王兄倒是知我只是还需慎言,汉王殿下于我有大恩,即便也不敢稍作他想,王兄且留步,俺这就告辞了。”
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在现在这样特定的环境下,看的就是谁更蠢一些,或者可以说谁掌握的消息更多,更有准备一些。
显然,在方方面面看来,徐世绩都要占据一定的上风,因为王世充自顾不暇,兼且自大狂妄,对其他诸侯的了解皆都浮于表面,甚至于从没有那个好好的了解他们一下的心思。
对敌人了解的少,对自身又缺乏足够的认识,河南人这会就像被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引导着,一头冲到了潼关之下。
于是来到黄河岸边的王仁则也就变成了比较蠢的那个,相谈至今,他终于觉着好像碰到意外之喜了。
心念电转间,他已是开始想象,拉拢住徐世绩能有什么好处呢?
一边想着,嘴上却已笑道:“徐兄怎的忘了,你我两家并非外人啊,分的那么清楚作甚?好好,不说这些,徐兄现为汉王近人,不妨多劝劝汉王,你我两家毗邻,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不如相互扶助,共取天下,如此良言,想来汉王也不会不听吧?”
徐世绩迟疑的点了点头,“此为正理,只是世绩人微言轻,说的话殿下不一定听的入耳,不若王兄随我走上一趟,以王兄之英雄,又能语出至诚呵呵”
王仁则当即吓了一跳,但看向徐世绩那“诚恳”又略带尴尬的眼神,王仁则心里不由咒骂了一声,奸猾鼠辈,拒绝起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