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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蔷坐在塌椅中,喝着冰镇的米酒,苦笑着道:“蓉哥,这都是你问第三遍了。就我看,环叔应该是把他那份应得份子转给你了。”
环叔那份,看琏二叔的那个情况,少说一年有三千里银子的利。
贾蓉拿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大口,下定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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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天牢之中不分白天黑夜。张安博今年六十六岁,在天牢之中,穿着便服,依靠在墙壁上。心中感慨。
他已经接收到外界的消息,贾环等人奋力奔走,朝堂中有人浑水摸鱼,局势不明,但现在郑国舅要在秋后问斩。他距离出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现在的问题是,是官复原职,还是贬谪,或者升职。
然而,这些问题在他心中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没有看错贾环。其一,在他身处绝境时,还肯为他奔走、竭力营救他。这是品格。其二,能力。贾环经过雍治十一年这连续的几场权谋斗争的洗礼,成长的超乎他的想象。
这时,一名小吏在门口送了一餐丰盛的酒菜,“张大人,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还望你海涵。”
张安博看着监牢外的吏员,看着那冒着热气、香气的酒菜,腹中食欲升起来,随即,莞尔一笑。
连天牢这里的小吏、狱卒都知道来交好他啊。重见天日之日,不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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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雍治皇帝在西苑的宫殿中召见军机处的谢、何、刘、韩四位大学士,以及奉旨审查张安博的右都御史齐驰、九省统制王子腾。另有勋贵、王公在一旁。
府里的堂皇的殿宇之中,雍治皇帝居中而坐,听着齐驰、王子腾两人的汇报。这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白胖,身穿明黄色的龙袍,面相威严。
以失察的罪名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安博下狱之后,御史纷纷上书,罗列张安博的罪名。雍治皇帝委派齐驰、王子腾调查。
齐驰将事情汇报了一回,最后道:“御史风闻奏事,经臣和王统制查证,罪名皆为子虚乌有。张伯玉是京城名儒,个人的道德、处事,没有违背法律的地方。”
雍治皇帝沉默了一会,道:“既然如此,谢学士觉得应如何处置?”
谢大学士似乎成竹在胸,沉稳的道:“臣以为,可以将张伯玉释放出来,但他之前已经有失察的罪名,故而,可调离左副都御史的职位。”
排名第二位的何大学士道:“谢相,岂能因为小罪而擅自责罚重臣,不免令重臣寒心。”说着,出列道:“陛下,臣以为罚俸三年即可。”
何大学士潜台词是:你王子腾包庇外甥都只罚俸三年。凭什么要免掉张伯玉的左副都御史?
雍治皇帝御极十一年,已经是政治高手,不想听臣下的争吵,决断道:“官升一级,贬出京城。”
既然杀不了,他懒得看张安博的脸天天在他眼前出现。
六月十九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安博从刑部天牢无罪释放,升淮南节度使、南京礼部侍郎。(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向来萧瑟处()
因张安博被释放、升官,大时雍坊中的张府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当然,和之前他担任左副都御史时没法比。京官到底是要比外官贵重。更何况这个升官还有些猫腻。
已经快到立秋,而夜晚的气温依旧带着盛夏的炎热。张府中,张安博、张承剑、贾环、公孙亮等人在偏厅中吃着冰镇西瓜消暑。灯火明亮,点着驱蚊的香。
这时节,西瓜不是什么难的果品,倒是冰块在夏季尤其的难得。不过冰块是贾环从贾府里带过来的。宫廷、权贵都有藏冰的地窖,供夏季消暑之用。
但真实情况,自是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这冰块是贾环用硝石制作出来的。硝石制冰的办法在唐朝时就有。贾环在闻道书院藏书馆的典籍中看到过。以他基本都还给老师的化学知识,要准确的分析原因,写出分子式有点难度。
当然,硝石制出来的冰是不能食用的。硝石本身是一种泻药。但用来冰一下西瓜还是蛮合适的。
张承剑圆胖胖的,自郑国舅下狱之后,他消瘦了点的身材又重新恢复。见大家都吃完西瓜,吩咐老仆送上清水,毛巾。各自洗脸,擦手。大家各自说着话闲聊,气氛轻松而写意。
山长被释放出来了。
说了会话,张承剑道:“唉,这哪里叫官升一级?说着好听,其实还是被贬。军机处和吏部的官僚们连圣上的命令都敢打折扣。”语气有些抱怨,不满。
南京礼部侍郎是个正三品的官职。而南京六部基本都是朝廷官员用来养老的位置。从左副都御史的位置被赶到南京礼部侍郎,这不是平调、而是贬谪。
淮南节度使是从二品的官职,这倒是符合雍治皇帝的口谕:官升一级。奈何这是个虚职。
这就像大学士在国朝只有正五品,但凡是辅臣都加了正一品的虚衔: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六位殿阁大学士,恰好一一对应。
张安博一身浅灰色的道袍素服,六十六岁的年纪,看儿子一眼,宽厚的道:“伯苗…”
张承剑嘿嘿一笑,收了声。
何幕僚、左、田师爷都是微微苦笑。山长这个任职的确就是被贬了。淮南节度使的虚职根本就没有用,就相当于确保山长从二品的级别。真正的权力还是在南京礼部侍郎这个官职。但问题是南京礼部侍郎能有什么职权?
六部之中,礼部本来就是个清贵衙门。最大的特色大概就是天下最大的官办青楼:教坊司归礼部管。
此时,南京礼部尚书就是贾环、公孙亮、罗向阳的乡试座师,天下文坛宗师方凤九。方宗师坐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有加成,但山长如果要做事,礼部侍郎就很憋屈。说的极端点,这个位置连养老钱都很难捞。
张安博目光环视看自己的学生、幕僚,叹道:“老夫宦海一生,在南京终老亦无不可。只是有些感慨。”他其实还是想做点事情。他的政治黄金年龄时,在闻道书院教了十年的书。
贾环心里轻轻的叹口气,有些遗憾。
山长虽说出来了,但左副都御史的官职却丢掉。他当时和王子腾达成的协议是将救山长出来。山长能得一个闲职,还是何大学士力争的结果。但这也没办法。政治斗争、妥协都需要以实力为基础、前提。据说,庙堂诸公,都盯着山长这个左副都御史的位置。丢掉,也在情理之中。
公孙亮安慰道:“恩师,你于心无愧,何必感慨?贾师弟有诗云:江山代有人才出。接下来的天下大事,自有接下来的读书人处理。”
罗向阳、庞泽几人都是笑着宽慰山长。
张安博捻须轻笑。这几个都是书院最出色的弟子,洒然的道:“文约说的有道理。如此,倒是我执着了。朝廷给我上任的时间很宽裕。但我担心这一去江南,恐怕再回来都不知道是那一年。我和伯苗近日即将返乡小住几日,再启程前往江南。
诸位君子,若是愿意我和一同前往江南,我们约在处暑(七月十七)之日,在书院汇合。若是不愿随我去江南,我亦可代为安排去处。”
这是个意向性的说法,也没人会在现在当场请辞。回头私下里会聊一聊。
说笑着,夜色如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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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第三天,六月二十一日傍晚,张安博带着贾环去参加了何大学士府中举办的酒宴。这是大学士何朔为好友的送行酒宴。
贾环以弟子的身份站在山长身侧。期间,回答了何大学士、工部左侍郎胡侍郎、大理寺右少卿梁锡、翰林院编修魏翰林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现在流传在京城中贾环的十首七言绝句的问题。
深夜时分,一辆华美的马车离开小时雍坊中,往一街之隔的大时雍坊。街道上有着深夜的漆黑,清冷。
马车中,张安博穿着深蓝色宽松的袍服,倚在软榻上,笑着问道:“子玉,你不是早想去见识江南风华吗?你是跟我去江南读书,还是在京城里攻读?”
他在南京任闲职,可以好好的教导贾环的学问。
贾环想了想,他确实有去江南的打算。不过他还有点手尾事情没处理好。宝姐姐的事啊。沉吟了一会,贾环道:“就怕赶不上山长出发的时间?”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不知道够不够。
张安博性情宽厚,并不问贾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虽然学习,考取好名次是贾环接下来两三年的头等大事。“赶不上的话,你可以随后来金陵。”又笑,“以你的财力,有去金陵的路费吧?”
贾环就笑,轻轻的点点头。心里涌起温暖的感觉。其实,山长今天带他来见何大学士,何尝不是提携、铺路。顿了顿,欲言又止,说道:“山长,我听大师兄说何幕僚,左师爷打算离开。这…”
山长的幕僚,现在就剩下庞泽、田师爷。他其实不认可山长遣散幕僚的做法。日后未必没有升迁的机会。山长身为大儒,修身养性,现在身体还好着。这年代又没有干部退休制度的。
张安博笑着摆摆手,道:“借用一句你的定风波: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心境洒脱。
贾环就笑起来,被山长的情绪感染,心中轻松,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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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日,贾环、公孙亮、罗向阳、庞泽、乔如松、卫阳、骆宏等人在城南的驿站,洒泪送别山长张安博、张承剑一行。
山长的家乡在北直隶真定府灵寿县。出京城往南行,过通州、保定府,便是真定府。
六月二十四日。骄阳如火。上午时分,贾环正在望月居指挥着晴雯、如意制造可食用的冰。这关系到他的赚钱计划。身边,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性子活泼,嘴巴利索的晴雯,清秀、柔美的如意,驱散着他心中些许离别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