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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招数开始了,竞相压价。即便如此,钢材市场的晦气依然是风采依旧。最后,一连串的资金链开始陆续断裂。低价狂销的英国钢材,不仅挤塌了国内的钢企,还在压垮着一个个本来盘算着依靠活钱来生钱的皮包公司们。经济危机要临头了!对于生活在他们那个世界中的马沙利来说,“经济危机”这四个字可是不陌生。
面对国内日趋严峻的经济形势,国内的政客和专家们自然而然地就把渴望的目光转移到了太平天国这里。据专家们只是大略地一估算,自前年开始,每年太平天国政府依靠医药、炸药、香烟、酒类、丝绸、茶叶、陶瓷等等消费品从外面捞得的钱财数目相当巨大,尽管他们刚刚光复了全国,百废待兴,但是他们完全有能力实施他们的工业和交通计划。因此,外交部给马沙利转来总统阁下指示,务必尽快疏通好太平天国方面,只要他们设的合同一到手,苦难深重的美利坚那就有救了,你马沙利就是美利坚足以和华盛顿相媲美的民族英雄。
“我真想当这个英雄,可是现在,我宁愿做个更普通的人。”
马沙利在脑袋上拼力撕扯着自己日渐稀落的灰白色头发,气恼地看了眼被他邀请来的原旗昌大班,如今的美利坚天龙集团东方公司总经理金能亨,嘴里发着无奈的呻吟。
金能亨现在虽然生意较以前也有些清淡了,可毕竟背后有神通广大的大老板方静波和桑榆两位戳着,即便没有铁路合同,单靠炸药、医药、香烟、服装等等,那也不会被饿死。不过,做生意嘛,总是没有嫌多的时候。于是,在接到了公使阁下一起去拜会郑副主席的邀请的时候,他自然是巴不得。公司开到能叫政府离不开自己的时候,那才叫做的出色。他坚信,他们的天龙集团不仅能叫公使馆把自己当成拐棍,早晚有一天,他们的总裁大人还要进军政界,财力雄厚的天龙集团最终将能遥控那个美利坚政府。
不过,看完总统的指示,金能亨也有些含糊。从心里讲,在太平天国的这些领袖们中间,他最愿意打交道的还是那位领兵在外的林主任,到底是指挥千军万马的人,说话办事只看大处,不计较小事,什么事情也都似乎更好商洽一些。至于最不愿意接触的,那就应当属就要去拜会的那位郑副主席了。这个郑副主席,心眼儿太小,太精于算计,恨不能什么事情都要算到你的骨子里去,一点儿亏都吃不得。
“阁下,咱们能不能……”金能亨放下手里的公文,有点儿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是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先从石达开那里疏通疏通,嘿嘿……对这位他们的最高军事首脑,我总觉得还是好接触一些的。”
“没用了……”马沙利伸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掌心的一绺头发,苦着脸摇摇头,“没见到总统指令之前,我就去过几次了,他已经把话说的再明确不过了,眼下虽然他们天朝全面在光复,但是军事任务还极其严峻。他认为,现在不少的敌对势力还对他们耿耿于怀,总在他们的歪主意。所以,他要一心扑在军事上,至于经济方面的问题,由他们的委员长和郑副主席全权负责。”
听完马沙利的话,金能亨愣了一会儿,稍后谨慎地问到,“阁下难道没有带……”他的手比划了一下,意思很明显,是怀疑抠门儿的马沙利去的时候一定没有带上足够的疏通“工具”。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话,谁愿意管你们的那些闲事。
“唉……我带去的东西要是叫你看见了,也得眼红好几天,”马沙利又开始撕扯起头发来了,“我真不明白,他居然看都没看一眼。”
“那……那还真是……”金能亨锉了矬牙花子,那也只能去求见郑副主席了,相比起来,他们的那位杨秀清委员长的头倒是更要难剃。
第四七七章 秋天的收获(四)()
“呵呵,你们也清楚,我这个人是搞党务和技术的,虽然喜欢算数,但是对经济实在是太外行了。天朝政府在林海丰委员离开天京期间,安排我做杨委员长的经济助手,那可真是有些赶着鸭子上架,强人所难的味道。所以啊,我一般也是有自知之明,极少胡乱参谋什么,你们也是知道的,天朝眼下难啊,难得不得了,一旦有个闪失,也负不起那个责任啊。”
见到前来拜访的马沙利和金能亨,双方刚一落座,郑南就来了这么一个开场白,不由得叫马沙利顿时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主……主席阁下……我……我们美利坚政府其实完全是站在贵国政府的角度,出于对贵政府的一片友情,才会三番五次地为贵政府出谋划策的,”马沙利当然不能把国内发生的真实情况吐露给眼前的太平天国领袖,他是瘦驴拉硬屎,强撑门面,又不厌其烦地把铁路对民生的多多益处指手画脚的宣扬了一番。最后,他说到,“听石达开委员长讲,贵政府非常警惕某些来自外来的干涉的可能性。说实在的,贵国幅员辽阔,边境线漫长,新疆、西藏、蒙古、东北等地更都是极易被贵政府的宿敌英国和俄国势力蚕食的目标。如果按照贵政府的构想,要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完成陇海、兰新、京沪及北京至蒙古、黑龙江的铁路,四川至西藏的公路,那么,即便某处爆发了武装冲突,贵政府的军队也会以最迅猛的速度突进至战争爆发地。只有这样,才能够维持贵国的长治久安……”
郑南似乎听得很聚精会神,直到马沙利把嘴巴都说干了,终于停下来要歇上一会儿的时候,他才望着为了本国的利益不惜对他的英国朋友们落井下石的马沙利,略有所思地长叹了一口气,“原来这铁路还有这么重要的作用军事作用呢,呵呵,要是不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可还真是没有想得那么深远。”
有门儿!郑副主席的这种表现,使得马沙利和金能亨精神气倍增。实在是有些说疲惫了的马沙利赶紧用催促的眼光一扫金能亨,金能亨也是毫不迟疑地抓紧向前探了探身子,极为诚恳和谦虚地望着郑南,也做了一番颇为动人的长篇大论。
他首先感谢郑副主席阁下,这几年正是多蒙了天朝在各个方面所提供的便利,使得天龙实业发展迅猛,一个仅仅刚刚诞生了短短两年多时间的天龙实业如今早已跻身美国屈指可数的工贸大鳄行列。随后,他告诉郑副主席,今年是他们国内的大选之年,他们的方静波总裁正在全力以赴地支持前国会议员,伊利诺斯州的著名律师伯拉罕·林肯竞选副总统。接着,他话锋一转,先是盛赞了一番天朝是个讲人道、讲民主的国家,生活在这里的人民难有高低贵贱之分等等。说到他们那里的时候,他遗憾地坦诚,可他们那里不行,他们那里虽然到处也看上去都是在飘荡着自由的空气,然而在这中间,他们却还背负着那个与自由完全不搭界的‘黑奴’的沉重大包袱。
他说,这次,那个既不愿意与天朝友好,又死死地把自己与南方奴隶主绑在一起的倒霉蛋皮尔斯滚蛋了,詹姆斯·布坎南在大选中胜出。虽然对于废奴一事上他的态度暧昧,但总比皮尔斯要强了许多。而林肯先生是废奴的先驱,如果他能够就任副总统,就有可能协助总统先生尽早妥善地解决已经困扰了他们多年的‘黑奴’问题,这无疑对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黑奴们将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也恰恰与郑副主席及天朝共盟会所提出的人人平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最后还说到,大选其实是相当残酷的,不仅仅选的是钱,还掺杂着来自各方面势力的那些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诡计。不过,倘若最终能够选出一个顺应大多数民意的总统来,总是美国人民的好处,也是类似于太平天国政府这些美国的友邦们的幸事。值此关键时机,假如天朝政府再能给予天龙实业一些商业上的实惠,那么,喜欢把钱看得生命更重要的美国公民们,将就会一面倒地追随在天龙实业的后面,成为林肯先生的拥戴者……
郑南又是表现认真地倾听完金能亨的高谈阔论,在略微沉思了片刻之后,很随意地突然问了金能亨一句,“是不是你们天龙实业本部也囤积了大批的钢材啊?”
“没有,”金能亨不仅毫不迟疑地就脱口回答着,脸上甚至还带着颇为得意的笑,“我们的总裁先生从来不做这类投机的生意。”
“唉呀,那可就更不好办了,”郑南眉头一皱,很有些遗憾的样子,“你也知道,由于当年还在上海的时候,你们那位叫桑榆的老板娘曾经非常主动地配合过我们天朝政府,所以,我们那位就爱讲面子的林海丰主任也就网开一面地给予了你们如今的天龙以不少的便利,当然也是互惠互利之下的便利。可眼下不同啊,据我的了解,眼下你们那边不仅仅是钢铁,还有棉纺品、粮食等等的价格都是坐了滑梯似的直往下出溜。好像钢轨的价格已经比去年咱们的合同价格低了将近一半还要多,唉……我一得到下面报来的这个消息,心疼的简直是好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郑南的脸上真的表现得极其痛苦,“你们说说,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去年的铁路工程再往后拖拖该有多好呢?一个工程的钱,那是能完成两个工程的事情的。”
金能亨和马沙利咧着嘴相互一看,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再一想想,又不仅一阵发晕,真是邪了门儿了,还有这么算帐的?要是知道尿床,那咱们还不跟着你一起去睡筛子了?
“你们都看到了,该死的满清留给我们的是一个多么破烂的烂摊子啊,到处都需要钱,我这几天做梦都梦着的都是眼前元宝飞舞,”郑南显得苦恼和自责极了,“大家把我们奉若神明,可我们居然拿着人民的血汗钱打水漂玩儿,你说说,我们对得起谁呀?”
在这么“会盘算”的人面前,马沙利和金能亨只有闷头,根本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