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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质目光幽幽,嘴角带着冷笑,看着偏殿中众人的表现。他耿直一辈子,眼看着他参与开创的永兴盛世就要毁在这一伙小人之手,他心中的愤恨,可与谁说?
贾子玉若在京城,即便永兴天子驾鹤西去,又谁翻得起浪花来?关键是,子玉现在在何处?
礼部尚书胡璁、左都御史李斯两人相邻而坐。两人面露苦笑。
他们虽然是满朝公认的没有节操的人。但是,大丈夫,谁没有点政治理想?难道又要转头彭世俊门下?以他们俩的脸皮,都难以接受如此转变。
有小道消息在偏殿中流传,贾环已经从金陵启程。或许,只有他才可以力挽狂澜。但,时间呢?
…
…
所有人的思绪,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殿中的气氛,也在这非常短的时间发生变化!
大批的步军营士卒涌入到勤政殿前的广场中,不断的有火炮被推过来,加起来,威慑着殿中的众人。随着殿前侍卫司指挥使谢鲸被杀,殿前侍卫司溃散,偏殿这里,就只剩下百余名锦衣卫在防守。
步军营没有大举进攻,不过是投鼠忌器而已。
随着双方的喊话、互相威胁,时间缓缓的流逝。
半响后,彭世俊缓缓的站起来。偏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一身正二品的绯袍,五十七岁的年纪,无视指着他的两把火铳,环视着众人,道:“诸公,永兴天子得位不正,是时候改变,将帝位归于正朔了!”
彭世俊走到偏殿正中,对宁潇拱一拱手,道:“长公主殿下,如此僵持,根本没有意义。你要廷推,那我们便廷推。看看人心到底如何?”说着,面向百官,朗声道:“本官推举晋王嫡子梁国公宁烁继承大宝。谁赞成,谁反对?”
满殿寂静!
彭尚书这话是相当无耻的。兵临城下,问谁反对,有几个人会站出来说“我反对”?他所谓的廷推,不过是找一个好听的借口而已。脸厚心黑的做法!
就在这时,大明宫宫门突然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喊杀声!那股声浪由小而大,由远而近,如同挡不住的浪潮,黄河之水天上来!
“轰!”
数不尽的身穿红袍的将士们涌入到养心殿处,冲进西暖阁的勤政殿广场中。一队又一队的士兵!端着燧发枪、刺刀,仿佛奔涌的洪水而来!
“贾学士赦步军营士卒无罪,只诛首恶!”
“贾学士赦步军营士卒无罪,只诛首恶!”
将士们的高喊,瞬间将列阵的步军营同化,步军营副统领陈谦以及所有想要反抗的人,全部都被迅速的拿下。口号声清晰的传进到偏殿中。
以国朝之疆域,以天下之大,称贾学士者谁?
唯有一人:贾环!
京营、步军营的将士们的方阵渐渐的分开,一名穿着水蓝色长衫的书生,走进来。头戴唐巾,身量颇高,步履从容。神情沉静,气度恢弘。
偏殿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站起来。看向广场中出现的书生。
“哈哈!”“哈哈!”宁澄放声大笑,手指着偏殿中,呆若木鸡的彭世俊,高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我贾先生反对!”
第九百八十五章 永遇乐(下)()
贾环从容的走在勤政殿偏殿前的广场上。脚踏平砖,神情平静。一袭水蓝色的澜衫。
数不尽身穿红色战袍的周军将士追随在贾环身后,簇拥着他。仿佛奔腾的火焰,自广场正中,蔓延而来!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力量?
如此这般的摧枯拉朽!
贾环出现在京师,步军营瞬间倒戈。局势逆转!
招降、劝说步军营,大学士曾缙,殷鹏做不到。没有执掌过兵权的宰辅,在军中没有威信。
皇后,太子,长公主宁潇做不到。只有皇帝才算是金口玉言!说出话的不能改。
北静王,石光珠,新城王沈澄,西平郡王做不到。他们的威望不足以消除步军营士卒们的疑虑、迷惑。
步军营被“挟裹”着以“清君侧”的口号进攻大明宫,大部分士卒都以为他们是为永兴天子的死讨一个说法。然而,击溃殿前侍卫司、和京营交战,他们的立场,说的清楚吗?他们的罪过,能得到宽恕吗?
唯有贾环!
贾环当年在西域,横扫万里,在军中威信极高。使使君之威,如故唐安西节度使,杀敌大将如杀一鸡,杀敌酋如杀一羊耳。
永兴初年,军中兴讲武堂。贾环为筹备者,担任老师。讲武堂前四期的将校,都可自称是他的学生。
这些年,贾环退居金陵,推动资本主义萌芽,推动工业革命的开始,朝堂政务尽归齐中堂,但是,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从来就没有消失过!他的故旧,在高位。他的事迹,在军中流传!
我不在江湖,江湖有我的传说。
如此种种,方有此刻的威势!就像是黑压压,厚重的云层中,响起的惊雷,刺破苍穹!就像是,白雪皑皑覆盖着大地,以炙热的阳光将其消融!又比如,钢刀切开豆腐块!
贾环缓步走上偏殿前的台阶。拿着刀枪的士卒,将校们簇拥着他。他的容貌,偏殿中的众人已经能看清楚。
“锵!”
偏殿的台阶之上,殿门口的锦衣卫们看着走上前来的贾环,纷纷刀枪入鞘,向贾环行军礼,齐声道:“参见贾学士。”不少人声音带着激动。
国朝的军礼,抬头挺胸,以右大臂贴紧侧胸,小臂弯向左肩内侧,指尖触及靠近脖子的锁骨部分。寓意是:右衽之道,汉统至上。
“诸位将士辛苦了!”贾环声音平和的说道,伸手示意锦衣卫校尉们免礼,踏入勤政殿偏殿中。
锦衣卫指挥使张辂,新月卫指挥使秦弘图,南京守备司守备杨大眼,步军营千总林司簇拥着贾环。
他身后,是红色的海洋,是升起的朝阳。时值永兴十一年二月初九,上午九时许。金色的阳光,渲染着他的衣袍!
…
…
在贾环出现在广场上的一瞬间,偏殿中近乎全部的人都站起来。而等贾环走进偏殿中,时间仿佛停止。
正在站在殿中,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问文武百官,皇族:谁赞成,谁反对的户部尚书彭世俊,呆若木鸡。艰难的转身,看着殿门口的贾环。
贾环怎么会在这里?
这次政变,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永兴天子去世,且国朝军中双壁,沈迁,张四水都因边疆战事而率军离开京城。地利:贾环在金陵,对京中之事,鞭长莫及。人和则不必多说。他有盟友。
然而,此刻,怎么说?
彭世俊只感觉到脊椎血管里的血,阵阵的上涌,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被打脸什么的,都只是小事。他可能会死!
大学士萧丕脚下有一滩水,和摔碎的茶杯。自政变以来,他一直都表现的非常的从容。他有底气的!他在永兴二年就是宰辅,当然要有宰辅气度。
此时,他却难以淡定。因为京营对政变有所准备,他心中隐隐的担忧着。不想此刻,担忧成真。而且是最坏的结果!
逼宫之时,他们开出的条件,可以流放太子等人至澳洲。他心中知道,那是权宜之计,后面,肯定会有“意外出”现!但是,贾环做事的风格,可比他们的“委婉”要猛烈得多。
今日之事,必将血流成河!他怕是难以幸免!
占城候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脸色,还有畏惧!他并不敢看贾环。当日贾环为拉拢新武勋集团,和他面对面的谈过。贾环履行了诺言,而他则是背叛!
同时,占城候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们做了什么事呢?从政治大局上来说,他们是起兵政变!而从私人感情上来说呢?他们趁着贾环学生死去,尸骨未寒,威逼孤儿寡母!贾环会是什么反应?
吏部右侍郎彭鏊和户部侍郎柳安宜面面相觑。贾环怎么从金陵抵达京城的?相信这个疑问,是百官们心中都有的疑问。怎么来的这样快呢?
柳安宜,这位东林党的领袖,此时心中长叹一口气:天不佑我东林啊!
现在来看,他们在京中的争斗,何其的可笑啊!天下的权力,不在京师,而在殿门口的贾环!那是没有带着帝冠的皇帝!看看军队的表现,贾环才是真正的权力者!
梁国公宁烁失魂落魄!不复刚才的嚣张,也没有逼宫甄皇后时的跋扈!
由不得他如此表现啊!到底才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就在不久前,户部尚书彭世俊推荐他继承大宝,他心中做何想?
父亲,你在天之灵看我,孩儿今日登基。放心,你的血仇,我一定会报!
现在,美梦破灭!
贾环的出现,刺破了他梦幻的泡沫,他的人生将走向截然不同的两个结局。
…
…
“好家伙!”大学士曾缙轻声嘀咕了一句。他被永兴天子托孤,不久前他痛苦的闭上双眼,为不能解决当前的局势而感到苦涩。
他是打算为国事而死,尴尬在于,永清公主宁潇等人似乎并不认可他。
即便如此,他还是为贾环及时出现而感到高兴。
偏殿之中,在这么一瞬间,心情如大学士曾缙的官员不少。情绪,都是从低谷中升起来!过山车一般的经历!
对于中立的官员们而言,重新投靠新的皇帝,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哪里有直接拥立太子,来得名正言顺?
刚才他们被胁迫,那种形势下,殿外是黑洞洞的火炮、士卒,谁敢应一句:我反对?现在,他们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贾环来了。
大局已定!
…
…
“贾先生…”相比于其他人,越王宁澄的情绪要外露的多,他激动的向前迎了两步。
贾先生,淅哥儿死了。
贾先生,他们威逼要拥立梁国公。
太多,太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