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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泰倒没直接回答仲逸所问,却笑眯眯的盯着仲逸打量起来:‘嗯,还真别说,你若是一身书生装束,言语间,还真像是微服的朝廷命官’。
咳咳,仲逸不自然笑起来:“外叔公说笑了,自古以来,这乌纱只有真正戴在头上才算数,看起来像?算怎么回事呢?”。
“看看,还说不想入仕?”,从仲逸小心翼翼拿出那张血书时,文泰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怎么?此次别孟县的老百姓喊了你几声‘青天大老爷’,就真的想做官了?”。
这话倒是不假,自从在酒楼外接到这份血书开始,对待入仕之事,仲逸心中的态度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外叔公不是外人,他也就不避讳:“实不相瞒,孩儿确实有入仕之心,您是不知道那老伯的眼神:那是一双可以写满一生不满与不公的目光,孩儿真的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好,好,好”,文泰接连道出三声好,他信心满满道:“就冲你看到的这双眼睛,就能做个好官”。
文泰久在官场,早就看透人情世故,只是在他眼中,仲逸毕竟是个孩子,年轻人终归爱冲动,不过这小子身上还真有他年轻时的那股劲。
他深情满满道:‘起初,我与你祖父还担心你因陆家庄之事而无法抛去私情,一味只想着报仇。如今又在京城经营当铺,做官与经商毕竟是两条路,不过今日看来,我们的担心皆是多余的’。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触景生情,再看看血书,文泰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扯远了:“所谓上有旨意、下有对策。仅凭这一张血书,恐怕还不足以将孟县知县查办,更不要说能扳倒严氏了”。
“这倒也是”,仲逸上前道:“我们是否该多找些村民来,共同指正?”。
“不止于此,还得要去当地核实”,文泰微微摇摇头:“光找人恐怕不妥,朝廷要章法,当地村民无法直接来京城告状,还得要从州县逐级申诉”。
这么一说,仲逸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所虑不周:当初就没想到到实地核实这一层,如此不仅取来人证,或许还能得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看来,这做官真是不易。
“当然,当时你还押着药材,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似乎看出了仲逸的神情,文泰这才切入正题:‘这东西我先收下,回头再与刑部还有都察院几个交情不错的同僚合计合计,然后派人秘密到山西境内核实一番’。
如此一番,文泰才最后得出结论:“至于该怎么查?由谁挑头?再由谁呈上折子,还要商议再能定夺”。
真是抽丝剥茧、曲曲折折,仲逸知道:外叔公此举绝非打官腔,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操作不当,非但不能惩恶,反问会害了善良的村民们。
正义,从来都不会做常胜将军。
而邪恶,更从来不会主动屈服。
“外叔公所虑甚是,只是就怕此事会牵扯到您”,文泰即将告老回乡,仲逸实在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孩儿只是想与你商议此事,要不,还是由孩儿出面办,比较稳妥”。
“哈哈哈,逸儿多虑了,此事外叔公自有分寸”,文泰笑出声来:“等你真正做了朝廷命官之后,再说吧”。
第168章 礼单()
“是师弟回来了吗?进来吧”,从文府出来后,仲逸闲来无事,绕道半天后才回到小院,却才发现屋内的灯亮着,刚要刺探一番,却听见了师姐的声音。
“师姐?,你没事吧?”,快步进屋,仲逸急忙细细打量着仲姝:没错啊,而且她已换回女装,一如往日的模样,看样子她早就回来了。
“又找樊文予去了?看这架势没少喝啊”,仲姝将刚刚烧好的开水端到仲逸面前。木炭盆火烧的正旺,围火而坐,有了西北之行,仲逸竟无故想起一个场景:烤两个地瓜倒是不错的选择。
看师姐如此泰然自若,仲逸心中一阵欣喜:准是将事办成了。
“倒是想找他,可我有更重要的事做”,仲逸将热水瓷杯端在手中,来回倒腾着:“去了外叔公家,为了孟县老伯那血书的事儿,外叔公年纪大了,我不能让他老人家多喝,所以自己就贪杯了一些”。
“原来如此,过来,师姐给你看样东西,照着原样誊写的”,说着,仲姝将手中的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礼单?仲逸急忙放下手中水杯,才烧的开水烫到手他都顾不了:“师姐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布政司左布政使给严士蕃:一副字画、三千两银票;安知府给严士蕃:一副字画,银票两千两;王知县给罗龙文:玉石一枚,银票一千两;刘知县给兵部郎中:玉石一枚,银票一千两”,仲逸一字一句念道。
真是大开眼界。
果真是大一级压死你,就连送块玉石,也得是‘大’的向‘大’的送,‘小’的向‘小’的送:布政使、知府给严士蕃,知县给的就是罗龙文、严磬这些了。
要是不出意外,若干年后,这些知县成了知府,知府成了布政使,那他们便可直接向严士蕃说话了。
只是都在这礼单之上,恐怕中书舍人罗龙文、兵部郎中严磬的那些东西,皆要归到严氏名下了。
“有了这个,夏通判就不用担心看不清谁是人是鬼了”,虽是誊写的,仲逸不由得再细细看一遍:“此事还得请外叔公商议之后才行,这里边的事,复杂着呢”。
呵呵,仲姝冷笑一声,如变戏法般,又拿出一张:“记得临走之时曾说过,你此次去的是西安府,怎么这里有山西孟县的?”。
“山西孟县知县周文龙?”,仲逸心中一惊:‘不对啊,这次没有山西境内的药材啊,礼单怎么会有他呢?还单独一份,莫非?他派的人与西安府的撞到一块了?’。
“周文龙给严嵩、严士蕃一万两?”,仲逸看着这张礼单:就他一人,字画、玉器这些古董没有,可这一万两的数目也太大了些吧?
仲姝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周知县与严家沾亲带故,或许他走的是特殊路线。至于那一万两,要看怎么说了:对寻常百姓,那或许是一辈子连听都没听过的数字,可对于一个将赈灾粮款中饱私囊,还要强征税赋的周知县来说,这算什么呢?”。
“那照你这么说,他应该直接将东西交到严氏父子手里,为何还要弄这么一出呢?”,仲逸讥笑道:‘眼下年关将至,不正是他‘孝敬’亲戚的好机会吗?’。
仲姝将双手围在木炭前微微一烤,脸上立刻变得红红的,只是眉宇、唇齿间淡淡一笑,则显得更加动人:“我说仲先生,这不是恰恰说明:周知县只是严氏一个远方的亲戚,否则也不会做这七品知县了”。
“对,如此看来,孟县贪墨赈灾、强行征赋之事是八九不离十了,否则他那来的这么多银子?”,仲逸紧紧捏住礼单,心中暗暗使劲:“回头将此事向外叔公禀明,一定要将这小子绳之以法,到时吃了多少,一定要让他吐出来”。
年关是个大节,但这些孝敬却不是最多的,更多则像是例行好处,所以这次只是比往常多了些而已。
仲逸缓缓分析道:‘据我所知,这孝敬的好处,当是两种情形最多:首先这三品、四品的人物,在需要升迁或调动之时,关系到未来几年甚至一辈子的前途命运,不下血本是断断不行的’。
“那剩下就是遇到大事,譬如查处一宗大案,牵出一窝硕鼠,无论是保命也罢,保乌纱也罢,不下血本更不行”,仲姝补充道:‘这个时候,银子就不是银子了,那是救命符’。
毋庸置疑,山西此次赈灾案就属后者,当初查出的那几个只是小喽喽,真要是按照外叔公所部署的,那便是要天翻地覆了。
“不过这两种情况,他们还会用运送药材或礼单的方式吗?”,仲逸脸色沉下来:“就连罗龙文、严磬这些人都上了礼单,即便查处起来,也会有这些人顶着”。
“无须操心,不是有罗龙文吗?”,仲姝打个哈欠:“你现在只是打外围,以后会有机会的”。
这话不假,如今虽说是为罗龙文做事,但只是做押送药材这些外围之事,严家真正在京城的核心,还远远没有开启。
“竟说这些天下大事了”,仲姝缓缓起身,饶有兴致道:‘我说你啊,也不算算时间,再不回扬州府,恐怕洛儿要有意见了’。
沉默片刻,仲逸便不自在的说道:“此事,我当然心里有底:离开洛儿时是三月底四月初,如今还来得及,以我的轻功,到扬州那也只是快马加鞭,再加一鞭罢了,只是,我走之后,就你一人在京”。
“这又何妨?”,仲姝笑道:‘还有筠儿嘛,有她在,我还能闲的住?’。
仲逸:
说到此处,二人却同时想到一个人:师兄宗武。
上次宗武离京之时,曾说此次北征应用不了多少时日,可这一去便没了音讯,恰遇仲逸又去了西北,这才耽搁了下来。
“我后日启程去扬州府,明日专门托樊文予向兵部或五军都督府打听一下,师兄在军中还是有些名望,应该能打听到”,看着师姐有些担心,仲逸立刻上前安慰。
“樊文予在刑部,只是个八品的照磨,或许与兵部、都督府的人有些来往,但要打听到实情还是有些难度”,仲姝恍然大悟道:“我们何不让筠儿托人打听一番?这位大小姐估计连兵部侍郎的公子、小姐都能约出来”。
朝廷大军北征,牵挂多少大明子民的心;师兄北征,更牵挂凌云山人之心。
夜深深、月小小,窗外月色几多寒,屋内炭火丝丝暖
第169章 第170 我的三百弟兄啊()
漠南,大明军营。
数通锣鼓声后,所有将士顿时停止欢呼,作为朝廷钦点的北征指挥使耿攸军,尽管此时忧心忡忡,但还是要做出一副胜利者姿态。
这庆功酒还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