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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面赤色战旗仍在销烟尘雾中高高飘扬,便不惧死战,前赴后继,将突入营中的龟兹、焉耆人一次次拚杀干净!
这四日,广德一直在北城门谯楼上,血腥战况尽收眼底。
由于有城外三个支撑点护卫,他与国相私来比亲自固守的西城只受到一次象征性攻击,是损失最少的一个支点。看着汉苑与左右两营销烟弥漫一再被突破,却又一再将攻入之敌消灭,广德数度泪如泉涌、哽咽难言。
身为马上战将,他知道不管此战成与败、荣与辱,他与他的于阗国都已经是真正的站起来了!
从第五天开始,黎繁饮恨停止攻击。大军粮秣已不济,他再也打不下去了。
于阗国已经坚壁清野,除了老弱病残外,其余人基本都迁徙至南面的昆仑山下戈壁滩中去了,派出搜粮的士卒几乎一无所获。找不到粮秣,他们便将气撒在绿洲上,寒冷、呼啸的北风中,绿洲上浓烟四起,烈火熊熊,数百个部族的大量房屋、围栏、草垛被焚毁,坚守村落的千余名老弱病残国民被惨杀!
战争进程证明,汉使团此次大战的布局有重大漏洞。西城险些陷落,无疑是班超与胡焰的重大失策。为瞒天过海闪击盘橐城,他与汉使团悄然离开西城。黎繁兵临城下时,汉使团的“失踪”令于阗国军心民气迅速涣散,如果不是纪蒿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如果不是林曾在战前赶到了西城,战争的结局便不敢想象!
因此,人在鹫巢的班超接到斥侯的禀报后,心惊、后怕之余又怒不可遏。他迅速做出反应,派出多路信使务必找到已潜身敌后的田虑、华涂,并严令,“主动出击,截断粮道,饿杀黎繁,解困西城!”
田虑、华涂率领汉苑卫队五百卒活跃在从龟兹国南城(注:即乌什喀特古城,汉代遗址在新和县西约20公里处)至西城间的二千多里(注:汉里,约今400余米)粮道上,他们神出鬼没地血腥截杀了数支运粮辎重队,使龟兹至西城的粮道岌岌可危。
当信使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时,田虑和华涂率汉苑卫队刚刚隐藏到北河北岸的荒漠绿洲(注:即今阿拉尔市)。
这里遍面沼泽,荒芦遍地,野鸭横飞,芦花飘扬,没有人烟。但由于没有山峦丘陵,这里又实在不是打伏击的好场所。
恰在此时,龟兹国王尤里多按照呼衍獗将令,亲自坐阵南城,派出整整一千骑护送粮秣辎重驰援黎繁。
田虑和华涂从班超的军令中,已洞明西城危急。他们合计了一下,便决心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粮草大军一千多辆牛车、无数牛马驼拉了几里长,蚁行到沼泽地带时,第一晚宿营时虽战战兢兢却未受到攻击。第二天傍晚时分正准备宿营,田虑率汉使团前军小队和汉苑卫队百余卒突然从荒苇杂草中冲出,血腥袭击了前哨二百余卒。
寒风呼啸,枯草萋萋,前哨刚要扎营正混乱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战被击杀了数十人,余卒则丢下僦夫、粮车。于阗雨士卒们便四处放火,致使百余辆牛车被焚毁,牛马驼死伤惨重。一时间哀嚎遍起,浓烟被野。
等后面的大队人马赶过来支援,田虑在援敌已至时才率队向南撤退向北河(注:即塔里木河)方向。千骑长见袭击者不过百余骑,便命三百余骑向南追杀,其余人则赶紧救火和护卫粮草辎重队扎营。
就在此时,华涂率汉使团中军小队和汉苑卫队四百余骑骤然从荒苇间冲出,一顿惨烈的拚杀,双方死伤惨重,龟兹人毕竟是轻骑兵,最终不敌于阗重骑椎击而惨败了下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去,又刮起大风,寒冷异常。华涂与库左左菩放回了僦人驼倌,任其携带已卸下粮草的牛马驼自去,一把火点燃了牛车和所有麦、栗。等追杀田虑的龟兹士卒们看到火光赶回,风助火势,所有粮草已经变成浓烟烈焰,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
人在南城的尤里多闻报大惊,只得再派出重兵清剿,可于阗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场惨烈的袭击,库左左菩也付出惨重代价,汉苑卫队阵亡百余卒。
粮道被断,士卒们望眼欲穿,士气低落,浓烈的失败气氛笼罩着南征大军。
好大喜功的石亀也一直未派人来联络,主帅黎繁不清楚皮山国方向战况如何,呼衍獗与他的驿传也已断绝,这让他陷入进退两难境地。就在此时,围攻鹫巢的前军派出的斥侯传回的消息令他惊愕,战局已经发生了彻底逆转!
……
旋耶扎罗率领鹫雕营兼程北上,他们越过北河(注:即今塔里木河),驰进姑墨国绿洲,艰难趟过约两百余里的水网沼泽地带,终于在四天之后的黎明之前渡过姑墨河(注:即今阿克苏河),到了高耸入云的北山(注:即今天山)脚下,突然出现在绿洲核心地带。
此时的姑墨绿洲已经战云密布,沿途经过姑墨水(注:即今阿克苏河)畔几日前一个战场的残迹,一支运送粮秣的辎重营被昆仑屯击杀殆尽,无数牛车、牛马驼和成堆的稻米被烧成黑炭,遍地黑乎乎的灰烬,树木黑色的残枝指向天空,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股焦糊味儿。
鹫雕营将士都大受惊叹,吴英、锦娘这两位女将果然够狠!
旋耶扎罗催军疾进,到饷午时分全军赶到了石城下。只见偌大的一庄夯土城池,竟然已经被昆仑屯仅用孤军千余人便牢牢围困起来,且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
原来,吴英、锦娘率昆仑屯进入姑墨绿洲时,这里一派祥和气氛。他们着龟兹甲服,张龟兹旌旗,一人二骑、星夜兼程、孤军北上,沿途斩杀了数支龟兹人、姑墨人巡哨小队和一支运粮的辎重队,于夜半时分飞驰到姑墨国王治石城下。只到此时,姑墨国上下仍以为这不过是一支龟兹千人骑队,无人知道大战将要降临富饶的姑墨绿洲。
国兵都让石亀带走了,姑墨城内仅有数百名老卒守城。昆仑屯没有借机攻城,而是发一声喊,仅仅靠千余人,便将这座小城紧紧围困起来!
为造成兵众假相,锦娘令士卒马尾拖着燃烧的树枝,每人手持六头火炬(注:三支火炬交叉相持),策马来回奔走呼号。烟火销烟顿时将城外天地映红,这下子可震惊了姑墨国王与吏民。
国王差矧忍能征善战,他登上城垣,但见朦朦胧胧的城外分明有千军万马,且打着于阗国的旗帜,便以为是班超来了。他赶紧派出多路精骑混出城去,一路向尉头国和温宿国、一路向龟兹国、一路向身在皮山州的石亀求援,一路顺着于阗河南下,向黎繁报急!
他的求援信都是一样的话,“班超将大军围石城,本王将据固城坚守待援!”
吴英手中兵力有限,围城后先派兵扫荡了城东南的城外大营和城南坡坎下的姑墨仓,城外大营与姑墨仓各有百十老卒防守,很快便落入昆仑屯手中。
吴英料定尉头国、温宿国国小兵弱,断然不敢发兵来援,故而仅严密防守城东。因此,向龟兹求援的士卒,都被昆仑屯截杀,而向莎车和尉头、温宿求援的士卒,却都顺利突了出去。
天明后,差矧忍在城头终于看明白了。围城的不过千余人,且根本没有攻城器械,班超已经南上昆仑山,此时围城的于阗人定然是疑兵。况且这千余人不过虚张声势,想破他王城谈何容易。于是他大怒,便令国兵们紧闭城门,看你班超有三头六臂来破城。
不可一世的差矧忍甚至亲自将一封羊皮书射入城下守军阵前,“姑墨未曾得罪大汉,汉使何故逼人太甚耶?今小城不过千余守卒,孤愿与汉使在城头一决雌雄!”
吴英看毕满脸冷笑,锦娘却气得哇哇乱叫,如不是吴英阻止,她一定会驱兵夺城!
旋耶扎罗率鹫雕营赶到温宿城下,与吴英汇合。见到这两个力挽狂澜的大姊姊,旋耶扎罗羞愧万分,膝盖“扑嗵”一声跪地便拜,“末将遗误军机,鹫雕营来迟,请吴都尉治罪!”
吴英、锦娘见只有他一人带兵前来,且前军很多人身上、战马上还沾着敌血,便知鹫雕营曾经历大战,二女大惊失色,吴英惊问,“尉迟将军何在?为何将军一人前来?”
旋耶扎罗懊恼地禀道,“主将率前军与黎繁在沙漠上相遇,身受重伤,已陷昏迷!”
吴英将他扶起道,“鹫雕营冲破于阗国大臣拦阻到来,殊为不易。本将即交出指挥权,请将军速将两营按汉使解围于阗国方略,明日夜里便可奔袭莎车国!”
旋耶扎罗推辞道,“吴都尉不必客套了,鹫雕营愿听大姊将令,小将更愿在姊姊麾下杀敌!”二人推辞一番,大敌当前,吴英面对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将军,便也就不再矫情,迅速执掌两营兵权。
第一章 焚姑墨仓()
石城建筑在东西走向的高高坎坡上,用夯土与石头垒砌而成,且是单重城(注:只有一层外城郭叫单重城)。但石城的城墙十分坚固,高八丈,宽四丈,鹫雕营、昆仑屯两千里远袭,没有重型攻城器械,如攻击石城必然要付出重大代价。
现在是深夜,天上乌云笼罩。北面高耸入云的北山(注:即天山)影影绰绰,隐藏在重重黑夜之中。而坡坎上蓊郁的黑影重重叠叠,那是一团团树木。石城高高的谯楼斗檐下挂着一排白色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谯楼两边的城垛后,则密布着晃动的火把,守城的士卒吏民正紧张地监视着城下。
“阿姊,昆仑屯歇息罢,由鹫雕营围城!”旋耶扎罗想赎罪,便主动请命。
“不——”吴英看着城头上那密匝匝的火把和不时走动的人影,“鹫雕营迅速歇息,明天晚上又要长途奔袭呢!”
此时的姑墨王城内就是一座空城,国王差矧忍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呆在谯楼上烦躁不安。虽然是暗夜,光线朦朦胧胧,但他还是看得分明,于阗人援军来了,城下仅战马便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