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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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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制放心,绝对没有”姚泽广和钟回一起摇头。

    “那有没有派人出去追捕逃亡的百姓?”

    “待制说笑,我们这县里连公吏的钱粮都已经拖了几个月,哪里还拿得出盘缠让人出去胡来这种事情断然是没有的,县里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做这些事”

    “如此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们说假话,不然——”

    徐平一边说着,一边笑笑摇摇头,抬腿出了县衙的大门。

    如果不是自己手里有三个河阴县出去的公吏,几乎就信了这两个人的话。那三个人明显是平时横行霸道惯了的,也不像是冒充公人,那这两人一定是在说谎了。

    徐平此行的职责是巡查河道,虽然朝中的官员下到地方都有按察地方官吏的职责,但他到底不是以巡视安抚的名义到河阴,也不能把地方官抓起来审问。现在所能做的,只能行文孟州,让州里的通判下来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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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土豪的地盘() 
上古时代,广武山周围是华夏文明的中心之地,各种遗迹极多。 虽然那些久远的传说早已经掩埋在了黄河带来的滚滚黄沙之下,但久远的文明记忆,依然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三皇庙供奉“天、地、人”三皇,已经不知道始建于哪个朝代,建了毁,毁了又修,经历无无数次折腾。现在的殿阁大多于真宗迎天的那几年,全国大修道教宫观时重修的,是河阴县里最富丽堂皇的建筑。虽然真宗殡天之后,这里跟全国的大部分道观一样香火渐渐冷落,却依然是河阴县里最好的落脚所在。

    姚泽广和钟回一路陪着徐平到了三皇庙,七八个道士早早就迎在了门外。

    徐平让鲁芳取了香烛,到大殿里烧化了,行过礼,取一锭银做香火钱,交给庙里的道士们。这庙里平常就只能收周围乡民的几个铜钱,多少年都不见如此大钱,道士们得了银子,立即眉花眼笑,把徐平一行当作财神进门。

    有钱开路,一切就都顺利,道士们把后殿让出来给徐平一行居住,自己挤到了前殿旁边的小阁子里,还一个劲地千恩万谢。

    此时太阳西垂,霞光照到后院的两株高大的银杏树上,茂密的枝叶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给这庙宇平添了几分庄严。

    到了树下,徐平对姚泽广道:“天时不早,两位且回县衙去吧。记着,明早把我要的向导找来,一早就要去汴口和黄河沿岸查看。”

    姚泽广和钟回躬身应诺,告辞离去。

    徐平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感受着屁股下的清凉,看着头顶上郁郁葱葱的银杏枝叶,想着在河阴县遇到的事情。

    这县里处处都透着古怪,与一般地方截然不同。太平年月,地方再穷,也不可能把官府穷了。可今天看起来,这县衙可是真是够寒酸的,吃的不说,就连衙门里也没个可靠的使唤人手,那几个差役甚至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像这种小县,在编的公吏可能就只有几个,其他的都是百姓服的差役。差役没有工钱,除了一身公服,平时的吃喝都是自备,最是省钱不过。因为服这种役的都是限定上等户,就是官府不发钱,怎么也不可能是这种景象。

    摇了摇头,徐平越想越是糊涂。

    过了好一会,鲁芳从前殿急匆匆地进来,对徐平面前叉手:“郡侯,有消息了。”

    徐平精神一振:“哦,快快说给我听”

    “这里的县令姚泽广,是荫补入仕。带契他为官的,却是出人意料。”

    “除了他的父兄长辈,哪个还会给他这种机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

    “郡侯,姚泽广出身京城里的闲汉,自小父母双亡,哪里有长辈给他恩泽。”

    听了这话,徐平来了兴趣:“不是家人,那他是得了什么人的好处?”

    鲁芳叹了口气:“他虽然是个街头闲汉,却自小精明,惯会做各种生意。后来机缘巧合进了张耆张太尉府上,做个干人。天禧年间,张太尉得势,家里的仆人也都恩荫为官,他也得了个官身。乾兴年间射了个缺,从主簿做起,一路做到县令。”

    原来是沾了张耆的光为官,也不意外,张耆在真宗后期得势,尤其后来得到刘太后的信任,从他身上不知道恩荫了多少人。最盛的时候,举凡家里的马夫伙头,也都一个个得了官身,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明道二年刘太后归天,张耆也被贬出京城,姚泽广的靠山便就倒了,从此之后在任上便就小心谨慎,半点纰漏都不敢出。

    这一点徐平想得明白,也难道他在刚才的酒宴上不提自己的出身,只怕也知道当年徐平跟张耆不怎么对付。但不敢生事,又怎么派人去追捕逃亡?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头绪,徐平问鲁芳:“那钟回的出身呢?”

    “钟回倒是平平常常,以伯父的恩荫为官,一辈子就在选人阶里翻滚,既没有什么亮眼的政绩,也没有突出的过错,就是个平庸之辈。”

    徐平一拍面前石桌:“那八角镇里三个公人是怎么回事?姚泽广和钟回都不是做出这种事的人,难道他们当真是冒名的?真真是胆大包天了”

    鲁芳摇头:“只怕也不是冒充,这河阴县里,与他处不同。”

    “有什么不同?应役当差,就都是县衙门里的人,听主官的吩咐。那三个人要是公人,姚泽广和钟回岂能不知道”

    “依属下打探来的,这河阴县里有两种公人,一种就是在衙门里当差的,我们今天都看到了。还有一种不归衙门管,而是乡里大户家里出来的,并不进衙门当值,而是在乡里专门替大户做事,他们的事情衙门不知道也属平常。”

    听到这里,徐平不由笑了起来:“世间哪里有这种事情难不成在河阴县,还有两个衙门不成大户人家的仆人庄客,横行乡曲也是平常事,怎么就成了公人”

    “这事情倒跟现在衙门里的官员无关,是多年传下来的。河阴县里只有两个大户人家,今天都见过了。一家就是那蒋大有,广有田地,是本县惟一的上户,我们抓到的那三个公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家里出来的。因为只有一家上户,他服了里正的役便就不能到衙前当差了,差役便就落到了其他下户的头上。郡候你想,这县里只有一家上户,没他点头,什么事情能够办得了?以前的县里主官只图方便,便让他家里养着几个公人,不点卯不当差,只在蒋家听候调遣。条件就是保证县里无事,但凡出了事情,都是蒋家去平息,不能闹到县里。”

    徐平冷声道:“那么说,是姚泽广到任之后对这旧规还是听之任之了?”

    “不错,这姚泽广奸滑似鬼,只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安坐县衙。蒋家的人闹出事来,他是绝不会承认那些人是公人的,但不闹事,自己便安享好处。”

    徐平点头,心里已经明白,这河阴县里看来是土豪作主了,衙门只是虚设。这鬼地方也没有油水,姚泽广的处境又不好,便装聋作哑熬过这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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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诡异的局势() 
突然想起白天的那个面相有些凶恶的大汉,徐平问鲁芳:“这县里只有蒋大有一家上户,那今日酒宴上的童七郎又是什么人?”

    “说起来官人不信,这童七郎是个客户,在县里没半分田地。……”

    听了这话,徐平吃了一惊:“客户?能够在今天被请县衙里去作陪,必然是在县里有些身份地位的,怎么可能是客户”

    鲁芳连连摇头叹气:“所以这河阴县处处透着古怪。童七郎开着几个窖口,烧造瓷器,家资丰饶,偏偏就不在县里置办房产土地,他的窖和住处都是从附近村民那里租来的。而且不单单是他,在他手下做工的也一样都是客户,在本地只有浮财。”

    徐平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客户虽然不赋不税,但相应的也就少了许多权利。不仅仅是会被主户欺负的问题,凡是涉及到官方的事情,往往会要求他们要找当地的主户作保,不得不去求人。所以虽然客户负担轻,但只要有条件,小农户往往还是愿意置办点资产别立户籍为主户,总体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想了一会,徐平问鲁芳:“那童七郎财产丰饶,必然是故意不置办田产,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那样身家的人,难道还忍得住不时去求人?”

    “求人?郡侯,你想得差了,童七郎从来不求人。”

    见徐平满脸疑惑之色,鲁芳接着道:“他窖口附近的人家,全都是靠着他穿衣吃饭,一个个想巴结他都没有机会,怎么会轮得他去求人”

    徐平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童七郎是控制住了自己产业周围人的经济命脉,别人要想衣食无忧,只有来求他。相应的,官府有事情,只怕附近的主户争着到他面前做保主,他虽然是个客户,却是骑在一众主户头上的客户。

    这河阴县地方又小,人口又少,没想到却有这种怪事。一个控制了全县大部分土地的大地主,一个垄断了大部分商业活动的资本家,这种情形只怕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地方来,却偏偏让徐平在这里碰上了。

    视察完了河道,如果雨季来临,则开渠的事情就要放到秋后了。开渠就要调动周围地方的人力物力,河阴县这个样子,怎么调动?

    服役的只有本地主户,便是蒋大有手下的那些佃户,他们今年有没有饭吃都是问题,哪里还能够干得动活这个年代征发徭役可是不管饭的,这些人来了徐平首先要找东西给他们填肚子。而最有劳动能力的童七郎及一众属下,偏偏都是客户,他们不服差役,连修护黄河堤的事情都不参与,更不要说开渠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滑稽,徐平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要想把河渠开通,首先得解决河阴县里诡异的局势,把人力物力解放出来。

    抬头对面前的鲁芳道:“我给孟州州衙的那封信,你派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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