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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见得?”吴沅眼中露出几许诧然,尽管他也清楚,眼前这位副将,那可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只见俞骥抬起头深深望着吴沅,沉声说道:“你放走东门氏,借此谋取了东门氏一族的财物。这笔财物,你多半是打算用来激励城内的士卒吧?”
说着这话,他眼中却露出几许悲哀。
因为他知道,城内那些士卒在得到那笔财物的犒赏后势必会大为喜悦,可他们恐怕料想不到,他们有命拿这笔钱,却未必有命去花。
眼前这个名为『吴沅』的男人,分明就是打算以那笔东门氏的庞大财物为诱饵,诱使城内的正军士卒与城外的士卒拼命。
虽然说这招是将领们惯用的招数,但是俞骥却不喜欢。
只不过目前他宿县的局面,让他无法指责吴沅而已。
但他仍然看不惯吴沅耍弄伎俩。
只因为吴沅乃是吴越之民,此人从未将自己视为一个楚人,他之所以在楚军内,只是为了报答上将军项末当年的恩情而已。
而除此以外,任何一名楚人的战死,都不会让这个外族将领出现任何心情上的波动。
“今日田耽攻城,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在思忖了片刻后,俞骥皱眉说道:“明明宿县的北城墙有着更大的缺口,可田耽却视而不见,致力于清理南城墙这边的碎石障碍……今日之仗,与其说是齐军强攻城池,倒不如说是他们在准备着什么。”
见此,吴沅亦不隐瞒,点点头说道:“十有八九,田耽会在今夜袭击城池。”
“你这般肯定?”俞骥惊讶地望向吴沅,毕竟虽说他也有些怀疑,但却并不能肯定。
然而听吴沅的口气,似乎他对此深信不疑。
听闻此言,吴沅表情玩味地问道:“你是在向吴某请教么?”
俞骥面色微变,似乎有些羞恼。
见此,吴沅心中微微一笑,随即正色说道:“你可曾看出,魏军与齐军有隙?……前几日这两支军队对我宿县的进攻,皆是齐军攻一日,魏军攻一日,日复一日。不难看出,那两支军队的主帅,魏公子润与齐将田耽,皆不愿将攻陷我宿县的功劳与对方分享。……更有甚者,昨日魏军用怪招摧毁我宿县的北城墙时,田耽亦领着一队人马在城外的一处土坡观瞧。当时,魏军喜而呐喊,我城内士卒个个失声,然而田耽那边,亦是丝毫喜悦之声也无……”
吴沅说得合情合理,俞骥点点头表示信服,随即不解问道:“这可与田耽今夜会来袭城有何关系?”
“这还不简单么?”吴沅闻言笑道:“我宿县,眼下千疮百孔,若今日齐军不取,则到了明日,攻取此城的功劳就归于了魏军……唾手可得的功劳,田耽如何会舍得?”顿了顿,他信誓旦旦般地补充道:“我想,田耽十有八九是将胜负定在今夜,因此白昼间才会让你产生那样的错觉。……事实上那并非是错觉,的确是田耽在为今晚的夜袭做准备。”
俞骥闻言恍然大悟,但是旋即,他脸上便再次布满了凝重之色,皱眉问道:“你是想伏击田耽?”
“唔。”吴沅捏了捏空拳,沉声说道:“城外的那两人皆是劲敌。……无论是那个魏公子润,还是齐国的田耽,皆让吴某感到忌惮。若能设法铲除其中一人,何乐而不为?”顿了顿,他又说道:“今日白昼,田耽依旧南城墙展开攻势,却对北城墙这个更好的选择视而不见,在我看来,他多半是想麻痹我军……”
“你是说,今夜田耽会夜袭北城墙?”俞骥皱眉说道:“那不是城外魏军的地盘么?田耽既然与魏公子润不合,不至于如此……不要脸吧?”
吴沅闻言冷笑道:“成王败寇,若是叫魏军夺取了此城,那田耽才叫颜面尽失。”
俞骥想了想,了然地点点头说道:“我懂了,田耽今日对北城墙视而不见,做出一副不屑借助魏军之力的架势,其实是他很清楚,纵使是凭借魏军在北城墙制造的缺口,他田耽也很难在我军有防备的情况下攻入城中。因此,他今日白昼故意强攻南城墙,吸引我军注意,让我军误以为他放不下脸面窃取魏军的战果,因此对北城墙疏于防范,好方便他夜袭北城墙。”
“正是这个道理。”吴沅点点头说道:“因此,我准备将计就计,故意放齐军入城。随后在北城墙一带放火,截断齐军的退路。在此之后,则倾全城兵力,一鼓作气围歼这支齐军!……若此战顺利,则齐军势必损失惨重,即便城外仍有一个魏公子润,但我宿县的处境,想来会改善许多。”
『这就是你设法从东门氏手中谋取那笔钱物的原因吧?』
俞骥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吴沅。
还别说,为了今夜与齐军的厮杀,就连俞骥亦认为,吴沅用那笔钱激励士卒的决定,着实非常明智。
“你在想什么?”见俞骥久久不说话,吴沅疑惑问道。
冷不丁被问及,俞骥微微一惊,因为不想夸赞吴沅,因此他托词说道:“我……我在想,田耽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来个计中计,故意我军将城内兵力埋伏在城北,他却悄然攻打南城墙……”
“唔?”吴沅闻言一愣,伸手摸了摸下巴处的一小撮胡子,眼中露出几许深思之色。
良久,他皱着眉头沉思道:“应该……不至于的。南城墙的缺口要远远比北城墙小得多,若田耽果真将主攻放在此处,像你所说的那样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这难度可要比他进攻北城墙大得多……不至于的,应该不至于的。”
不过看得出来,吴沅对此也不是很自信,遂又说道:“这样吧,今晚让吴康带一万人埋伏在城南。”
吴康,乃是吴沅的族人以及麾下将领,亦是吴越之民出身,虽然本身没多大出彩之处,但为人稳重可靠,因此纵使是俞骥与吴沅有些不对付,亦点点头认可这个人选。
“那我就守城北吧。”
俞骥站起身,似以往那样敷衍地对吴沅抱了抱拳,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吴沅断然拒绝道:“不,城北,我亲自守!……你,去守东城门。”
俞骥愣了愣,表情有些惊愕。
要知道吴沅可是宿县的主将,他俞骥是副将、是将佐,是副手,哪有主将亲自当真,而副将却留守战后的道理。
俞骥的脸上,露出几许羞恼之色。
而就在这时,就见吴沅站起身来,不容反驳地说道:“俞骥,你是项末一手提拔的将领。项末曾对吴某说过,说你天资卓越,乃上将军之才。既然如此,你断不可葬身在此。……若今夜有何万一,你即刻弃城去投奔项末,务必要说服他,舍弃符离塞向南突围!”
听闻此言,俞骥脸上的表情着实有些精彩,羞恼、感动、愤慨,诸多情绪交汇于一处。
“这是命令!俞副将!”
吴沅不容反驳地命令道。
“……”深深望了一眼吴沅,俞骥徐徐转过身去,语气复杂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你!”
说罢,俞骥离开了屋子。
望着俞骥离开时的背影,吴沅轻哼一声,毫不在意。
他坐回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两张脸孔,一老一少,面容皆与俞骥有几分相似。
那是俞骥的父亲与兄长,当年皆战死在楚国攻伐吴越之地的战场,皆死在他吴沅手中。
『算是积德吧。』
吴沅暗自说道。
天色,徐徐降临,转眼便到了亥时。
正当吴沅在城守府内养精蓄锐,等待着齐军兵马的夜袭时,忽然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来报。
“将军!吴(康)将军命小的前来禀告,言齐军果然前来袭城,此刻正猛攻城南!”
“唔!”
吴沅点点头,挥挥手遣退传令兵。
随即,他站起身来,穿上甲胄,戴上头盔,拾起佩剑,迈步走出了城守府,带着一些亲兵前往城北。
毕竟在他看来,田耽夜袭他宿县的主力,应该会在北城墙这边。
果不其然,待等吴沅刚刚到了城北一带,他当即就听说北城墙亦遭到了齐军猛烈的攻势,此刻齐军已突破城墙,攻杀到城内。
对此,吴沅毫不惊慌,毕竟这是他安排的战术,无论是关门打狗也好、瓮中捉鳖也罢,实际上都是他故意放齐军入城的,否则,齐军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杀入城内。
『但愿田耽亲身赴此。』
吴沅的嘴角扬起几分冷笑。
而与此同时,在城外某处隐秘的高坡,正有几名黑影正静静地关注着宿县的变故。
随即,响起一声细微的轻笑。
“嘿!不出殿下所料,田耽果然夜袭宿县……”(未完待续。)
第684章:黄雀()
夜袭宿县这等大事,田耽果然是不放心交给别人,因此亲自前来静观。
负责在第一轮佯攻南城墙并且在第三轮时强攻此处的,乃是齐将仲孙胜所率领的北海军,而负责第二轮佯攻北城墙的军队,则是齐将东郭昴。
如田耽所期待的那样,夜袭宿县的进展非常顺利,只不过其中有些小小的不尽人意。
比如说,在城北负责佯攻的琅邪军的大将东郭昴,由于城内楚军的引诱,以至于贪功心切,杀入城中,没想到反而中了楚军的诡计,被断了后路。
『原来如此!吴沅这是要与田某拼命了……』
记得在接到城北斥候的汇报后,田耽心下顿时一凛。
毕竟,吴沅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而当这个对手豁出性命时,那无疑将会是十分可怕的对手。
好在,齐军此番夜袭宿县的目标,并不是看似最有攻克城池机会的城北,而是在城南。
想来纵使是口口声声要不择手段的田耽,其实此人心中的骄傲,也只允许他利用魏军的战果,而不会真正的将其窃为已有。
“报!仲孙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