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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银行之后跟以前不同了,财政收入最好全部花出去,因为大部分盈余实际是转化不成积蓄的,没花掉白白浪费掉了。不过朝大臣,包括皇帝赵祯,思想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觉得钱没花完可以存起来,留到需要的时候。要想说服他们,对徐平来说不是简单的事情,从理论到实践,都考验徐平组织字的能力。
至于今年的盈余,徐平想跟赵祯商量,买他内藏库里的金银,放到西京银行储存。对于国家来说,存纸币没有意义,但金银是实打实的财富。这样做毫无疑问是坑赵祯,不过身为三司使,坑皇帝是必备的技能,徐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在徐平在官厅里苦思冥想的时候,守门的军将报审计司郑戬求见。
进了官厅,郑戬行礼如仪。徐平赐了座,吩咐了茶来。
郑戬谢过,徐平才问他:“你最近不是随着查禁军从京师银行骗贷的事,来我这里可有难处?此事以御史台和皇城司为主,你只是从旁协助,千万不要跟他们起争执。“
郑戬道:“下官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最近查了京师银行的账籍,发现不只是殿前司管下的禁军,马军司和步军司一样有不少人参与。但李枢副却一味只让查殿前司,不许牵扯马军司和步军司,连下官也不许查他们的人开起来的公司。下官觉得如此做事不公,凡是做了错事的都应该查,是以前来请教省主。“
徐平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你按李枢副说的做好了。天休,我跟你讲,三衙禁军在京城及周围约三十万人,日常都住在军营,跟平常百姓不一样。一个不好,容易闹出事来。前段时间殿前司和马军司军兵在城对峙,只是初露端倪而已。你道为什么事后朝廷没有追究?现在禁军正是多事之秋,宜静不宜动,凡事以安抚为主。三十万禁军一半隶殿前司,处置那里,朝廷下战战兢兢,当然要先按抚马军司和步军司。”
郑戬道:“省主的意思,是三衙属下的禁军要一个衙门一个衙门查下来?若是如此,现在查殿前司,则马军司和步军司那里必然受到惊扰,预作防备,到时候不好查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如此了。只要查过了殿前司,殿帅高太尉把属下安稳住,朝廷放下心来了。到了那时,查马军司和步军司才能放开手脚。现在查殿前司的禁军,其实还是不敢太严,你明不明白?”
郑戬当然明白,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而已。在几十万禁军查这种大案,不得不小心翼翼,一个不慎,军队被煽动起来闹事,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在自己国家的首都,把自己的主力军队当贼一样防,也算是时代特色。
郑戬不再纠缠禁军的事,对徐平道:“省主,还有一件事,下官必须要请教。依这些日子的追查,除了禁军之外,城里普通百姓开的骗贷公司,是一个叫冯士元的开封府使院行首主事。这人虽然是一个小小胥吏,但手眼通天,朝里不少大臣都跟他瓜葛。御史台查案的知杂御史庞籍,自己供认,前些日子从岭南回京,曾经托冯士元雇过女使,章请求回避。除此之外,依属下查来的消息,还有内翰程学士,也曾托冯士元雇过人和买过货物。”
徐平听了不由愣住,过了一会才道:“一个小吏而已,如何跟这么多官员攀关系?”
郑戬叹了口气:“省钱呗,托牙人雇佣,花钱不少,这冯士元雇人不要牙钱。其实不只是如此,还有吕相公的家里,跟这个冯士元的来往更多。托他雇人和买各种货物,一二十年间,这种事情没有断过。这个人怎么处置,现在我们几个人也拿不定主意。”
徐平想了想,摇了摇头:“若是牵扯到官员,查下去好了——官员的手里没有刀。如果不对冯士元追查到底,更加容易引起禁军的不满。本来凡是朝廷主持的事情,处分武将他们都满腹怨言,说朝里主事的是臣,总是找他们武将的麻烦。哪怕是证据确凿,武将被处分了心也是不服,说若是臣犯同样的事情,必然不会治罪。你告诉李枢副,说是我的意思,对冯士元的案子一查到底,不管牵扯到谁,都不要包庇,当安抚禁军吧。”
郑戬应诺,这也是他的意思,得到徐平的支持,信心一下足了。
没办法,如果不是同时在查禁军的案子,徐平不会支持严查冯士元这种人。很多官员跟他打道是为了占点小便宜,雇人少花点钱,买稀货物价钱便宜一点。冯士元乖巧也会乘着这种机会送礼攀交情,肯定会从官员身把好处捞回来。特别是经营出这么一个庞大的交际,冯士元受益无穷。但根本,是靠着冯士元手腕厉害,官员贪的只是小利。
这是人之常情,做官的也要食人间烟火,只要贪便宜有空子可钻,怎么防得了?现在跟禁军的事情叠加到一起,只能怪这些官员倒霉了。
问了这些日子李咨带人查案的进殿,徐平对郑戬道:“这件案子你只是从旁协助,不要在面花太多心思,还是要以本衙门的事务为主。年底,审计司的事情不少,可千万不要为了查案,把本司的事情耽误了。现在三司收钱花钱,都跟前些年不同,你这里责任致重”
郑戬拱手:“下官明白,必不敢误了本司公事。”
“桥道司那里有几项大工程已经动工,你要在那面多心,怎么花钱,钱花得值是不值,等到工程做完你要报。这一两年最重要的工程是开巴蜀到秦凤的道路,朝廷已经决定让知开封府的张待制再知益州,主持此事。你从本司选得力人手,到时随着张待制一起到益州去,帮着桥道司管账。此事重要,一定不要疏忽了。”
郑戬应诺:“下官心里已经有合适人选了,等到定下来,报省主知道。”
徐平道:“在这面多花些心思,才是审计司该做的事情。至于查案,让御史台和皇城司去做好,你只要帮着他们查账好。今年开的三家银行,年底之前你都要派人去把账查过,还有营田务,还有三司属下的各家公司和铺子,你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徐平不想让三司在禁军的案子插手过多,得罪人不说,对本司和自己都没有半点好处。最重要的,是借着这次教训,把京师银行的制度健全起来。郑戬过去帮忙,应该把精力放在查京师银行的账,不过他的性子,对查案有着天然的性趣,让徐平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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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狼狈为奸()
第277章 狼狈为奸
厉坛摘下头的皮帽子,脱了皮裘大氅,对高冒灵道:“提辖请坐。……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正好饮酒,今日无事,我们把酒言欢如何?”
高冒灵看着厉坛,“噗嗤”笑了出来:“你这撮鸟学着人留了把络腮胡子,看起来是个粗枝大叶的豪杰,要不是洒家知道你的底细,也要被你骗了请我喝洒,必然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先说出来让洒家放心,才敢喝你的酒”
“提辖怎么如此看我?今天是我们兄弟诚心请提辖,何必乱猜”
高冒灵看看厉坛,又看看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脸色发白的朱七,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厉坛提了涮锅的盖子,把两盘切好的羊肉放到间,口道:“这种吃法,听说是从永宁侯的店里传出来的。实话说,这肉吃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味道,不过此种天气,这样吃着有点热乎劲。我们今日说些体己的话,有些简陋,提辖担待。”
高冒灵拿了筷子起来,笑道:“洒家是个粗人,只要有肉有酒,哪里还计较那么多”
倒了酒,厉坛领着喝了三巡,殷勤招待。
再要倒酒,高冒灵却捂住杯子笑咪咪地看着厉坛道:“主管,我们还是先说正事,一切议定再喝酒不迟。洒家酒性不好,怕喝得多了,误了大事。”
厉坛假意装作不明白:“今日只是请提辖喝酒,哪里又有什么大事了?”
高冒灵一掌拍在桌子面:“放你祖宗的屁你看我是军武夫,脑子不灵光吗现在殿前司被查得鸡飞狗跳,冯士元那厮又朝不保夕,他又不是你爷爷,你还不早做打算”
厉坛连连摇头:“提辖误会在下了,今日真地只是请你饮酒。”
高冒灵冷笑:“你这厮再跟洒家装模作样,我便拍拍屁股走人了你们这些拿毛锥子的穷措大,一个一个假仁假义,背后哪个不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鬼主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又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的靠山都遭了难,现在还不为自己打算要等到何时”
见高冒灵真地动怒,厉坛换了一幅笑脸,道:“提辖果然真豪杰,说话做事是爽快,我若是再藏着掖着,倒要让提辖耻笑了。不错,这个时候,我们要想一想退路了。”
高冒灵又换一副笑脸:“有什么退路?你我库里都有不少纸钞,搬着走容易,不过一是不容易出城,再一个风声一传出去,必然被四处捉拿。”
厉坛坐到位子,神秘一笑:“不瞒提辖,在下自做了这件事,知道有伤天和,便诚心事佛,以积阴德。前些日子,托冯太尉弄了几道度牒在手,想再做一两年,便出家为僧,侍奉佛祖。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情,这度牒倒是派了用场。”
高冒灵一拍桌子:“知道你这穷措大鬼主意多,原来留了这条后路。说吧,你多少钱让一道度牒给我,有了这退路,我才有底气与你干事”
厉坛从怀取了一道度牒出来,交给高冒灵,口道:“提辖,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的蚂蚱,何必谈钱。你若是要,尽管拿去是。”
高冒灵一把抓住度牒,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收到怀里,对厉坛道:“还是谈钱的好说实话,跟你这穷措大做事,我心里实在没底,哪里敢占你的便宜。按着太宗皇帝时发卖的行情,我多一倍给你,算两百贯钱便了,我们钱货两讫不过,这度牒是真是假我要回去找人看了再算,不要拿假度牒来蒙我”
因为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