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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世风如下啊,可这世风是啥时候开始下来的呢?吴长庆长吁短叹地先查看了一番城门处的守备情况,然后,走上了城头。
凡是感觉着跟自己不一条心的将士们,都已经被吴长庆轰去看戏了,眼下的城上城下,一色的全换上了他的心腹。
站在城头,身后锣鼓喧天的还在闹着,前面,却是一点儿的动静都没有,吴长庆简直怀疑是不是外面的太平红军突然间又变卦了。吴长庆摸出怀表,借着护卫手里的灯笼一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差半个小时呢。
“老弟,我可是总有些想不明白,是他们砍下了你大哥的首级,你怎么还能窜弄着我做这种事呢?”吴长庆趴伏在跺墙上,扭头看看唐定奎。
“因为……”唐定奎轻轻地长叹一声,“因为大哥他在即将面临一死最后关头,也曾想到过要这样。可大哥他……他害怕过去的帐被清算,一旦选择了这样,搞不好会把他和我性命一起丢掉了。大哥的自杀是无奈之举,完全是为了我,他需要我继续活下去。”
“是啊,活着好啊。”吴长庆也是一声长叹,“可活着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只是为了一个活着?”
“至少不应该像他们那样,”唐定奎冲着喧闹的演出场那边儿努了努嘴,“一天到晚活在睡梦里。什么他妈的有梦才好,我看他们做的就是一个春秋大梦。”
“是啊,是该醒醒了。”吴长庆说着,扭头压低声音吩咐着身边的下属,“差不多了,去把准备好的灯笼都挂起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他留在下面负责把守城门的侍卫营营长急火火跑了上来,“大人,张树声已经到了城下。”
第三八七章 逐鹿(二十九)()
面对大批涌出的忠义救**,憋闷在特务营背后的炮兵营终于愤怒了。几十门掷弹筒里发射出来的一颗颗炸弹,山呼海啸地砸在那整齐的忠义救**队列中,掀起阵阵恐怖的烟尘。
从来不像黄淳熙、刘铭传那样把自己的练兵调子唱得极高的刘岳昭兄弟,带出来的士兵们却很是了得。尤其是那些清一色由湘中子弟组成的营队,在前进的行列中更是威武勇猛异常,落地开花的炸弹,凄厉响起的枪声,似乎都拦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直把个城头上的刘岳昭看得是连连挥拳跺脚,赞叹不已,真是无湘不成军啊!
防守者寸土不让,进攻者的势头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冲锋与反冲锋交替变化无常,交战双方恶斗在了一起。
而在隆起的老鸦岭那一面,残酷的争夺战同样是丝毫也不逊色的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被阵前贬职、咬着牙根子只能再次去充当死士的吴奇中,没有了做管带时的幸运,在抱着已经被前后贯通了的肚子,做了最后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他大瞪着一双无神的眼,极不情愿地倒在了老鸦岭的半坡前。而刚刚得到了管带头衔的荣耀,却没有享受过管带一职所带来的实惠的徐达耐,落得的也只是在他那壮实的屁股上被深深地插上了一块还带着**的弹片。
一次次的冲击下来,二营的人马已经打得不足半数了,面对一咬牙就生生地将一块两指宽的弹片从血糊糊的屁股上揪出来的徐达耐,刘铭传无法再埋怨二营的官兵们不尽力。当他再看看身后夫役们正围着的几个担子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了。他妈的,光顾了轻装了,看看对面的“赤匪”,人家也是翻山越岭而来,可凡是打仗用的,啥家伙也都没忘记带来,可自己怎么就偏偏轻掉了炮队?
恼怒焦急之下,刘铭传喝令身边的侍卫将那几副担子扣翻在地。顿时,围裹在四周的几百双原本充满迷茫和惊悸的眼睛里,一下子都瞪圆了,几乎各个还都放射出了火爆的光芒。钱啊,那是一地的崭新、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大清宝钞。
“弟兄们,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活着就他妈的要活出个威威风风的样子来,不能当缩头的王八。”刘铭传挥起手里摇摆的腰刀,使劲地在自己宽大坚实的胸脯子上拍了拍,“我们一直被他们当成是他妈的后娘养的东西,今天,咱们就是要杀开一条血路,直趋芮县城下,叫那些王八蛋们好好看看,咱们才是他妈的真爷们!弟兄们,是好汉,还是他妈的孬种,装上钱前面见!”
重赏之下能出勇夫,自古就不缺少为钱不要命的男子汉。一个个丢了上衣、上身只剩下一个裸露着双臂小褂儿的好汉们,立即鱼贯而上,弯腰抓起一大把宝钞掖进裤腰里,雄赳赳地向着阻碍他们前进,却给了他们的发财机会的地方冲去。
在重新激发起部属高昂的斗志后,刘铭传采用的已经不再是生要撕开一个点,而是大面积多点的对三团防线进行着不间断的猛烈攻击。
随着时间的消耗,三团赖以克制强敌的唯一有利武器手榴弹,越打越少,极至最后告罄。后援没有,弹药更是补充不上,尽管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可面对全部洋枪装备的这些如狼似虎的忠义救**,三团明显开始处于下风。
猎猎的军旗在呼啦啦的招展,血红的旗身上,有着好几个被流弹打出来的弹洞。大旗下,古隆贤神色凝重,两鬓都是殷殷的汗水。他的手里已经只剩下工程连这最后一支后备力量了,这七十几个兄弟,是他从来在肉搏战中根本舍不得用的“心肝儿”。可蜂拥上来的敌兵像是上了烟瘾的大烟鬼们,非要夺取这块大烟膏才满足地的,至死不退,杀下去一批,紧接着还有下一批上来。一次又一次的血腥肉搏,几乎是无休止地困扰着他的兄弟们。
他的心里在暗暗叫苦,师长啊,哪怕就是给咱支援上来一个排呢,咱也能心安哦!可他心里也明白,期望师长那面来援兵,已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传令兵带回来了显然不好的消息,芮县城内的忠义救**开始猛攻城外的天军阵地,试图与刘铭传拉上手。城南那可是一片的开阔地,地势更为不利,师长那里的压力显而易见。
“团长,把它们用上吧?”
古隆贤顺着工程连连长的目光看了看,脸上一阵的无奈和酸楚。他知道工程连长说的那个“它们”指的是什么,那几十个“大家伙”可都是为了以后的攻城拔寨预备的。眼下,好东西都用光了,再接下去他的团队可吃什么?
“炸,给老子狠狠地炸!”古隆贤没有再考虑的余地了,他必须要把这些死硬的混蛋气势打压下去,同时给部队换取哪怕就是一个短暂的调整空隙。他吼完这句话,一把抽出深扎在地里的团旗,又冲着工程连长的后背紧忙喊了一句,“留下一个排,其他的都跟我上!”
芮县南门外,刘岳昭不仅叫余廷璋用上了所有手头的机动力量,就连余廷璋一再想护着的特务营也再次挺起刺刀,投入了艰苦的肉搏战。而且,他们再一次面对着汹涌扑来的敌人骑兵。
之所以如此的大动本钱,刘岳昭可不是因为被打恼了,而是叫连番攻不下的天朝红军阵地给吓坏了。对手现在毕竟是两面受敌,尚且如此的顽强,一旦要是刘铭传被打得灰心丧气再缩回他的永乐要塞,那芮县恐怕就是没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了。
在自己的兄弟领兵一次次冲击对手那坚不可摧的防线的时候,为了防备对手趁乱打进城来,刘岳昭把他的直属骑兵营及第二标的骑兵队悄悄集结了起来,掩藏在城门内。如今,眼见李家福已经葬身沙场,而兄弟带领的部下们,虽然几度曾经都踏上了太平红军的防线,可期待中的红军崩溃却没有出现,反而很快地又恢复了他们应有的阵地。刘岳昭是越来越急,也就越来越怕。为了拯救自己,他不顾一切地开始孤注一掷了。
刘岳曙得到了五百骑兵的加强,原本已经变得有些萎靡了的精神,霎时又亢奋起来。他狡猾地继续以步兵猛扑太平红军的防御线,而在大队步兵的后面,五百骑兵突然现身。三路纵队的骑兵,一个紧接一个,顶着太平红军雨点般袭来的拦截炮火,分开步兵的战列,直扑红军的一线阵地。
第四四三章 决战(二十一)()
“他怎么来了?”唐定奎瞅着吴长庆,一脸的狐疑,“莫不是他……”
听到张树声这个时候来了,吴长庆的心里其实也是一惊。他从跺墙上直起身,看了看身后,又望着唐定奎笑了笑,“哪里有那么巧。放心,没什么事,俊侯,你和弟兄们做好准备,就在这里静候,我下去迎接咱们的张镇统。”
“哈哈……都是好兄弟,还迎接个什么啊。”随着粗声大嗓的一阵笑,张树声咚咚地走了上来。
“呵呵,我就猜嘛,这个时候俊侯也一定会在这里。”张树声冲着一旁赶着见礼的唐定奎抱拳一笑,转脸又看着吴长庆一伸大拇指,“筱轩不愧是个将才,难怪咱们李大人那么的夸奖你,果然不同凡响。”
张树声一见面就是这么的一通夸,夸得吴长庆自己都搞蒙了,一时竟想不起自己到底又做了什么好事?
张树声没那么多心思去注意吴长庆脸上的表情变化,他走到刚才吴长庆爬伏的跺口前,双手按着跺墙,探头?望了?望城外那黑漆漆阔野中隐约可见的几道太平红军战壕。外面平静依旧,他轻哼了一声,使劲抽动鼻子,呼吸了几下迎面扑来的清新空气,“呵呵,官兵们看戏找乐子,你这个协领大人却在这里亲自上阵出哨,嗯,好啊。越是这种大家舒散的时候,就越是要提高警觉,这才是真正的为将之道。”
“哈哈……”原来如此,吴长庆恍然大悟,禁不住笑了起来,“老兄啊,说实在的,我是实在是懒得再看杜老夫子鼓捣的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了,所以才跑到这里来找个清静。”
张树声扭头看了看吴长庆,也是大嘴一咧,“杜老夫子的那点儿东西,也是够污七八糟的了。不过,杜翰的这个法子还是不错的,城内总不能一直死气沉沉的,时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