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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弩相助。
淳于蓟翻身而起,只是回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可就这冰冷的一瞥,便让班驺浑身哆嗦了一下,后背起了一层疙瘩,嘴里便赶紧改口道,“吾说着玩的,真是说着玩的,小将已尽知军候之勇也!”
班超的别师行动奇快,在淳于蓟的斥候小队沿途严密保护之下,象一阵轻风一样,越过沙漠和哈顺百里风区,远远绕过沟头城堡,才顺着白杨沟飘过雪原,飘进绿洲。
他们绕过一座座村落,经过两天一夜的急行军,终于在阴历二月十三日黎明之前那最黑暗的一刻,在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离伊吾庐城仅有二三里远、白杨沟西边一大片茂密的桑榆丛林内。
牧民们家家养狗,即便狂风呼啸、寂静无人的夜晚,犬吠声也不色于耳。每当临近村落,小姑都会很威风,它会象狼一样昂首低嚎一嗓子,这个村落所有的狗立马全都噤若寒蝉,一声不吱。别部夜行引起的犬吠声,并不能引起匈奴人警惕。
白山上长满高大的松柏,可伊吾绿洲内夹白杨河两岸,却长满了茂密的千年老桑树、老榆树,树根黝黑,盘根错节,几乎密不透风。伊吾庐城已经在黎明的微光中,现出巍峨壮丽的身影。大漠绿洲上,一片一片茂密的榆树林,影影绰绰。无数白色的毡房,就坐落在树林之间的草地上或耕地边缘。
周令在前面带路,已经带领前军大部士卒进入班超选定的那处森林深处。田虑伫马林子边缘,指挥刑卒们绕过一座一座分散的毡房和围栏,马踏积雪,无声地进入桑榆林中,并迅速将密林与林边的一个村寨隐秘封锁起来。
丛林边缘的两棵老榆树下,是一个蒲类人牧民村寨。
班超曾对淳于蓟、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与田虑、华涂等军侯交待过,林边有一个蒲类人村落,不得伤害村寨中人。田虑命前军士卒只是隐藏在林缘监视村寨,争取不惊动毡房中人。
别部行动虽然安静,但马踏积雪的沙沙声,还是惊动了牧民。村中其余各户都安详得很,几声狗吠声传来,村子正中的那个大围栏内一大一小两座毡房,毡房内一家人都醒了,战战兢兢挤在一起。男人手提弓箭,可女人却死死抱着男人胳膊,坚决不让他走出毡房。
外面战马踏在雪上的沙沙声隐隐传来,似乎正在接近村落。男人挣脱女人,从毡房内露出脑袋。他慢慢举起弓,“飕”地一声,一箭射向田虑等人。站在田虑身边的卫卒童周瞬间感觉到危险,他反射性地头一歪,箭“啪”地一声,钉到了身后的一棵老榆树上。
这是平静的月夜,箭矢力道巨大,扎入榆树的声音,在士卒们听来如惊雷一般!
“狗日的!”
这破烂小村落竟然藏匿着这等好手!童周魂飞魄散,他可是墨者,岂能吃得下这个亏?瞬间如肝胆俱裂一般,胆火陡然而起。到底是墨者出身的游侠,他反应极快,瞬间与二名刑卒一起,举弩就欲射杀灭口。
“不得放箭……”周令与田虑轻声制止,但是晚了,三人已经扣动板机!
第二十九章 藏兵之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风掠过,淳于蓟身影晃动,突然无声地出现在童周身旁;并用左臂膀瞬间抬高了三支即将离弦的强弩。
“飕”地一声,三支弩箭均呼啸着同时离弦,一齐飞向黑暗的夜空。弩弦响起的同时,淳于蓟手中短刀已经掷出,只听“嘣”地一声,围栏内的牧民刚拉半弓欲再射,弦竟然被刀准确地切断了。而且,劲力也刚好,弦断的同时刀已落地,既未弄出声响,又未伤着牧民。
“老天呐,军候真神人也!”
童周和士卒们大受震撼,倒吸一口凉气。十几丈远哪,淳于蓟竟然能在黎明前昏暗的光线中,一击而切断弓弦。这神乎其技的一手,也震慑了射箭人。这个高大的牧民魂飞魄散,手拿无弦长弓愣在围栏旁,一动也不敢再动。
“军候,有狗……”童周不满地说。
“吾需活口!敢杀牧民者,杀无赦……”淳于蓟没有多解释,而是翻过围栏,轻声向毡房走去。童周不放心,见状便也跟着翻了进去。
两条本该看家护院的土狗,见一身杀气的淳于蓟向毡房边的主人走去,山大的压力令它们胆寒,竟然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悄悄躲进窝内。且是顾头不顾腚,屁股朝外,脑袋朝里,两条后腿哆嗦着再也没有露头。
而两条猎犬见主人受到攻击,嗓子眼中呜呜低鸣着,却也一样没有勇气扑上来!
身材高大的牧民手里拿着已经断了弦的弓,怔怔地看着淳于蓟和林边源源不断涌向林内的兵马。一队队胡卒骑着战马,沉默地缓辔而进,井然有序,但却丝毫不做停留,快速而又悄无声息地一一锁进丛林深处。
这些老榆树和老桑树形状怪异,但都很高。林下显得很空旷,到处长满灌木和荒草,把有些小路都封了。林外向右一直到白杨沟边,都是一片庄稼地或草地,都被雪覆盖着。白杨河的另一边,积雪覆盖的农田旁边,原来似乎也是树林,微光中能看出破坏过的痕迹,或许是被大火烧焦过。
淳于蓟没有理会愣在一边的牧民,而是收起地上的短刀,在身上擦去上面的雪,插进鞘内。又掀起两座毡房的门帘,看了一下毡房内的动静。毡房内光线很暗,但淳于蓟还是借着黎明前的微光,在大毡房内清晰地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搂着一个少女和三个孩子,正瞪着惊慌的眸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而小毡房内,一个年轻女牧民畏缩在一角,警惕地看着他。
淳于蓟退出毡房,打着手势对木然而立的牧民道,“汝勿害怕,吾不会伤害汝一家。让毡内之人,俱起来吧!”
牧民并没听懂汉话,但淳于蓟铁片摩擦一般的冷冷声,却让他感到后背凉飕飕的,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打了一个寒颤。可心里却又大惊,这个胡人将领分明说的是汉话。他从淳于蓟的手势,已经明白了大体意思,却一动未动。
此时,怕惊动邻近的牧民,刚走进围栏的周令赶紧将淳于蓟的话翻译了一遍。
毡房内的妇女小孩早起来了,牧民轻唤了一声,她们自己从毡房内走出。这是一家六口,一个十四五岁少女,两个五六岁小姊弟,加上一个还包在襁褓之中婴儿。肖初月又轻声向他们解释一通,大意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需要暂时带他们进入林中。
牧民一家听懂了,也不再反抗。黑暗中女人也震惊地看着这些胡卒,这些人不象匈奴人……未等她想明白,从小毡房内最后钻出的女牧民,却趁淳于蓟等人不注意,“飕”地一声,冲出围栏,隐进黑暗中。
男牧民与女牧民都低声惊叫一声,“不能让她跑了……”
刑卒童周虽然听不懂牧民叫喊什么,但已经反射性地随手掷出一根小木棍,只听“嘣”地一声,树丛后传来人倒地的声音。童周无声地冲过去,不一会提着女牧民的尸体回来。
原来,这混蛋下手太重了。木棍直接击中女仆头颅,竟然一击而亡!
时间紧急,担心惊动周围的牧民,淳于蓟又做了一个手势,女人双腿哆嗦,她怀抱婴儿,与牧民一起搀扶着少女,一家人跟在刑卒们身后,跌跌撞撞地进入林内。少女显然受过重伤,虽然已经勉强能走动,但行动仍十分痛苦。
跟在后面的童周,提着女仆的尸体,又从毡房内拿出一条长毡毯跟上。
进入密林内二三里,这里空间较大,但皆洼地,高低不平,半人高的蒿草都被雪覆盖。高高的桑树、榆树下又长满矮树、红柳、荆棘,恰好可以隐藏无数兵马。田虑率前军已经进入密林深处,见淳于蓟、童周带着塞人牧民一家老小进来,便悄声对淳于蓟说,“军候,天助汉军,此藏匿兵马之地也!”
“此地乃司马亲选,自然不差!”淳于蓟不屑地说。田虑这才知道,这个密林是班超率小队敌后侦察时,亲自选定的潜伏、藏兵之地。
田虑命刑卒们将女仆尸体拖进林内深处埋掉。此时,别部人马踏着积雪,偃旗裹甲,钳马衔枚,凌晨到来前,已全军悄无声息地顺利全部进入密林深处。
春初的伊吾庐绿洲,依然积雪覆盖,寒风呼啸,凌晨气温很低。微弱的天光只能从榆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树林底下仍然较暗。尽管林涛声很响,但树林里遮风,毕竟比林外暖和得多了。
刑卒们将马匹拴在矮树上,铺好毡布,放上草料,让战马啃食。喂食完战马,又在树下扎好帐蓬,不敢生火,便每伍五个士卒一组,背靠背挤坐帐内,手拿着烙馍,就着白雪,开始进食。
中军大帐并未支起,中军士卒们也为班超扎了一个小帐。班超也和中军的士卒们一样,席地挤坐于帐内毡布之上,嚼着被冻得硬如铜铁一般的烙馍,啃着冰冷的雪团,悠然自得。小姑和寡妇这才从马上跳下,它们睡够了,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四处走动一下,然后又双双挤坐在班超身边的毡布上。
班超拿出烙馍与肉脯放在雪上,小姑与寡妇静静地进食。
前军离中军约有二三里远,淳于蓟和田虑也在帐内的积雪上铺上一大块毡毯,让牧民一家坐于毡上,并拿出烙馍让他们食用。男牧民紧抿着厚嘴唇,目光坚毅。女人和孩子们开始时还惊惧不安,尤其是女人一手抱着襁褓中的小孩,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护着那个少女,但她见这群胡卒竟然秋毫无犯,慢慢地平静下来。
夫妻俩嚼着坚硬的烙馍,一边对视一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第三十章 塞外坚城()
其实,这家人正是蒲类国大牧主、百骑长歙渠一家。此时夫妻二人已确信眼前的队伍绝不是匈奴人,而是着胡服之汉军,甚至是班太公麾下,可他们不敢认,他们悄悄四处张望,寻找班太公、“帐头”及镖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