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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徐平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对诸位也没有什么,依然是安安分分为官。只不过可能就庸庸碌碌,史上就是提起,可能就只有一个名字,了了几笔。”
听了这话,坐在徐平身边的杨告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做不成并没有什么,我还以为要抄家灭门呢世间人何止千万,有几个人能够留名青史如果对大家只有好处,并没有什么坏处,这不是都漕提携我们吗?都漕口中的大事,对我们就只是好事,越多越好”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都漕的大事,对我等自然是越多越好”
徐平勉强笑了笑:“既然诸位有这个心气,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卖关子。这一年来我们在京西路的所作所为,大家觉得于国于民是好是坏?”
王尧臣笑道:“当然是好事实摆在面前,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来这一年京西路的变化。今年河南府可是遭了多年不遇的大旱,若是往年,我这个河南府通判非得要被扒掉一层皮不可,就是转运使司,也得焦头烂额。不只我们受责难,民间百姓流离,卖儿鬻女逃往他乡,都是免不了的。去年京东路受了水灾的灾民,在河南府可是不少呢,他们的心里最是有数。结果呢,不痛不痒,官府里的人根本就没有觉出来跟往年有何不同。我们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多赚出来的钱粮河南府救了一场大灾,现在还府库充盈,钱粮不缺,外面还有几千万贯的飞票待收。不是事情到眼前,谁敢想?”
“是啊,如果把现在账上的数目都做实了,我们京西路今年收的钱粮,可以比得上前几年三司从全国收的了。”杨告说着摇了摇头。“若不是这事情是我自己在做,别人跟我说我肯定认为他是在发梦一路钱粮抵全国,怎么敢想”
赵諴笑道:“别人不敢想,云行的心里只怕是有数的。当年在邕州,若是加上蔗糖务赚的钱,就曾经以一州的钱粮抵上一路还有余。现在执掌一路钱粮,那么以一路抵全国无非是邕州当年的事情再现而已,要我看也没什么稀奇,我们只是适逢其会”
徐平重重点了点头:“好,既然大家都是这么觉得,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我们今年为什么能够收到这么多钱粮,我们能做到,别人能不能做到?要想做到,要怎么做?”
听了这话,王尧臣抬起头看着徐平,一字一句地道:“云行是要立万世法?”
“不错,就是要立万世法”徐平重重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我们要做件大事”
此话出口,游亭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寒风掠过树梢,轻轻呜咽的声音。
立万世法,其实徐平并没有想好用什么来形容自己要做的事,听到王尧臣的“立万世法”这四个字,心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几句话徐平前世背得滚瓜烂熟,到了这一世才用心去体会,全力去推动。这些年来,徐平一点一滴地从最小处做起,已经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最少可以推动初步的商经济了。
这一次京西路的爆发,实际上就是生产力的发展触动了生产关系的变革,生产关系的变革要求上层建筑必须相应做出改变。如果上层建筑不变,依照吕夷简的意思,用政治手段把这一次的经济问题解决掉,那么这一次变革将会被扼杀在摇篮里。等到有一天史上记这件事,无非是感叹一句,生产力的发展还不足以触发生产关系的革命,旧的生产关系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一切又回到了旧的轨道。徐平建的营田务,建的各种新场务,最终会被旧的经济体制吸收,钱庄和公司最终变回原有的解库和商铺。
正是如此,徐平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吕夷简的条件,不然自己这些年就白辛苦了,一下子重新回到起点。再寻找一个变革生产关系的突破点,谈何容易
上层建筑,除了政治结构就是意识形态了。现在是时候,占领意识形态的高地了。天下之财并不是有定数,所以也就无所谓不在官就在民,官方多收就是敛财的道理。这话徐平跟几个人讲过,但并没有形成统一的体系,他只是随口一说,别人就是随意一听。
经过了徐平在三司的改革,在京西路的实践,这话就不再是随口一说,可以建立起完整的体系了。只有依附于实践上的理论才是理论,没有实践,就只能是空想。把空想的理论说得天花乱坠的多了,并不差徐平一个。
只有把京西路这一年的实践总结起来,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才有实际意义。用王尧臣的话说,这样一种理论,就是要立万世法。以后的改革,有章可循,不再是徐平这样小翼翼地孤军奋战。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京西路这一年的变化很多人看在眼里,他们也会想为什么发生这种变化,别的地方为什么做不到。成功在哪里,失败在哪里,有什么是可以借鉴的。并不只是徐平会总结经验,别人一样会。
从这个意义上讲,徐平并不缺少同盟军,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团结起来。
过了好一会,李觏才小声问道:“都漕,要怎么样立万世法?可有章程?”
徐平重重呼出一口气:“章程我有一个大概,说出来你们看看合不合适。第一要言之有物,不要动不动就扯到盘古开天辟地,子孙后世如何如何,就从我们京西路这一年的施政说起。多收了钱粮,为什么多收?怎么收上来的?官府手里的钱粮多了,百姓的生活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第二要言之有理,让人看了知道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事情可以这样做,这样做了就有这些好处。万不能让人看了一头雾水,看到最后不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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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应急安排()
第169章 应急安排
徐平话说完,几个人面面觑,好久没有人说话。
著立说,自成一家,这个年代并不缺少这种人,而且还特别地多。虽然关学洛学还在萌芽,没有成气候,泰山学派却已经崛起,孙复名满天下,石介崭露头角。理学先驱胡瑗景祐元年离开泰山,回到苏州讲学,另一个学术中心正在崛起。戚同文虽然在后世名声不显,但他对应天院倾注的心血正在开花结果,里面走出的学生开始进入权力中心。
这其中除了泰山学派,应天院和胡瑗都与范仲淹的渊源极深。范仲淹在后世的地位很大程度来自于他开两宋学风,庆历新政的政治成就倒还在其次。
不过这个年代文人学术上的开家立派,还是以自己读思索为主,讲学以及与其他文人的讨论探讨在其次。像徐平这样,纠集一群有职事的官员,以政事为本,然后要自成一家的还真没有见过。只听说官员为了推行新政找理论基础,上自三代,翻遍所有圣人的言论为自己站台的,没听说从新政总结理论指导实践的。
最后还是李觏打破沉默,坚定地道:“都漕说的极是上古之时人民至少,政事易极为简陋,圣人所言虽为至理,但只是个大概。如何从圣人大道发挥出去,治理国家,则要随着世事变幻找到自己的法子。从邕州到京西路,都漕为官之地,无不钱粮充足,百姓安居乐业,其间自然有道理在。把这道理总结出来,让其他人看得懂,学得到,推行到全国施行,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伟业?我等身逢其会,自当献计献策,全力玉成此事”
这些人里只有杨告与徐平共事的时间长,三司的时候编《钱法类》就见识过徐平做事的风格,听了李觏的话,高声道:“泰伯此话说得甚有道理,就是如此,我们合力把京西路这一年的施政整理成万世之法。一可以遗泽后世,造福子孙;二可以让朝廷里明白,我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事。绝不是投机取巧,赚出来的钱也绝不是虚账,而是实打实的于国于民都有用的财富。不但是我们能够做到,只要照着法子做,其他地方也可以做到”
见王尧臣和种世衡两人沉重的神色缓和下来,赵諴笑道:“其实真正把事情想清楚,这立万世之法也没有什么。你们还记得都漕在三司的时候编过的《钱法类》吗?开始的时候也是非议不断,就连铸小铁钱也是反对的人多。结果小铁钱在汝州试行两年了,官民两利,好处多多,前几天三司陈省主还来信要我上小铁钱之法,要推行诸路呢。最早《钱法类》刚出来的时候,三司铺子的购物券有多少人非议?现在还有什么人说?大家都知道早晚那购物券要如同西川交子一般替代铜铁钱,只是都说不好什么时候动手罢了。我们把京西路这一年的施政总结出来,实际上也就是编一本更大更全的《钱法类》,把为政如何增收钱粮,于国于民两利的经验整理出来,这就是为万世法。”
徐平听着暗暗点头,这几个人说的比自己还明白,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对徐平来说有着前世的知识,对将要做的事情比其他人看得重,知道会有重大的历史意义。但对参与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从政生涯中的一个插曲,历史的意义要在历史长河中才能沉淀出来。立万世之法,只有说的正确了才能成万世法,不然也只是一本普通的。
见统一了认识,徐平举起杯来,高声道:“好,满饮此杯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就做好这件事,不能让这一年的辛苦白费了。”
众人放下酒杯,徐平又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便说一下大致的章程。到年底前的这一个月,在座的人,都先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把这一年京西路的施政理一理。哪些是于国于民有利,可以推行全国的,哪些只是偶然,不足为法的,分个清楚。等转过年,我们再一起针对理出来的内容,生发出去,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众人应诺,一时士气高涨。
王尧臣有些犹豫地道:“那晏学士那里怎么办?难道还要他等到年后再回京?”
“自然要到年后去了。这么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