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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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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方歇,此时的疏勒城下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血顺着坡地流进山涧,让地面和涧水都被染成了红色。北匈奴损兵折将,汉军也付出了巨大伤亡,四十余人被敌骑弩兵在城下射杀,数十人负伤。燮神仙在官署中开了救护站,重伤者迅速得到手术,轻伤员简单包扎后,则继续返回城头战斗。

    最惨烈的是士卒吉浩,巨弩发射的长矛从耳边飞过,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将他的整个右耳朵给生生擦去。血止不住便有丧命的危险,燮神仙不得不将短刀烧红,生生地给烫住止血。等一阵滋滋的青烟飘散后,吉浩半边脸已经成了黑色,人也昏死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战场沉寂下来,单于未在白天继续进攻。

    相持的几天,汉军将被巨弩损坏的城头一一修补完毕。这天夜里二更,耿恭突然被城头的牛角号音惊醒。这是夜晚警戒的汉军士卒发出的警报,匈奴人又在夜里准备攻城了。汉军迅速登城防守,司马石修见耿恭奔上城头便禀报道,“虏营中骤然骚乱,恐会夜中陷城!”

    石修的判断很准确,他刚禀报完,进攻便开始了。

    只见无数士卒推着云梯,在巨弩的掩护下,正不顾死活地向城池冲来。张封指挥十几架抛车疯狂轰击,将无数石块轰击到敌陷城队列中。人群如此密集,每一块石头都会砸死砸伤数人。而谯楼、箭楼、角楼和城头垛口后的汉军士卒,则箭无虚发,射杀无数。

    戕罅是神射手,他与李枫的战位在西北角的箭楼上。戕罅箭无虚发,已经射杀十一人,无一脱空。而李枫仅射杀六人,他不服地谩骂道,“狗日的,屠夫!”

    “吾曾经是庖丁,杀人如杀猪,就是要冷血无心……”戕罅话未说完,突然一脚将李枫与萧木踹倒在地。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一支巨弩射出的长矛从箭孔轰然扎入,深深插入对面的墙壁上。

    “天哪!”箭楼内数人都大惊。如果不是戕罅反应快,如果不是巨型弩箭受到射击孔墙壁碰撞略微改变了方向,李枫这回定然就交待了。

    此时,在骑弩兵们掩护下冲到城下的北匈奴士卒,一边举着大盾护体,一边顺着简易云梯鱼贯而上。汉军士卒或奋不顾身地掀翻云梯,或用弩箭、滚木、擂石将敌压了下去。

    此次夜战,在城上城下敌惨叫、哀嚎声中整整进行了大半夜,敌曾数度突上城头,但左鹿蠡王又丢下了数百具尸体,打到下半夜天将明时,不得不狼狈退去。

    不计伤亡的强行登城,半个月连续不间断的攻城,左鹿蠡王部死伤惨重,损失了千五百余人,城下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蒲奴单于与左鹿蠡王再不敢这样打了,他们无奈地下令停止攻城。

    北匈奴流行野葬,只有各部贵人以上才有资格习汉俗实行土葬。初秋时节,山梁上气温还较高,大量尸体堆积城下,腐烂发臭呛得人无法在城头立足。敌我暂且休兵,耿恭不得不派士卒到城外点火焚烧掉敌尸。

    汉军焚烧敌尸的浓烟大团大团飘过左鹿蠡王营地上空,令左鹿蠡王各营士卒魂丧心悸,没有人还有信心攻城,士气低落到极点。

    这场惨绝人寰的攻城战,蒲奴单于从头至尾看在眼里。他没有斥责左鹿蠡王,他打了一辈子仗,此时也是一筹莫展。不过一小股数百汉军,不过一座小小的崖顶城堡,汉人却再一次给了他强烈的震撼!

    上一次是在前年的金微山下,当时,能征惯战的呼衍王万余铁骑被汉军假司马班超的千余人击破后,仅率领数百人马竟然被班超数十骑追杀数百里。呼衍王仓皇奔逃,无处躲藏,一路损兵折将,就在单于的眼皮子底下差一点儿成了俘虏!

    班超,耿恭,刘庄、窦固麾下到底还有多少噬血悍将?!

    他站在山岭上,望着巍峨的疏勒城和连绵起伏的山峦,苦苦思索良策!

    疏勒城紧靠山涧,位于坡岭之上,山涧是唯一的汲水通道。汉军在弩兵掩护下,昼夜不断地至涧内取水,匈奴弓兵则在涧东面以箭矢相阻,双方互有死伤。单于看着这一切,忽然计上心来,“分兵截断涧流,城中无水,吾看汉蛮还如何逞勇!”

    左鹿蠡王心领神会,他迅速命人到疏勒城东边山涧河道①的上游,筑起围堰,堵塞河道,将汉军的水源给生生切断了。

    涧内断流了,耿恭站在城头看着这一切,一阵阵心惊。北匈奴有能人,这一招够毒的。他对司马石修道,“传太轼、段刚,掘井!”

    太轼是工匠,匠作之事,无所不能,他很快跑来了。耿恭看着他,忧心忡忡地道,“匈奴人已断涧流,城内能否掘井?”

    太轼遥望着北方高耸入云的延绵雪山,又扭头向四周山梁上看了看,最后肯定地道,“校尉,雪山融水无穷无尽。大地之下,孕涵无数水道。单于想截涧断水涸城怕是做不到,末将以为城内定能掘井!”

    耿恭大喜道,“好,给汝五十人,择地掘井!”

    “末将遵令!”

    太轼领命跑下城去,集合人马,准备掘井。他先在城内四处转了几圈,先在马厩旁边选定了一个地方。想一想,又称到城内最低洼处画了一个圆圈,士卒们便开始挖土掘井。

    段刚是兵曹,耿恭问道,“城中水能支持多久?”

    “禀报校尉,人、马共用可持五天。如人马少饮,则可持十天。”

    “好。水由汝来分配,人、马略少饮,最少需要支持十五天!”

    “末将明白!”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军象有了默契一般,匈奴人不再攻城,只是将城池紧紧围住。而城内的汉军则架起辘轳,昼夜不停、不顾一切地掘土掏土掘井。一丈两丈三丈,到了三丈深,竟然还见不到水,连耿恭都沉不住气了。

    “是否换个地方再掘?”

    “不不不!”太轼却胸有成竹,坚信他相中的地方一定有水,“校尉勿急,水脉有深浅,此处土层不透水,是打井极好地方。越难掘得,一旦通了,必得大水!”

    太轼说得决绝,耿恭相信自己部下,但士卒们将信将疑,似懂非懂,只得继续深掘。

    北匈奴人狂攻逾月,突然停止攻击,躲藏在天山深处草甸内的王夫人有了一丝恐惧感。匈奴攻城期间,她几次登上山巅,看到胡儿损兵折将,心里舒服极了。此时,北匈奴突然不攻了,她急命昷枂派人探听消息,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士卒很快回报说,单于命人断涧,截断了城中水源。

    王夫人急了,这可怎么好?忽然想起昷枂曾信誓旦旦地说过,疏勒城中掘井可得水,便又放下心来。她又命士卒好好放牧牛羊,她清楚,耿恭将牛羊这么多藏匿在这里,是为了关键时刻顶大用的啊!

    ——————————————————————————

    注①:即今奇台县半截沟乡麻沟河。《后汉书·耿恭传》记载“恭以为傍涧水可固”,《后汉纪·孝明帝纪》记载“恭以疏勒傍有水”(《东观汉记·耿恭传》和《资治通鉴》都有相同记载),故选择疏勒城为固守地点。一个“傍”字,说明疏勒城应在涧水旁边,且取水方便,同时名将耿恭定然会想到敌断流后的城中吃水问题。笔者曾两度实地考察过石城子汉城遗址,以为耿恭疏勒城即是今“石城子”遗址可能性应该最大,可信度最高,且汉时涧崖应该比现在要高出许多,河中水量也应比现在要大许多。从2014年至2016年,新疆考古所和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的考古挖掘也证明,半截沟石城子汉城遗址即是耿恭坚守的疏勒城!

第七章 拜井得泉() 
汉军在与时间赛跑,疏勒城断水已经十余日,现在全军都将生还的希望寄托在太轼身上,干渴折磨着汉军士卒,每一天都会有伤卒因干渴而死亡。

    烈日炙烤着连绵起伏的大地,石修带着十余名汉军士卒在城头监视着西面涧内的北匈奴营盘。午后时分屯长张封提着黑色的陶罐神情萎靡地走上城头,一人分着饮了一口马尿。

    看着嘴唇干裂、神情疲惫的石修,张封忧虑地道,“马已无尿,太轼已掘十余丈,仍无水……”

    张封没有说下去,石修望着头顶上那白晃晃的日头,不禁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他赶紧手扶垛口,闭目平静自己,二人默然相对,黯然无语。

    人早已无尿,现在尿臊味熏人的马尿成了甘霖,成了救命之物。无水的这十余日,士卒们将马尿一滴不剩地收集起来,屯长张封亲自分配,人马允着少饮,温润一下嘴唇、咽喉。

    又是两天过去,战马有十余匹已奄奄一息,马已无尿。被干渴摧残到绝望的士卒们只能将一团团臭哄哄的马粪捏紧,挤出其中的粪汁滴进嘴中,缓解喉中烈火烧灼般的干痛。

    水,在西域最宝贵的水,现在已经成为决定汉军生死存亡的决定因素。耿恭躺在官署内火炕上,尽可能减少行动。他将一团略带湿气的马粪捏紧,置于鼻上,希望能吸进丝丝潮气。他嘴唇干裂出血,钻心般痛,心急如焚,却一筹莫展。

    栗米、草料有的是,位于麻沟河山梁上的疏勒城,土层下都是干土。要是再无水,要不了几天,汉军必亡,疏勒城必破!

    掘井的士卒已经挖到十余丈深,挖出来的土在官署旁边堆成一圈小山,但土层依然是干的,无一丝有水份的迹象。所有人心都有点凉了,可只有太轼仍坚信井中必有水,士卒只得不依不挠地继续往地下掘进,并将一篮一篮沙土吊到地面。

    这天午前,蒲奴单于又下令组织了一次惨烈的试探性攻城,没想到已陷绝境的汉军听到牛角号声,便振作精神从炕上挣扎着起身,奔上城头后竟然又将北匈奴士卒给压了下去。攻城虽再次失败,但蒲奴单于却无比兴奋。因为,汉军行动明显迟钝,城头有数十卒被骑弩兵射杀。

    他知道,只需再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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