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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汉明帝此次临幸长安,是专程为迎取飞廉并铜马而来。
东汉时,凉州张掖盛产铜,凉州的冶铁技术也达到相当的水平。永平二年(公元59年)三月,武威太守、南阳析候张江上奏章,已铸飞廉并铜马,并运至长安,准备进献朝廷。汉明帝接奏章后,迅速便明白了张江的意图。
当年伏波将军马援远征交趾后,曾将铜鼓铸成骏马进献给光武大帝,以为名马标准。光武大帝大喜,遂专门下诏,命将此马放在宣德殿下,以作为名马的标准。先帝是通过这一形式,明确地告诉众臣,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张江为河西军将领之后,其父曾为河西大将军麾下越骑校尉。张江子承父业,也曾为张掖长,后因战功被汉明帝拜为武威太守,封南阳析候。长期在河西的张江,决定参照马援将军进献铜马的做法,进献铜雀和铜奔马,希望这位励精图治的年轻皇帝,能将目光投向比河西更远的漠北和西域。
他以河西马独特的对侧步为姿势,以凉州产肃肃鸟为原型,秦时飞廉(注:即风神)为姿态,铸成铜雀和青色铜奔马各一尊,大小也完全仿照伏波将军,即马高三尺四寸,围四尺五寸,喻意为“乾坤轮回,小弱胜强。”
以刘庄之智,自然很清楚张江的意图。
永平元年,应北匈奴强烈要求,汉匈在边境重开“互市”(注:即边境贸易市场),匈奴人以马匹、皮子为主要货物,交换汉朝的丝织品、粮食和丰富的手工艺品。边境贸易从始自终呈现一边倒的格局,汉朝丰富的物产大量输入匈奴各部。
巨大的贸易逆差,让北匈奴各部很快便支撑不下去了。
亏空太多,入不敷出,匈奴官民对汉朝的富庶丰沃已经眼红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互市做不下去了,各部已经无物可换,于是匈奴人便动手抢。抢了一个又一个市场,也就抢黄了“互市”,后来便发展到越境抢劫、洗掠边塞各郡。
云中、上谷、五原、北地、武威各郡,每年都要爆发数十起小股匈奴人越境抢劫事件。汉明帝不得不改变先皇刘秀削减边郡郡兵的国策,恢复沿边各郡郡尉之职,并重设郡兵,每郡二千至五千人不等,以打击小股匈奴部民们的寇掠。
小股骚扰不行了,匈奴各部便在单于的默许下,开始大规模寇掠汉朝边郡。两年来,每年都要发生几十起边郡被寇掠事件,导致沿边汉民人口被虏掠,田地、牧场、房屋被毁,财物被洗掠。边民不得不大量向内地迁徙,田地大量抛荒,塞北一片萧条。
边地生灵涂炭,爱民如子的汉明帝早已经忍无可忍了。他看着张江的奏章和附带的画像,知道这是长期镇守边塞的边将,通过这种独特的方式,在启示他应效仿汉武大帝,重振大汉雄风,击破北匈奴对大汉帝国北方边境的威胁。
虽然国力尚未恢复,此时的汉朝还不堪大战。但汉明帝第一时间便决定,自己亲自临幸长安,专程迎取铜马、飞廉。
在五陵原,汉明帝祭奠了长陵、茂陵和萧何、霍光祠后,君臣才来到京兆府,看到了张江进献的铜雀、奔马。他伫立在铜马、铜雀前半晌无言,忽然对转身对太尉赵熹、司徒李訢道,“速传朕旨意,着司空府、将作大匠在宫城上西门起平乐观,以安置飞廉、铜马!”
诏书发出,汉明帝命择吉日,将飞廉、铜马起运雒阳。而他自己,则取道河东郡,于阴历十一月二十六日,才返回京城北宫。
皇帝虽然离开长安、离开五陵原了,但皇帝亲自来迎取飞廉、铜马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还是让史家子孙班固和班超读懂了皇帝的心思。居安思危,养精蓄锐,富国强兵,只待时机一到,朝廷对匈奴用兵,定将成为国策……
尤其是班超,可谓深受刺激。他在暗暗期盼着,期盼着那青青的草原和茫茫的大漠,期盼着那个属于他的辉煌时代,期盼着那个战旗猎猎、金戈铁马、英雄倍出的伟大年代,更快一点到来。
只不过,当时班二公子的世界仅属于那四顷田地和田舍中,嫂嫂已经生养了两个小儿,可他却连婴儿的呱呱坠地需要伴随着阿母的痛苦都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这个伟大时代的到来,更是伴随着班家的无穷痛苦……
时间如同成国渠奔腾不息的流水,班超在五陵原农耕的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流淌着。似乎日复一日,无穷无尽。然而,当时间进入到了永平五年(公元62年)之后,平淡了八年之的班家,再一次进入了多事之秋。
第三十二章 将星陨落()
汉明帝临幸三辅迎取飞廉、铜马之后的整整三年,班超并未等到他渴望的马上战匈奴、万里建功业的那个伟大时代。相反,永平五年,对他一生影响深远两个大人物,却相继离他而去,走进历史。
这一年元日(注:汉时正月初一为元日,又叫元旦)刚过,正月十五灯节(注:汉时元宵节称为灯节)又将至,安陵邑小城内各里弄都在轰轰烈烈地闹花灯、耍龙船、舞青龙,各家各户仍在忙着走亲戚串门子,两匹快马突然风尘仆仆的同时驰至班府报丧。
原来这是雒阳官军北大营兵曹营和窦府窦夫人分别派出的信使,他们都送来了同一个不幸的消息,即“左车染病,于正月十日突然在营内不治离世!”
骤然而至的噩耗,一下子将正沉浸在节日欢乐中的班府全家都击蒙了。
正是大新年的时候,正是欢度节日的喜庆时刻,班府却突然举家大恸,儿女带孝,魂幡高扬,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迅速震惊了仍在欢度节日的安陵邑。
接到丧讯的当日,樊儇一边命人在班府扎灵堂治丧,一边命班固、班超赶至京师雒阳,将左车灵柩运回五陵原安葬。
班固、班超赶至北大营兵曹营时,前天夜里雒阳大雪,北大营积雪过膝,大营内门令卒、兵曹卒们俱已戴孝。两人自进入兵械库营门始,便扑嗵跪地,手捧哀杖(注:即哭丧棒),膝行至灵棚,班超长哭失声、悲悯高唱,其哀恸天。
灵棚内寒风阵阵,仅有一口冰冷冷的黑色棺木,曾经的河西战神、恩师、保护神,此时已经阴阳两隔。两人洒泪扑向灵柩,扶柩大恸。情真意切,其哀恸天。
原以为左车孤身一人,无儿无女,眼前这一幕深深地感动了北大营将校、士卒们。自北军军候黄坫以下,五营将校士卒尽主动带孝,为左车送灵。
天忽降春雪,平地二尺深。灵柩起日,邙山上下、帝都内外,皑皑一片。
北军军候(注:东汉初仅设北军,由秩六百石的北军军候领五营校尉)黄坫和五营校尉带领北营千余官兵,列队相送雒水岸边长亭,绕纸、焚香送灵。黄坫大人则亲自扶柩恭送至五陵原,只到安葬了左车后方归。
左车是匈奴人,身世飘零,然其死后可谓极尽哀荣。
窦融虽然已经病重卧榻,但还是和原河西诸将领一样,俱派族人陪伴班固、班超,扶灵柩亲至安陵邑,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北大营兵曹营,则责无旁贷地承担了全部丧葬费用。
左车突然逝世,最可怜的是班固妻雁旋。
同样身世飘零的雁旋实在难以接受这一现实,整个丧事期间,她频繁哭唱,一遍遍地数落着对阿翁阿母、左车义父的功德和思念,数度唱晕过去。谁也劝不住,人哭哑了,整天浑浑噩噩,象活在梦中一般,人见人怜。
夜玉只好命芙蓉陪伴她,一刻也不敢怠慢,防止她出事。等丧事办完,雁旋大病了一场,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半个月,人则瘦了整整一大圈。
从河西事件开始,左车就承担起了保护雁旋的重任,成了她唯一的娘家人。在雁旋心目中,他就和阿翁陶恭一样重要,甚至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阿翁。每隔一段时间,左车就要从雒阳千里迢迢,到安陵来看她。每次看到自家女公子在班府那么受宠,他别提多开心了。
雁旋已经生养了两个儿子,被班固取名为班珩、班珪。但在左车眼中,他家小女永远是个小孩子,永远需要他眷顾、关爱。
雁旋每次坐月子,左车都要从雒阳千里迢迢地来回数次,每次来都要给她买西域蜜饧(注:即早期的红糖)、密枣、肉脯,始终象对待小孩一样疼爱她。孙子长大了,他每次来班府,都会抱着小孙子,院里院外逗弄小孙子玩,爱不释手。
每逢此时,都是雁旋最幸福的时候。
自班彪在望都长任上辞世时开始,班家从雒阳迁回安陵邑,靠侍弄四顷薄田,艰难地熬了过来。虽然已经成了地地道道的安陵乡人,但左车葬礼时,班家依礼制置五服(注:即斩榱、齐榱、大功、小功、缌麻五等丧服),班固、班超,以及雁旋的两个小儿捧着哀杖,雁旋、班昭等均着斩榱。
丧礼中,班氏后人白麻重孝,白衣执绋,挽歌恸天,以事父辈礼将左车葬在祖茔班彪墓旁。左车的墓碑上则刻着“翁·师-大汉河西属国都尉府裨将军左车之墓”几个大字,下面刻着敬立者班固、班超、班昭和雁旋的名字。
左车辞世,另一个伤心欲绝的人便是班超。
这三年来,左车伤病复发,受尽折磨,再未来过安陵邑。每年,阿母樊儇都要命班超奔赴雒阳,看望师傅和窦大人、窦夫人。阿母曾一再带话,命左车回安陵邑养病、养老。可窦大人的爱将秋臣已经病故,左车为陪伴窦大人,坚持留在雒阳。
葬礼之后,班超一个人来到黑暗中的安陵寝园,在神道上整整坐了一夜。短短几年功夫,陶恭将军没有了,阿翁班彪没有了,现在左车师傅也没有了。亲人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突然阴阳两隔,让他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泪都要快流干了,他恨自己没有强行将师傅接回安陵邑。
这些年,左车每次策马从雒阳至安陵邑,除了关照雁旋,每次来都要言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