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却说马季良罢了朝,到官署里处理了一些杂事,便回到自己在京城的家里。他家里有钱,现在官也不小了,在内城有自己的宅第。
刚刚换上常服,正要叫茶,却见一个贴身仆人过来,见过了礼对他道:“官人,州桥那里出了事情,你有没有听说?”
马季良一愣,才坐下来慢吞吞地道:“什么事情?说给我听。”
仆人道:“官人还记得徐家在州桥附近与李防御家合开了一家白糖铺子吗?他们年前卖了两万斤白糖给宫里,结果前几天却只收到了一堆烂茶,一文钱也没有见到,正在那里闹呢!”
马季良皱了皱眉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仆人顿了一下才道:“官人,他们的茶全是从三司的库里出来的,可都是归官人管着。现在满开封城传遍了,说是官人让手下人刁难徐家,故意给他们烂茶昧他们的钱。”
“什么人胡言乱语!”
马季良腾地站了起来。一两万贯钱的茶,哪里需要经过他的手,手续全了自然可以从库里提出来,跟他有什么关系?天地良心,他连徐家跟宫里的白糖交易都不知道,哪里会动这些手脚。
仆人见马季良动火,小心地道:“官人,不是小的多嘴,我们家本就与徐家有旧怨,扯上这种事情,必定会有人乱说。事情的内情谁也说不清,那些嚼舌头的一定事情都推到官人身上来了。”
马季良来回踱了几步,脸色变幻。他商海官场纵横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徐家的茶朝里没人问也就算了,只要问起板子就会打到他身上来,都没地方喊冤去。现在他就是回到衙门里,把那天经手的人一个一个抓起来查清也无济于事,朝臣弹劾得肯定还是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消除影响,最好立即派人把钱给白糖铺子送去,把所有的茶收回来,再处罚几个小吏,把事情胡弄过去。但一想起年前与徐平和张知白在一起时的情景马季良就很不爽,自那一天后,所有人都知道那座酒楼是他从徐家手里夺来的,时不时就会有人拿出来说事。
最终,马季良咬了咬牙,对那个仆人道:“你拿了我的名刺,去开封府让他们把那间铺子封了!此事我本不知情,怎么好让谣言四起?纵是有不对的地方,也要等衙门查清楚了再说,岂容他们闹事!”
仆人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拿了马季良的名刺出了门,上马向开封府行去。
他实在想跟马季良说,开封府不是马家开的,你让他封铺子就封铺子?知开封府的那可是宰执的候选人,会把一个马季良放在眼里?更何况此时的权知开封府王臻,正是上一任的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纯粹为了避嫌,他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最近两年马季良这官当得太顺了,脑子都昏了。
第85章 还钱()
王臻收了马季良的名刺,连他手下的仆人都没见,更没一个字回复,就打发了出来。马季良接到回报,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天,第一个站出来针对马季良的是张知白,以中书的名义要求马季良对三司库以烂茶顶帐的事情作出回复。这道命令甚至没有经过三司使,直接到了马季良手里。三司使号为“计相”,但其常务是中书属下,人事也被宰执掌控,实际上还是中书门下的衙门。
事情到了这一步,马季良也豁出去了,回复因为茶法变更,官方收到的都是商人挑剩下的茶叶,官方的库里只有这种货色。折支成茶跟他没有关系,但让他发茶就只能如此。
回复到了中书,宰执就起了分歧。张知白主张派人查三司的库,看马季良说的是否属实。鲁宗道却认为马季良是故意闹事挑战新茶法,根本不需要费事去查,把这人趁早踢出京城去是正经。也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宫里买白糖是内侍阎文应主持的,直接上书弹劾这两人内外勾结,以次充好,贪昧钱财,意图栽赃新茶法。
事情到这一步,就超出了几位宰执控制的范围。
太后要回护马季良,事情便就转到了新茶法与旧茶法的比较上来。
李咨是新茶法的主持者,上书详列了新旧茶法的比较,但他脑怒中书直接越过自己去找马季良,此时三司库里的存茶到底如何就略过一字不提。
因为这一件小事,新旧茶法的议论再起,朝中大臣互相攻讦,再无宁日。
自从把陈茶摆到了路边,徐平没事便到相国寺去逛。相国寺的书铺为了抢生意,内容无所不包,像这种热闹的事件,朝中大臣的奏折,最晚第二天在书铺里就有出售手抄本,极为快捷。没人知道这些奏折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但多年来就已如此,大家已经习已为常。
看着一份份奏章,各个都是高屋建瓴,凛然大义,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不按他们说的马上就要亡国一般。
徐平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妙。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天之后,奏折的内容全部都集中到了新旧茶法的攻讦上,而白糖铺子收到陈茶的事情竟慢慢在奏折里消失了。新旧茶法如何,跟此时的徐平没半毛关系,他只关心自己的钱什么时候要回来。而一旦失去上层关注,他的小心眼也就没了用处,几个公人就能逼他把茶搬回屋子里去。
事情就这样拖了十多天,眼看就快到三月了,茶虽然还摆在外面,但已经没有人围观了。这十几天里,也卖出去了几十饼茶。徐平心里明白那都是什么人买的,都是买了回去给自己主人看的。然而,在徐平买来看的朝廷奏折里,已经彻底没人提起这堆陈茶了。
徐平的心慢慢也凉了,只是等着看开封府什么时候来人逼自己把摆在外面的茶收起来。事情没有结果,徐正一直病在床上,请了很多名医看,也说不上来什么病征,只是浑身无力,没有半分精神。
这一天徐平没精打采地来到相国寺的书铺,这已经成了他每天的例行公事,看看有什么新消息,等待那个最坏结果的到来。
书铺里的主管童安远已经与他熟了,看见徐平,笑道:“看小官人的样子,再没有好消息,要不了几天也要病倒了。”
徐平勉强地笑笑:“主管不要说笑!”
童安远手里捏着几张纸,对徐平扬了扬,笑着说:“我这里有一剂良药,小官人一看必定药到病除!你要怎么谢我?”
徐平天天在他这里买奏章看,童安远知道他是州桥那边白糖铺子的小主人,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今天既然这么说,怕不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徐平快步上前,一把那几张纸抢过来,口中道:“哪天主管有闲,我请你饮酒。一色绝品好酒管够!”
这是一份新的奏章,来自一直沉默的吕夷简的奏章。
自新旧茶法争论再起,作为参知政事的吕夷简一直沉默,直到昨天才上了第一道关于茶法的奏章。
把这几页纸看完,徐平有点摸不着头脑。首先对他们家是好事,奏章里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事情的缘起,都是因为白糖铺子收到了腐烂的陈茶,才发生了后边那么多事。这是第一份认真对待陈茶的奏章,说得明白,白糖是宫里用的,三司以陈茶付账,是不给皇上和太后脸面,必须予以严惩,三司使和提举诸司库务都难辞其咎。收到陈茶的商家,可以由三司把陈茶收回,由宫里重新付账,以示皇恩。至于新旧茶法,既然争论激烈,那朝廷就再选人重议好了,这最重要的争论却被他轻轻揭过。
徐平把奏章看了几遍,迷惑不解。自己家跟吕夷简有亲戚?没听说过啊。但他这份奏章却完完全全都是为徐家着想,能够把钱要回来,至于最关键的茶政争议却相当于没说。或许是李家托了他的关系?没听说李家这么大面子,吕夷简八面玲珑,怎么会跟宗室外戚这种只会坏事的套近乎。
童安远见了徐平的样子,笑着问道:“小官人是以为这奏章是假的?”
徐平摇了摇头:“你们书铺的信誉我如何信不过?只不过吕相公的这份大礼太重,我竟一时接受不了。”
闲聊两句,徐平告辞:“等到事情过了,请主管饮酒!”
捏着这份奏章,徐平不回铺子,直接回到自己在光化坊的家里。
此时快近中午,保福出去买东西了,豆儿在屋里忙张三娘交待的活计,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屋里,坐在徐正床头的张三娘见到徐平,问道:“大郎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铺子里没事了吗?”
徐平道:“铺子里能有什么事?我今天给阿爹带了剂良药回来!”
徐正无精打采地道:“大郎的孝心我知道。可怜我这病却是无药可医,一辈子辛苦,到老来竟是这个结局。”
止住要说话的张三娘,徐平把奏章伸到徐正头上,口中道:“阿爹看看这是什么?”
徐正摇头:“我现在哪里还看得了这些?”
徐平便俯下身子,轻声把吕夷简的奏章读了一遍。
徐正听完,愣了一会,猛地抬头:“这么说来,宫里有可能会还我们钱了?大郎,不是你写了来安尉阿爹的?”
徐平笑道:“阿爹说哪里话,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到相国寺买朝廷的奏章,这是最新的一份。”
徐正做了一辈子生意,当然知道有不少同行专门天天收集朝廷重臣的奏章,从里面发现商机。徐平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他不信。
把奏章拿到手里,徐正凑上去看,多少日子吃不下喝不下,却是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便对徐平道:“我儿,扶我到院子里阳光下看个清楚!”
张三娘忙拿件衣服给徐正披上,口中道:“注意些,不要着了风寒。”
语气中却是喜不自禁。十几天了徐正都是病在床上,今天能够下地了就是病要好了。
由徐平扶着来到院子里,徐正找个阳光好的地方坐了,拿着奏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