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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千挑万选,最后选了这么一个跟徐平有过节的使臣出来。想来刘涣这几年不得意,也想乘着这个机会翻身,不惜冒着风险出使青唐。
见礼毕,众人落座,刘涣对徐平拱手:“数年之前节帅初回京城,因为郭皇后之废对府多有惊扰。当年事出非常,得罪之处,节帅莫怪。”
徐平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数年,你们闹了,我也章弹劾了,当然此揭过。这样的小事还要记一辈子,徐某还没有那样小肚鸡肠。此事再也休提”
刘涣谢过,心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出使青唐,必须有徐平这位边帅配合,如果他一直记着以前的过节,事情会非常棘手。
请了茶,徐平问了刘涣路的情形,以及自己的打算。
刘涣道:“听闻青唐道路现在不通,某携诏出使,自家性命自然置之度外。只是朝廷赏赐唃厮啰的绢和茶,数量不少,不是一个人能带在身的,还要劳烦节帅。”
蕃羌需要的是绢茶实物,这些东西在他们境内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如果让刘涣把绢茶换成金银携带,没有意义了。所以赏赐必须送到,徐平要派人跟着他去。
徐平问刘涣:“秦州的路现在也不好走,朝廷赏赐的绢茶不知有没有随着运来?还是由秦州准备,你带着前去青唐。”
“禀节帅,绢茶随着我一同出京。不过到了凤翔府之后,因为道路艰险,他们落后几日,随后来。下官因为不知陇西蕃情,所以先行一步。——对了,节帅奏朝廷要些桥道厢军前来整修道路,他们随我一起前来,现在与绢茶一起在凤翔府。”
徐平一喜:“哦,不知道来的桥道厢军是谁带队?”
“内殿崇班鲁芳,带了三指挥厢军及相应的器具前来,不日到。”
徐平连连点头,枢密院对自己还够意思,让老部下鲁芳带了人来。桥道司整修入秦凤路的道路,韩综到底是远在万里之外,能把几条干道修了非常不错,秦州境内的道路顾不了。经略蕃部,最要紧的还是交通,只要路通了一切好说。这半年的时间,徐平需要把到凤翔府的道路重新整修,让物资来往更加顺利,作为秦州下一步动作的支撑。
听到鲁芳前来的消息,徐平心情放松许多,连带看着刘涣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刘涣并不是对秦州一无所知的愣头青,头脑发热来了,他父亲刘质生前曾经两次出任秦州钤辖,小落门寨是他建的。他的弟弟刘沪此时在渭州安化县任瓦亭寨都监,刘涣对于秦州和泾源路的蕃羌并不陌生。出身将门,刘涣虽然是资,但尚气不羁,特别是临事无所避,锐意进取,若不是如此,当年也不会到徐平的家门口去闹。
大略讲了一下秦州周围目前的形势,徐平对刘涣道:“此去青唐,当由古渭西行,取前朝狄道之路。不过如今兰州已经被党项占据,只能走河州。河州现在是由唃厮罗的长子瞎毡占据,据闻他们父子决裂,瞎毡颇怨唃厮啰,所以那里也并不好走。”
刘涣问道:“不知他们父子因何决裂?此事偶有传闻,具体如何不知。”
徐平叹了口气:“秦州这里知道得也不确切,只有个大致消息。据说是这样,唃厮啰离了宗哥李立遵,到邈川依亚然族温逋而立,在那时又娶了一妻乔氏。乔家是青唐吐蕃的大族,这个乔氏又有些姿色,颇得唃厮啰欢心。而且乔氏精明强干,依托本家势力手掌重兵,在唃厮啰那里地位举足轻重。唃厮啰跟亚然族闹翻,杀温逋后前去青唐,便是靠着乔家在那里的势力。乔氏得宠,唃厮啰前两位妻子都是李立遵的女儿,自然失势,唃厮啰让她们出家为尼,安置在廓州。蕃羌情薄,因为唃厮啰的长子和次子是李氏所生,被他囚禁起来。谁知不知怎么出了意外,被李氏和两位儿子联络了宗哥族首领李巴全,一起逃了出来。现如今他的长子瞎毡占据河州之地,次子磨毡角据宗哥城,都与唃厮啰作对。所以从秦州前去青唐的道路已经不通,要去对唃厮啰宣旨,当想个万全办法。”
秦州去青唐,出古谓之后西行是沿自古有的狄道之路。过狄道之后,沿洮水顺流而下,之后要么到兰州逆湟水而行,要么直接逆黄河走河州、廓州,别无道路。如今兰州是党项的势力范围,大酋禹藏花麻已降,娶了元昊的女儿,则兰州之路不通,只能走河州。
刘涣想了一会,问徐平:“此去青唐,不知节帅有何主意,可以在蕃羌之地通行无阻?”
徐平道:“办法是有一个,不过你要在秦州略待些日子,等一切准备妥当。”
“此事重大,不急在一时,等一等也无不可。”
“好,那便如此了。我到秦凤路来前,因为蕃羌重佛,曾经广招僧侣随军。有一位契嵩法师不远万里而来,目前正在秦州城里。这是位有道高僧,我已经奏朝廷,给他赐紫衣法号,单等朝廷赐下来,便深入蕃羌之地宣讲佛法。蕃羌重佛,只有僧人可以在他们那里各族间自由行走,不会被拘留。到时你委屈一下,扮为契嵩的弟子,随他去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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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西行()
第20章 西行
契嵩穿朝廷赐下来的紫衣方袍,背依然背着那尊菩萨像,看起来有些怪异。他是个苦修惯了的人,一向都是破旧僧袍脚踩芒鞋,突然间穿得这么好,觉得浑身不自在。
徐平笑道:“当年玄奘法师西去取经,还有御赐的紫袍金钵呢,法师此去给蕃羌宣讲佛法,自然也要穿得隆重一些。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西蕃不得原,那里的僧人都是绫罗绸缎,在本地极有权势的人,法师此去,免不得入乡随俗。”
西游记的故事此时也已经有了雏形,不过极为粗糙,而且话语低俗,不堪入耳。到了西蕃这个地方,徐平让田况和柳三变带人重新整理了几个故事,弄得雅一些,作为对蕃羌教化的说话故事。说三分虽然受人欢迎,但也不能天天说三分,总得有其他故事。
刘涣前,对契嵩法师行礼:“师父,此次西去,我便是你的大弟子。为了让蕃人不起疑心,横生枝节,请师父为弟子落发。”
契嵩连连摇手:“这如何使得?你是朝廷的命官,为蕃邦宣诏的使臣,怎么能够落了须发?你做我的弟子只是为了遮人耳目,虚应故事而已,带个僧帽便了。”
刘涣执意不肯,此次事情重大,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把事情搞砸了,只管催着契嵩拿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意不得毁损,这个年代落发可跟徐平前世的意义不一样。刘涣又是个官,能够做出这个决定相当不容易,让徐平也不由刮目相看。
拗不过刘涣,而且此次西行意义非凡,不能有半点马虎,契嵩最终拿起刀来,替刘涣落了须发,真地收他做了弟子。穿起僧袍,刘涣跟着契嵩学佛门礼仪,甚是认真。
徐平对一边的鲁芳道:“刘屯田甘愿落发扮作僧人,你怎么办?”
鲁芳笑道:“屯田是资,犹如此利落,我一个武臣又说什么?一般落发为僧,给法师做个二弟子便了。随从里再挑一个小沙弥,随行侍奉法师,其他人便做带礼物的挑夫。”
此去青唐,给唃厮啰宣诏是一,打探蕃情,熟悉沿路地理人情,为将来经略蕃羌作准备才是最重要的。人情自然有刘涣去熟悉,沿途地理则要靠鲁芳了。他在邕州时跟着徐平,到原为官又一直在桥道厢军,堪查地形,绘制地图这些做起来最拿手。特别是应该从哪里修路,哪里架桥,有多大的运输量,看过一遍基本心里大致有数。
跟契嵩和刘涣前去的随从,全是从鲁芳带的桥道厢军里挑选出来,原来是做地图测绘一类的事情。这一次如果顺利,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河湟一带的情形该摸清了。
众人围住契嵩法师,落发的落发,学习佛门知识的学知识,一时热闹非凡。
徐平把鲁芳和刘涣召到旁边的官厅,把种世衡、桑怿、高大全、张亢、景泰和李璋等人一起叫了过来,对他们道:“我们自到秦州,苦于周围的蕃情不熟,一直忍耐。此次去青唐,把周围的蕃情搞清,意义极是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们商量一下,特别要注意哪些事情。沿途地理哪里重要,需要详查,哪些蕃落要格外留意,都早做好准备。”
说完,让李璋展开一张地图,挂在一边的墙壁。
徐平指着地图道:“这张地理图是我按着前人留下的各种地图,还有一些零敲碎打的消息让帅府绘制出来,只是那一带的概括,肯定有跟实际不符的地方。没奈何,我们先按着这地图来说,刘屯田和鲁指挥到了路再根据遇到的实际作调整。”
说完,徐平示意李璋把那一带的大致情况跟大家说一下。
李璋指着地图道:“开国之时,本朝在秦州能管到的地方是西边夕阳镇。后来因为采伐秦陇大木,设了采木务,尚波于部来争,艺祖颁《安抚诏》,尚波于部献地纳质。至曹武穆守秦州,向西开拓颇多,建伏羌寨和永宁寨,深入蕃地。后来又修宁远寨,秦州的买马务便建在那里,算是朝廷管到的极西之地了。古渭虽然朝廷也能管到,但尚未有堡寨,朝廷掌控不严。曹武穆在秦州筑十寨,凌壕三百八十里,所以凡是有堡寨的地方,都可以保证通行无阻。过了古谓寨之后,便当小心,那边现在的蕃情如何,帅府也不知晓。”
徐平对刘涣道:“蕃情如此,你西去一定要小心留意。虽说蕃羌不扣押僧人,但你们带着茶绢,难保没有人见财起意,不守规矩。此去的挑夫随从都是桥道厢军里的人,记得带利刃。如果真有人来劫,能敌得过杀一阵,实在敌不过,只好任他们扣留。记得派人回秦州抱信,点大军去抢夺回来。此事不是儿戏,却记”
刘涣应诺,表示坚决不辱使命。
徐平对李璋道:“好了,讲过蕃情,再说地理。此去河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