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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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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权黍一坚持要留下素帛,男主人吓得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好,男女牧民们也都躬身不敢言。女主人见状,便又冲进小毡房内,累累巴巴地拖出一大袋沉甸甸的小麦。众牧民一齐帮忙,拖到大毡房门前,欲以麦相谢。

    女仆抱着婴儿也跟着一起走出小毡房,女主人斥责一声,女仆又不情愿地抱着婴儿返回毡房内。

    女主人又对班超道,“小人家贫,实无以为谢……”

    班超和权黍一相视一眼,都哑然失笑。权黍一指了指驼队,打断她道,“吾鄯善商旅也,此为鄯善商贾班太公,吾为‘帐头’权黍一。鄯善不缺栗,何况麦乎,驼队行走天下,吾要汝麦子何用?不要拗,为孩子治病要紧!”

    男子和妇女闻言,脸上都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们是一对老实的牧民,不敢无功受禄,可又实在想留下素帛好换钱买鹿茸、人参等好药,于是便显出抓耳挠腮的尴尬样子。女主人先向牧民们摆摆手,示意大家散了。牧民们都对驼队表现出恭敬和好感,对驼队躬身施礼后一一散去。

    权黍一故意用塞语问女子道,“此女系汝何人?这是……”

    女主人将一绺秀发捋进帽内,似有难言之隐,低首难过地道,“吾女弟也,谢太公好心相助,只是吾家贫无以为谢,真折煞小人也!”

    班超已看出这个牧主在蒲类人中地位尊崇,便有心留下好感,“汝不必客气,吾常年出门在外,四海飘零,免不得常遇难处,可总是得好人相助,助人即助已也。所谓人命关天,素帛固然贵重,然不过是丝物,岂能有人命珍贵?”

    男子闻言,这才连声致谢后收下。又伸头看了一下小毡房,附班超耳边小声道,“闻汉军欲征白山,汉军斥侯、诸国英雄尽聚集伊吾庐。几月之内,已有百人为镇守使捕杀。小人名歙渠,为蒲类族长,周围村寨有族人百十户,太公在伊吾如有难处,可相助太公。太公出没沙海,凶险异常,需万般小心才好!”

    或许这个男子觉得驼队也是一群来伊吾凑热闹的“英雄好汉”,便提醒班超防范伊吾庐镇守使署捕杀!

第二十六章 河畔刑场() 
权黍一闻听此人名歙渠,心里便绷紧了,便赶紧指着商队对夫妻二人道,“吾不怕沙匪!此皆班太公所雇汉朝河西镖师,虽不会说此地话,可人人勇悍异常,该是沙匪怕班太公才对!”

    用塞语交流着说笑一顿,班超、权黍一便告别这一家人,驼队离开村落,顺着白杨沟西边的驼道,向南城行进。沿途的蒲类国男女牧民,见到驼队都恭敬地躬身施礼。

    “司马,此女似得疫病,还是小心为上……”周福捏着鼻子,小心提醒道。

    权黍一闻言大怒,扬手便是一鞭子,嘴里斥责道,“一派胡言。此女系从城北匈奴人大营拉回,其姊骂匈奴人是畜牲,彼定为匈奴人污辱致伤……”

    “尕叔,吾感觉木架子内有人,为何不出来相见?”班驺讨好地道。

    班超叹息一声道,“吾早就感觉出有喘息声。架子房内,定有人在内养病,且昏睡不醒。只是主人不说,定有难言之隐,吾为商贾,自然不好说破!”

    道路两侧一座座栅栏内,都是破烂的毡房或低矮的木架子房。周福叹道,“这家人真是倒霉,两人大病、大伤,日子该怎么过?这还是蒲类国牧主,再看看这些普通牧民,匈奴人,真是害惨蒲类人了……”

    刑卒们闻言,想想车上女人的惨状,不禁都簒紧了拳头,眼里冒着火。吴芗恨恨地骂道,“秋后的蚂蚱,让驴日的蹦达吧!”

    白杨河源自白山,自北向南,穿越整个绿洲。河沟很深,此刻水面覆盖厚冰,夏季时应该河水喘急、奔腾而下、流向大漠腹地。在离白山约三四十里处,白杨河转了一个大弯,变成东西向。东西向也就二里多,又扭变成南北向。

    正是在这段转弯处,夹白杨河两岸,一座绿洲城池巍然耸立。伊吾庐分南北两城,两城以河道上的一大两小三道木桥相连。北城南北长约二百数十丈,东西宽约一百数十丈。南城略小,南北长约一百数十丈,东西宽约一百余丈。

    伊吾庐是一座土城,南北两城城墙均为方条形土坯垒成,城高三四丈,宽二三丈。城门楼为四层木质结构,高大威武。城墙上约每隔十丈,建有一个箭楼。而两城四角均建有高大坚固的箭楼,上置强弩。城外白杨河岸边,建有四坐高耸入云的烽火台。与白山下的烽燧遥相呼应,使南北可互传警讯。

    在缺少攻城器械的西域,这是一座坚固的城堡。此城数百年、上千年前由蒲类国先民所建,为蒲类国牧民冬季越冬之所。后匈奴人据有该城,城墙又多次被加高。班超仅凭目视,便看好这座小城,易守难攻!

    匈奴人是游牧民族,不擅攻城。此时此刻,班超未想到攻城之难,而是在谋虑别部下伊吾后如何守城!因为,别部仅有两千人,取伊吾只能智取。

    离南城约有一二里时,权黍一带着驼队,正准备趟冰越过白杨河,进入河道东边的高台上。突然,一队北匈奴士卒出现在河对岸。不一会,又驱赶着无数牧民、商贾来到对岸的高台上。如果单纯从远处看,还以为是牧民们要玩斗戏呢,但仔细一看,却不是。

    所谓斗戏,其实就是斗兽游戏。在西域各城国、行国,斗戏都是基本的娱乐项目。能斗的有驼、羊、牛、犬、鸡等等,凡是围栏里有的,一般都斗。斗即是为了好玩,也是为了赌博,赌钱、赌牛羊甚至赌老婆孩子。但这种斗戏都是民间的,官署仅收税,绝不会干涉。

    “太公,这是北匈奴人要处决犯人,怎么办?”权黍一悄声道,声音分明带着微微的颤抖。刑卒们也十分紧张,别忘了,如果不是汉军北征,这些刑卒也会被各郡按律处决的。

    此刻,驼队已经进入北匈奴人的视线,有一个士卒已经向驼招了下手。“过河!”班超咬牙悄声道,“全体注意,不管发生什么,不得暴露身份!”

    白杨河河道较深,两岸都是高高的黄土台。河岸边长满茂密的小杂树,其间有一丛丛高大的桑树、榆树。驼队顺着过河的道路走下河坡,从已经结冰的河面过河。冰层很厚,冰下水流喘急。驼队爬上河东岸,便被北匈奴士卒赶牲口一般,赶到观刑的人群中。

    两个楼兰驼倌行动慢了些,便被士卒猛抽了几鞭子。

    河岸边被强迫观刑的牧民、商贾约有数百人,刑场选择在白杨河岸边凸起的高高黄土台上。在两棵巨大的榆树间,搭着一根长长的横木,上面已经吊着七八具尸体,正在风中摇晃着,颤抖着。

    此刻,横木下,又有六名男子被反绑着双手,已经站在高高的木箱上。他们的脖子上已经套好了绞索,行刑的刽子手都站在身后。

    在行刑架右边不远处,还有十余男子被绑着双手,跪在一边。从牧民们的议论声中得知,他们都是犯了“连坐”之罪或通敌之罪的牧民。其中有两名长须老者,两名五六十岁的老妪,四名青壮男子,五名十余岁以上的青少年。四位老人低首跪着,而五名少年都呜呜地低声哭着。

    寒风呼啸着,围观的人群黑压压的,约有二三百人,里圈是站在的人,后面外圈是坐在马或骆驼上的,没人觉得寒冷。他们伸着好奇的长脖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互相议论纷纷。

    班超身前不远处,马上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中年男子的脖子上,双手抄在皮袄袖子中,嘴里急着道,“真冷哪,怎么还不杀?阿莫,吾想看砍头!”

    中年男子道,“别急,好戏一会开场……站在箱上是要吊死的,都会成为吊死鬼。跪在地下,是要砍头的,嚓,头便搬了家!”

    “象杀狗一样吊死么?砍头是不是也象椎牛一样流好多血……”

    这时,前面一个男子掉头道,“人没狗耐死,砍头比吊死好看……”

第二十七章 生命挽歌() 
没有人同情那些即将被处决的人,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对这些牧民来说,这不过是枯燥生活中多了一点涟漪,多了一点乐子!

    土台前的高案后,端坐着四名官员。权黍一一边与相熟的商贾、牧民打着招呼,一边悄声对班超道,“中间坐者,即镇守使屈趄屠……”话音未落,只见体形胖大的屈趄屠一挥手,一排十面大鼓前,士卒们挥动鼓槌,鼓乐声震天响起!

    班超站在人群后,离横木下被套了绞索的四人相距不过十来丈远。这四人都是牧民装扮,肤色、相貌与当地牧民一模一样。他们都受过重刑,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面对死亡,他们有两人目光平静,面无表情,全无惧色。另两人闭目,只偶尔会睁开眼,贪婪地看一眼蓝天、雪原和丛林!

    鼓声停了,屈趄屠开始宣布四人罪状。班超听得明白,屈趄屠尽诉众人罪状后,又指着其中四人说道,“此四人均为汉军斥侯,隐藏在伊吾庐城,试图刺探军情,被刺奸曹张望大人人赃俱获。以其罪,判处缢杀!”

    他又指着另两人高声道,“此二人为通敌者,蒲类人之败类,为汉军斥侯提供便利,在北城被抓获。以其通敌罪,亦判处缢杀。”说着,他转身指着跪着的老人、孩子道,“其家人女为奴,老者、男人车轮以上者腰斩。凡通敌、资敌者,皆以此为例!”

    屈趄屠说完,惨烈的屠杀便开始了。

    四名汉军斥侯与两名牧民,脚下的木架子被踢开,身体被士卒们吊向半空,正在痛苦地挣扎着、战栗着。班超分明看到,四名斥侯在木架子被踢开前,都留恋地看一眼天空、树林和大地,带着不舍和不甘的心,脑袋被绳索吊紧、扭向天空。躯体哆嗦着、战栗着,双腿与双脚反射性僵直、蹬踢着、摇晃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时间又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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