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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昌叹了口气:“夫人定下的,怕是分官人的心,没告诉官人吧。”
后院的大杨树叶子已经成了金黄色,在秋风里不时有一片从树上飘下来,在风中飘来转去,轻轻地落在地上。
不知不觉就是秋天了,东方初升的太阳又红又圆,看一眼就觉得暖洋洋的。徐平却觉得秋风吹在身上,有了以前并没有觉察到的凉意,那凉意一直深入到骨子里去。
沉默了好一会,徐平问徐昌:“走了多久了?”
“也没多大一会,我是看着秀秀的身影不见了才过来的。唉,夫人对秀秀也不错,念她陪着官人到岭南吃了六年苦,把她的身契还给了她。还有,夫人还给秀秀准备了一大份嫁妆呢,不过秀秀没要,夫人让七郎明天送到她家里去。”
说到这里,徐昌摇摇头叹了口气:“就是夫人太心急了一些,怎么也告知她家里人一声,让秀秀她爹或者她弟弟虎子来接她才好。”
徐平没有说话,看着东边初升的太阳,看了好一会。
呼了口气,徐平对徐昌道:“主管,把马鞍套上,我出去试试马。”
徐昌点了点头,过去把马棚旁边的马鞍提过来,与徐平一起套在选好的马身上。
牵着马,徐平从后门出了庄子。
庄子已经跟徐平当年离去时大大不同了,庄后住了十几户人家,都是徐平庄上由庄客转成佃户的。庄客们已经不少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徐平慢慢走着,有人家看见,向徐平行礼打招呼。徐平微微笑着,一一向行礼的人问候。这些人是对徐平最亲的人,伴随着这位徐家小官人的到来,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离开了人家,到了庄后秋天收获之后的旷野里,徐平带着笑容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流下了两行眼泪。他的眼前出现了当年抱着小花布包袱走进徐家的秀秀,那个在他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一夜头发上带着露珠的秀秀,那个随着他到了岭南被惯得无知无畏的秀秀,那个随着他万里跋涉回到中原的秀秀,那个已经长大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秀秀。
九年的时间,秀秀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一起慢慢长大,一起分享着这个世界的幸福与辛酸。当年她抱着小包袱走到徐平身边,怯生生的样子一如徐平来到这个世界,心中充满着好奇,也充满着恐慌,还有着对未来生活的向望。
九年时间,徐平从一个乡间富户少年郎走到今天,改变过数十万人的命运,灭过一个叛服不常的邻国,成为了朝廷高官。他的心中已没有当年的恐慌,而是对未来充满了自信,他自己的命运只需要他选择更好一点,而没有苦难需要他克服。
秀秀从一个牧子的女儿,学会了识字,甚至有时候还学会了耍小脾气,最后却成为了被生活教育得沉默寡言,只在徐平身边默默为他收拾贴身事物的普通女使。
这九年,徐平改变了很多,秀秀变得更多。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如秋风中的树叶,在秋风中变成暖暖的金黄色,却无奈地从树上飘落下来,飘到路上,飘到沟渠里。
看着天边的太阳,徐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向远方驰去。
庄里的稻田扩大了许多,到处都修了沟渠,蜿蜿蜒蜒地布在大地上,像大树的根须。
秀秀坐在路旁的沟边,旁边是她从徐家骑出来的青驴,悠闲地吃着地上变黄的草。
到了秋天,沟里的水变得很浅很浅,浅到一眼就看到水底的黄泥,连自己的影子都照不出来。不知名的塘角鱼在水里翻腾,偶尔翻起一个小水花。
秀秀紧紧抱着小花布包袱,那个当年妈妈做给她,抱着走进徐家的小花包袱。
当年包袱里除了她的几件旧衣服,还有她带着讨好徐家小官人的零食。那时候别人跟她说,到人家里做奴做婢,要吃得了苦,挨得了打骂,让主人高兴,讨点财物回家里。
九年来徐平从没有打过她骂过她,任她自己跟平常人家的女孩儿一样成长,自己学到了好的,也学到了坏的,最后还是终于学会了做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儿。
如今的她的包袱里,依然是自己的几件衣服,徐平做给她的。除了衣服,还有徐平送给她的笔墨纸砚,还有小时候送她的几样小玩意,她觉得自己其它也没什么好带了。
徐家是好人家,出门的时候也没让她打开包袱来看,哪里听说过这样的好人家?夫人甚至还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简直都要把她当作徐家的女儿看了。
可秀秀一样都不喜欢,她只要抱着这个小包袱离开徐家,不要其他的东西。她只在乎这些,还有藏在心底里的那九年来的点点滴滴。
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秀秀看着沟里的水笑了笑,水里没有她笑的样子,她的脸上却流下了两行泪。有时候,生活对人最珍贵的,只是那份记忆。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秀秀转过身去,就看到马上徐平的影子。
秀秀笑了笑,官人终于还是来看看自己,送送自己,送送这九年的记忆。
看着徐平来到自己身前下马,秀秀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徐平笑道:“秀秀走了,官人,记住秀秀的好,把那些淘气的事情,惹你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吧。”
太阳升高了,红光淡去,天地间渐渐没有了颜色。
秀秀牵着青驴,向远处的家走去,身后拉下长长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27章 西南边事()
徐平骑着马,缓缓前行,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
旁边的牛车上,林素娘看着徐平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把秀秀送回家去了,送一份厚礼给她家里,算是给秀秀的嫁妆吧。这么多年,秀秀随在你身边早晚服侍,还跟着远到岭南,吃了不少苦头,不能刻薄了她。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再随在你身边也不合适,早早遣回家去,也是为了她好。”
徐平“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沉声对林素娘道:“你应该告诉我一声的。”
林素娘笑道:“你们主仆多年,情份当然深厚,我告诉你只怕你又要不舍得。有的事情时候到了,该断就得断,我们回京去,过些日子你慢慢忘了岂不是好?”
徐平的面色阴沉,再没说话。
林素娘心里暗暗叹气,秀秀随着徐平在邕州六年,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但现在回到京城里来,有自己在身边,怎么可能允许这么大的一位小娘子天天在徐平身边转悠?
林素娘知道徐平的为人,对自己喜欢的人,他不可能做出让人为奴为妾的事。但如今徐平身上穿的是红袍,那不光是衣服的颜色不同,还意味着徐平可以享受一些五品官的待遇。唐朝的时候,五品以上有滕有妾,品阶不同,数量不同,都可以接受诰封。宋承前唐的制度,虽然减少了数量,取消了滕的名头,贵妾可还是在的。
五品以上可以有贵妾,受诰封,虽然等级低于正妻,但也不是平常婢妾可比,例称小夫人。秀秀的年岁可是比当初林素娘嫁给徐平的时候都大了,再让她在家里呆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徐家的小夫人,林素娘自然要未雨绸缪。
这种事情无所谓对错,在林素娘的立场上,她没有苛待秀秀,已经是贤妻了。
但无所谓对错的事情并不是真的没有对错,最少在徐平这里,对林素娘没有告诉自己一声就把秀秀送回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与林素娘自小认识,最艰苦的日子里她也不离不弃,当时说好的结发到白头,徐平记得,并且把这誓言深深记在心里。岭南六年,他从来没有做出对不起林素娘的事,就是因为知道这份誓言的珍贵。
秀秀跟在身边九年,说是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但他从没有对秀秀有过其他想法。因为徐平记得自己的妻子是林素娘,他宁可把秀秀当成自己的妹妹,也不起别的心思。
却没想到林素娘自己心里先有了别的心思,有了防范的心思也没什么,可以明说出来给自己听。六年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偏偏林素娘自己作主把秀秀送走了,还要等到离开了庄子到了半路才知会徐平。这事情有没有错,在徐平这里那是大错特错了。
当年洞房之夜的誓言,徐平自认可以经受住天下任何事情的考验,但没办法的是里面却先裂开了一道缝。
林素娘感觉到了徐平表情的凝重,知道这事情平息下去不容易,但也没往心里去。世间哪有容易的事情,那么容易又何必自己费尽心思?
当天赶回京城,夜里徐平一个人睡到了书房里。自与林素娘两人在一个地方,这是第一次两人分开睡。林素娘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庆幸,还好把秀秀送走得早,徐平这个样子,若是时间长了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两人在一起,惟愿两心作一心,当连对方心思都不知道了,就多了不该有的东西了。
八月二十二,双日没有早朝,徐平早早就到了三司衙门,去见自己的长官。
长官不但有三司使,各司副使也通签三司事,也一样是徐平的上司。或者说,副使比如盐铁副使,正式称呼应该是主管盐铁司的三司副使,本就是三司的使副长官。
明确的三司副使,只在很短的时间存在过,大多时间都是挂名各司的副使。
见过长官,再去见同僚。
三司衙门极大,实际上若论单独官署,三司在京城可能仅次于皇宫的规模,比中书门下和枢密院都大得多。连绵一千多间大大小小的房屋,一不小心就要迷路。
两位盐铁判官是分司治事的,分辖盐铁司属下的各案。
徐平来前,职事已经分派好,许申管辖都盐、茶、铁和设案,徐平则管剩下的兵、胄和商税案。新来的人总是要受点委屈,常人眼中有油水的都在许申管下,徐平手中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