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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孙征北陷白山,白登困龙何凄惶。
别师血战蒲类海,天下从此知班郎!
别部派出一支精干小队,前出数十里来迎接窦固大军。接近城西大营时,淳于蓟带领别部各位军候、波绍、霜刺国王、胡焰和别部、弩兵营全军将士,一起骑战马列队,以最高的军礼隆重迎接窦固大军!
“班司马何在?!”窦固和耿忠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竟然未见到班超,心里都格顿了一下。咋日在北山口上,迎候大军的别部斥侯和蒲类国兵已经禀报班超、淳于蓟与众将无恙。大营内别部中军大帐上空,一面大旗上一个斗大的“班”字,分明正在猎猎飘扬。
刘莱哼了一声,冷峻地道,“侍功傲上,终难成大器!”众将校、司马原本已经没人再想与这个小书佣过不去,这个曾经低贱的三辅农夫、兰台书佣已经用自己的战绩,震慑了众人。但是,班超不来迎接都尉,还是让刘莱等将感到恼怒。
渠耆见已惹起众怒,急忙喝问道,“快说啊,班司马到底怎么了?!”
淳于蓟禀报道,“禀报都尉,司马咋日晚为救士卒,以嘴吮毒,现仍在昏睡之中。不过,要不了一个时辰,司马就会醒来!”
“啊,以嘴拭毒?!”窦固、耿忠和众将闻言,大惊失色,唏嘘出声。
“啪!啪!”淳于蓟却被渠耆劈头盖脸抽了二马鞭子,“汝等身为裨将,竟然让主将以身拭毒,要尔等何用,啊?!”骂毕,跟在淳于蓟身旁的胡焰、蒙榆也各被抽了一鞭。举鞭欲再打,被耿忠喝住。
淳于蓟面色冷峻,根本不理会渠耆的施暴与众将校的不满,他在马上抱拳向窦固、耿忠行马上军礼,然后庄重禀报道:
“禀报大汉奉车都尉窦将军、骑都尉耿将军,班司马将别部袭占伊吾庐,仅伤亡数十人,亡九人。激战疏榆谷,几乎全军带伤,亡五百八十人,重伤四百零五人,且多数生命垂危。弩兵营伤亡五百余人,亡三百五十九人。蒲类国兵亡二十七人,重伤十一人。单于已丧胆远遁燕然山,别部与弩兵营仍能再战,请将军检阅!”
窦固用痛惜的声音道,“太华山三百五十老卒,犹剩几何?”
淳于蓟依然面无表情,冷声道,“回禀都尉,太华山三百五十老卒,二十三卒返归侍中庐权鱼麾下。其余众卒,大战后剩一百零一卒。精锐犹在,别部魂魄犹在,仍堪大战!”
第三十五章 得陇望蜀()
窦固、耿忠、众将校受到的震撼难以形容。班超从太华山带出的三百二十名精卒,是别部的筋骨,是汉军的火种,一战而十去六七。可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在短短几个月内,将这千七百无法无天的刑卒凝聚成了令敌胆寒的血腥骑队!
淳于蓟禀报完毕,便再行军礼,然后策马返回队列,从掌旗兵手里接过班超的战旗,战骑位于班超的赤萧后,队列之首。而班超的赤萧马,虽然鞍上无人,却依然昂首挺胸,站在第一名。而马上鞍前却分明蹲坐着一只体形硕大、威猛无比、精神抖擞的黑色大胡犬,且神态**,接受检阅!
淳于蓟伫马在赤萧之后,左手高高地举着班超的战旗。他的鞍前,同样蹲坐着一条黑色的大胡犬,十分抢眼、拉风。窦固和耿忠策马从队列前驰过,在众将的惊叹声中,别部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千二百刑卒与六百弩兵一齐执矛大呼道,“愿随都尉,北击单于!”“汉军天威,所向无敌!”
别部除淳于蓟、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班秉、班驺外,从三军军侯至普通刑卒,几乎人人带伤。有人吊着胳膊,有人头上缠着毡巾,上面还渗着鲜血。绝大多数人甲服下的襦衣上分明裹着染血的白麻布,那是劲弩射出的利箭被鱼鳞甲阻挡后,仍带着强大的冲击和杀伤力伤及皮肤留下的战伤。
虽然战伤累累,可全军却精神抖擞,其势如虹,勇不可挡!
众将校看得分明,假如此时班超醒来,他带着这一群伤痕累累的猛虎,一样会义无反顾地与呼衍王千军万马拚命。而即便班超仍在昏睡,只要“班”字大旗飘扬在军中、在刑卒们心头,这支军队的魂魄便在,一样一往无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兵者,势也!”看着眼前这支铁血雄师,不禁想起栽培班超数十年的窦融老大人与河西军战神左车将军,老将军窦固不禁感慨万分。
检阅毕,窦固便带着一众将校,一齐急匆匆赶到班超的大帐内探望。淳于蓟命军候们将队伍带回大营,便与胡焰、军候们赶紧陪同都尉探访班超,同时向窦固禀报了班超以嘴拭毒经过。
原来,咋日晚上,中军军侯华涂带众刑卒巡视到蒲类海尖山下时,与四名骑马的牧民相遇。见是巡夜汉军,牧民便匆匆忙忙急驰而去。见形迹太过可疑,华涂便带着刑卒们急追。四人隐入西山口前,以弩箭攻击汉军,刑卒于僮胳膊中箭。
班超接报后,感觉不同寻常,便迅速派人搜索了西山峡谷,却一无所获。当时于僮胳膊已经开始变色,人已经迷离,见是箭毒发作,华涂手持短刀,正要斩下于僮伤臂。但班超制止了华涂,他用短刀将伤口切开,用嘴从伤口内吸出一口口黑血,一直到吮出红色的鲜血为止。
于僮也是追杀到三塘驿的三十六将之一,班超救了他一命,也保住了他的胳膊。但班超自己却因大战时唇上被弩箭擦伤,而染了毒,便与于僮一起昏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整整一天一夜仍未醒来。这一幕,当时别部全军士卒俱感动得泪落,发誓终身相随班司马!
此时班超仰面安卧榻上,头敷毛巾,呼吸平稳,脸色红润,嘴唇稍肿,脸上甚至还漾起顽皮的微笑,这让窦固与耿忠两人气不打一处来。两人都已经看出,班超染毒不多,毒已发掉,此时完全是山一般的疲惫令他大睡不醒。整整两天一夜,战不旋踵,又一直居于雁形矟矢阵矛尖位置,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分明是累垮了!
探视完班超,窦固这才进入蒲类城王宫,在呼衍王虎皮王坐上安坐下来。
一路劳顿的大军也进入大营,医工和蒲类国牧民则在各帐内点起炭火盆,待数千冻伤病卒体温正常后,便用兽油膏、草药水熬成糊状涂抹患处,并用麻巾沾上药水烤热后不停按摩患处。虽然全力施救,但最终仍有数百名深度冻伤者终身致残,有的被冻掉了鼻子、耳朵,有的肢体坏死不得不切除,其状凄惨。
窦固进入王宫大殿之上,按惯例应该马上升堂接见蒲类国王霜刺,这可是重大的国事。众将校均按次序站列帐下,窦固和耿忠却静坐着闭目静思开了。
王宫是建在矮地基上的木质宫殿建筑,大殿上下两层,是蒲类城内最高建筑。王宫不远处,城东侧另有一座高层建筑,便是同样木材筑成的寺院。王宫后仅有大殿后两个院子,里面有正房、厢房若干,极其简陋(注:两汉时代蒲类城位于今兰州湾子,具体地址不详,待考古发现证实)。
当城内更卒敲了二更时,班超身穿甲服,手持呼衍王黑色大纛,带着三位军候和淳于蓟、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班驺、班秉、霜刺、吐璺等将,匆匆来到王宫进见主帅。此时的王宫大殿上影影绰绰,除辕门前四名中军卫卒行持械礼,院内黑乎乎的阒无一人。
班超率领众将来到大堂前,正觉得静得有点诡异,突然王宫院内火把一起亮起,鼓乐声齐鸣,胡茄声急,二十余支牛角号一齐呜呜吹响。将校们分列两旁,窦固、耿忠亲自出殿迎接,可谓极尽盛隆!
班超受宠若惊,刚谢过两位都尉和众将校,渠耆和赵统等众将校司马、从事一拥而上,喊着号子将他抛向空中。老将亦有气盛时,大胜之后,窦固和耿忠笑着看将校们打闹,这种欢庆胜利的形式,他们早年年轻时就已经领教过不知多少回了!
等到众将校闹够了,众人这才进入堂内按序站定,窦固夜晚升堂,众将一一邀功,长史黄沾则亲自一一录得众将功劳,待班师后由朝廷封赏。班超简要禀报完战况后,摘下腰中刀双手递与渠耆,“此为呼衍部王子胥皋佩刀,乃塞北名刀,削铁如泥,亦出自古楼烦有千年矣,只有校尉佩得!”
“谢仲升赐刀!”渠耆闻言大喜,接过刀连声致谢班超。只见银革刀鞘上也镶七星,极尽奢华。抽出刀,寒光四射,慑人心魄。众将传阅一遍,尽皆感叹、艳慕不已。
邀功只是序曲,接下来这才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窦固从呼衍王王座上站起身,他看着后排众人抱拳道,“恭请蒲类国霜刺国王上坐!”
霜刺本与淳于蓟、胡焰等人站在后排,班超禀报战况时,他听得战战兢兢,想到自己当时的动摇、绝望,不禁双股战栗。看看众将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心里稍安。此时闻言,便出列纳头长拜,行汉人稽首大礼,“小王再拜大汉奉车都尉,南望王师数十年,今将军击杀北胡,蒲类人拨云得见天日,自今日起,举国誓做汉民,永远归附大汉!”
“大王倾尽国力,襄助别部度过暴风雪。又能以五百国兵,冲杀匈奴人,固深敬之!大汉天威浩荡,今击匈奴,他日将重建都护,永葆西域万民世代安居乐业!”
窦固长居河西,精通胡语,闻言走下将座将其扶起,并东向赐坐以尊诸候之礼待之。霜刺战战兢兢地落坐,面向窦固抱拳躬身道,“立国完毕,小王当送王子吐璺入雒阳侍君。”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是规矩,窦固自然当即应允,又令道,“本尉令蒲类国据有白山南北,国王当以蒲类城为国之夏都,以伊吾庐城为国之冬都,尽领伊吾绿洲和疏榆谷草原各部众,重建吾大汉蒲类国!”
霜刺抱拳,眼含热泪,躬身声音颤抖着道,“小王……遵令……”
站在众将行列之后的公主金栗、王子吐璺,闻窦固威严的将令,便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