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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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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看着班超道,“此本究竟何人所参?”

    “皇上未说,大臣亦未有人说。吾昏头昏脑,更未敢问也!”

    “不知也罢,很快便会明了。汝这一趟不容易,先歇息几天。打官司很熬人,急不得。待固儿所撰史稿来朝,一切自会大白于天下,皇上定然不会再为难班家。而害固儿者,不荐而参,则必自作死也,皇上必不轻饶……”

    “谢谢祖父……”

    班超嘴里说着谢,刚要叩头,窦融摆摆手阻止,咳嗽一阵,脸憋得彤红,喘息时嗓子眼内伴着一股怪异的轻微尖啸声。身后的侍婢赶紧捶背,好一阵平静下来,才又说道,“不要谢吾,窦府惨……淡……吾老矣,帮不得汝了,一切得靠汝自己……”

    窦夫人则抱着班超的头嘤嘤流泪,“好小子,到底没辜负吾疼爱汝一场,有汝兄妹三人,班家定然重振不远!”

    说着,抹掉泪又叮嘱道,“慢点吃,晚上让小宛陪汝,好好歇息,打官司是很累人的,不在一时……”

    班超赶紧道,“祖母,可吾已约人,不能失约……”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班超这才知道,自己从晌前开始整整睡了大半天,连晌午饭都未吃。

    侍婢已经点起火烛,班超吃饱喝足,打了一个很响的呃,便告别窦大人和窦夫人,先向管家窦戈打听好鱼邸所在地,然后从马厩内牵出一匹高大的战马骑上,缓缓向津门大街缓辔而去。

    忽然想起十年前那惊鸿一瞥,不禁犹豫了一下。邓府离此不远,何不至邓府门前一游?于是便扭转马头,进入上阳门正大街步广里,至邓府门前伫足观望了一番。

    暮霭沉沉,傍晚的微光中,大汉第一世族邓府的大门前,已经挂起四个巨大的红灯笼。门楣上“仁者之宅”四个金色大字气度非凡,清晰可见。辎车、轺车进进出出,一派大族华府、气度雍容、万人仰望的景象。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当年那一瞥,那个依稀模糊的倩影,那不经意的蓦然回首,仿佛犹在眼前,令他一颗男儿心整整牵挂了十年。

    十年哪,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岁月如烟。

    站在邓府门前,脑袋瞬间又是一片空白。当年那个曼妙的身影,已经模糊。此刻,她是否在府里,她又在干什么,她能知道此刻的邓府大门外,正有一个世子、一个五陵原带剑农夫,竟然在莫名其妙地思念着她么?

    就这么痴愣了一回,见天已经愈发暗了下来,他这才怏怏拨转马头,策马缓辔向津门大街嗒嗒走去。

    从雒阳城东城走到西南城,天已黑透,家家户户门前都亮起了红灯笼。津门大街都是大官员、大商贾居住之地,一座座高大威武的宅院,气度不凡。一辆辆撑着华盖的轺车纷纷而来,又进入一个个府第,如晚归的春燕儿,一一归巢。

第十四章 西域商贾() 
这里是雒阳市内的商业中心,与城外喧嚣忙碌的南市隔城墙遥遥相望。街面两边的商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生意兴隆。班超下马,牵着马走了十几步。走到一个于阗脂玉铺面前,刚要打听鱼邸所在地,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一个疯疯洒洒的相士,一手举着幌子,一手挑着一个小灯笼,不由分说便给他看相。

    前汉初年,由于百废待兴,汉廷倡导黄老之学,崇尚无为而治,与民生息。但到了东汉初年,黄老之学已经走向另一个极端。汉族的相术历史悠久,它萌芽于三皇五帝时期,尧、舜、禹三帝均重相术,更以相术取人。汉明帝永平年间,道教始祖张道陵已在芒山(注:即今邙山)修行长生之道多年,相术逐渐兴起。但此时的相术,仅限于粗浅的相面。只到东汉末年的三国时代,以管辂《管辂神相秘传》问世为标志,影响后世千余年的相术理论体系才正式形成。

    班超因在邙山多次与张道陵“偶遇”,可谓不胜其扰,因此,对相士并无好感。此时,他摸摸口袋道,“对不住了先生(注:生读chen,四声。汉人称“先生”,实为老师或师傅的意思),吾无钱也!”

    相士却抱拳躬身唱诺道,“走过千山万水,寻寻觅觅,只为有缘之人。游遍红尘人海,冷冷清清,难遇知音相和。公子诣阙上书,班家大冤昭雪,本道(注:张道陵在芒山始创“长生之道”,汉人称修行者为“道人”)向公子贺喜了也!”

    唱毕,没等班超说出一个谢字来,又自顾说道,“然壮士身上正为一股邪重杀气缠绕,此番逗留京城,必遇胡人血灾。一场功德,无数是非。因果相缠,恩怨难了。公子当慎避之,慎避之!”

    “你……”

    班超语塞,也有点恼,自己一家够倒霉的了,连游荡江湖的相士都要来寻开心。正要斥责,却见相士说完便举着幌子,扭头挤入人群中,眨眼间便走远了。

    虽然心里恼怒,可相士已经没进人群。班超只好牵着马,怏怏不乐地顺着津门大街向西走去。

    一阵清冷的晚风刮过街面,两旁铺面檐下灯笼摇曳,似乎要变天了一般,空气中仿佛掺杂、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班超打听一顿,原来鱼邸离此已经很近了。

    他牵着马绕过两个街口,进入宽敞的南津门大街,并一路寻到一座高大、威严的府第门前。刚通报姓名,小厮便牵过马道,“壮士快请,权大人已等待多时!”

    鱼邸门前的四名小厮神情极为紧张,手里捏着腰中的环首刀柄,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整个鱼邸似乎也为一股惊慌的气氛笼罩着。

    班超在小厮引领下进入府第之内,越走越是心惊。

    这座大宅子,几乎和皇帝居住的南宫差不多大了。但见灯笼闪烁,亭台楼榭,回廊百折,轩阁廊舫,无不金碧辉煌。约穿过几重院子,才来到高大恢宏的大堂前。无数镖师手握剑柄,排列在堂前两侧阶上。而身穿襦袍的权鱼,则带着那两个身着直裾深衣的高挑女子,正在门前恭候着呢。

    堂前是两大丛高大的杨槐树,约有十来棵。黑黝黝的树冠上,有鸟儿扑凌着,向夜空中飞去。班超没有抬头,他抱拳高声对权鱼道,“对不住了权兄,班超疲惫至极,贪睡了一会儿……”

    权鱼瞬间便明白班超的意思,也抱拳客套道,“壮士为兄申冤,受尽曲折,多睡了一会应该,应该。快请,快请!”

    两个女子也躬身万福,并说道,“见过叔叔,妾有礼了!”

    班超赶紧还礼,几人正要一起走进厅堂内,却见一阵风刮过,门前的大树顶梢簌簌直响。两名女子和权鱼听着动静,都惊惧惶恐不安,一付战战兢兢的样子。班超向着树梢看了一眼,带头走进厅内按序坐下。

    侍婢们上完茶,班超心里有数,便问道,“权兄,‘客人’已走,这回要说实话。汝请吾来,是否是宅中最近有事?”

    权鱼顿首道,“不瞒兄弟说,权鱼访兄已经多年了。当年汝在北营外酒肆一场斗剑,获得‘大汉第一剑客’荣耀,吾即想寻找汝,后因领商队至河西耽搁了。归来后得知尊翁大丧,兄举家已去安陵,鱼恨失交臂也。近来吾又欲去安陵寻汝,不想汝恰好又来雒阳打官司,岂不是命哉?”

    班超只好简单说起这几年的经历,然后问道,“近两日吾仓皇疲顿,幸赖兄嫂出手相助,超终生不敢想忘也。兄长府上既然有事,权兄不妨直说。如果超能出上力,定鼎力相助!”

    权鱼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兄弟全忘了吾也。不瞒兄弟,吾乃西域疏勒人,做汉与西域易货生意,小有钱财。这些年,雒阳和河西,总有人眼红盯着,或是想取吾进出河西、鄯善之符传(注:类似于今关照、护照等身份凭证),亦未可知。近几月来,相逼愈急,几乎如影随形,似就要动手了一般。适才在外面兄弟也见了,来无影去无踪,鬼影一般,挥之不去。鱼邸一族上下,莫不惶惶……”

    班超不解,“以鱼兄之财势,镖队定然高人不少,岂会畏强人相逼邪?”

    权鱼摇了摇头,“最近这伙人来头大不相同,吾府中镖师不是对手,甚或连边都不沾。前者在河西张掖马场,吾曾被北地五名高人堵住,十余名镖师被人轻松斩杀。幸好张掖郡巡夜的官兵骤然而至,吾才得逃出生天。前几日,家中忽然又有了这个……”

    这时,权鱼夫人拿着一个包裹过来,权鱼打开,原来是一把精致的于阗铜刀,和一方绢布。班超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十年恩怨,一遭了结。重器不出,屠尽鱼邸!”

    班超抬起眼看着权鱼问道,“看来汝与强人恩怨,并非仅是为财。这‘重器’又是何物?”

    “这个……”

    权鱼脸现惊惶之色,嗫嚅着道,“国仇家恨,一言难尽,容吾一会再细说……对了,兄弟可否还记得当年大将军府中之鱼蛋乎?”

    “小鱼……蛋?吾当然记得……汝是小鱼蛋儿?”班超先是震惊,后是惊喜地端详着他。

    “当然,吾即‘单于’鱼蛋也!”权鱼高兴地说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二十年啊,你吾兄弟得已再聚雒阳……汝不知,当年汝差点害死雁旋,还是吾告的密……”

第十五章 鱼邸风情() 
“嘣!”“嘣!”

    班超给了权鱼一记钩拳,这一拳打得真重啊,将这个昔日的“单于”和告密者直接打翻在地。权鱼从毯上费力地爬起,抹一把嘴角的血,摆足了架势,还了班超重重的一拳。可这一拳,象砸在墙上,班超纹丝不动,权鱼手却疼得嘴咧着直哆嗦。

    按照河西军习俗见礼完毕,旋即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个童年的伙伴,三十年后竟然在帝都雒阳再次聚首,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漫天的黄沙,呜咽的刁斗声,清脆的驼铃声,延缓不绝的驼队,那难以忘怀的童年的岁月,又一一呈现在他们眼前……

    东汉建武八年(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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