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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认真的说道:“王府不缺金银,你又是翰林院的侍读,本身就是读书人的典范,出手也不能太俗”。
在榆林府时,仲逸倒是准备了些小玩意:西北特色小木雕配件、风干肉、干果、当地陈酿
“咱们带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置办的,给个主意,带什么比较好呢?”。
仲逸吩咐称默将包袱打开:除了给家里的,都在这儿了,你挑吧。
这
程默翻腾起来,但不时的摇摇头,总觉有些不妥:要么太俗、要么毫无象征意义,确实登不了王府大堂之雅。
“仲大人,掌院学士吩咐:六品以上各位大人,到大堂议事”。
门外一声通报,吓得程默一个哆嗦:若让别人看到,该责罚自己了。
“要不,就以大人您的文采,写一篇有关西北的文章吧,词、赋什么的”。
见仲逸准备出门,程默便建议道:“这也符合翰林院侍读的身份”。
仲逸却微微摇摇头,他略略停顿一下,只留下一句:“就将那条鞭子拿上吧”。
“鞭子?”。
见仲逸已离去,程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得再次打开包袱。
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
原来,李序南在大煤矿上找到几条鞭子,正是那些打手对苦力用刑之物。
“仲大人真是高啊,这个礼物,终于不俗了”。
立刻将鞭条盘成一个小圆饼,用一小块布巾包起来,仲逸走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带走。
轻轻哼起小调,程默端起水盆,一块才拧干的布巾:擦拭桌椅,收拾茶具,摆放书册
自从被安排做仲逸的杂役来,程默觉得这屋子里一切格外亲切,如同他家一样。
“不对啊,那条鞭子暗示大煤矿的血腥,看到它,就似乎看到苦力们那地狱般的生活”。
程默突然停下手中的活,心中暗道:“这应该是呈给皇帝的,怎么能给裕王殿下呢?”。
“还好,还好,现在仲大人还未去王府,见完掌院学士再说吧”。
急忙将皮鞭放回,程默再次收拾起屋子来。
这叫什么?这叫处事不惊。
小调再次哼起
午后,裕王府。
进了王府大院,仲逸心情还算不错:有程默的提醒,他没有将皮鞭带到王府,这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要被人揪住,也能做点文章。
原本以为,想借助裕王之手,再推严氏一把。至于徐阶,一直是严氏死对头,再有朱载垕的助力,便多了一份把握。
一时着急,险些犯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仲逸自嘲道:更何况,自己是算不上是真正的智者呢。
权当是刚从西北回来,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吧。
“仲大人,殿下在后花园,唤你过去”。
王府一名侍卫上前禀道,同时伸出一只手,为他引路。
后花园?朱载垕还果真说话算话。
当初,仲逸来王府时,还是冬日,朱载垕以花园空地可以种些什么为题,听听仲逸的意见。
最后,这位千岁爷觉得这一块空地,种些花草难免可惜,可以种高粱、大豆。
而仲逸则以:出播、夏长、秋收为题,将这一块地,比作天下田地、收成的风向标、晴雨表。
无论无心之谈,还是有心之言,原本以为就是说说而言。
现在看来,这位有储君之尊的朱载垕,确实想拿它做点文章。
若真如此,按时间推算,此刻后花园那块空地上,应该长满了高粱、大豆幼苗吧?
别的不说,至少,他们二人今日见面的话题,是有了。
“下官见过”。
来到后院,仲逸正欲施礼,却被朱载垕抢先说道:“仲侍读不必多礼,快过来看看,这些幼苗长势如何?”。
一身布衣,一把锄头,地里的土刚刚被松过,些许杂草被铲除。
那块空地上,果真是一株株的嫩苗。
春耕下种、夏长除草,很明显,朱载垕这是在完成第二道程序,他真的要‘下地’干活了。
哦,仲逸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对朱载垕的说话算话:佩服、佩服。
“下种当时,地平整,阳光足,勤除草,长势颇好”。
仲逸实在无词了:“殿下真令下官……大开眼界”。
“如你当初建议,不要刻意额外施肥、浇水,下雨便是下雨,干旱便是干旱,不能因为在王府的后花园,就特殊对待。如此,才能看出一年田地真正的收成”。
朱载垕笑道:“怎么样?看样子,今年,田里的收成不错吧?”。
这话说得,凭这点高粱、大豆苗,就来判断一年的收成,怎么听着好像有点一叶障目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言语间,二人再次来到院中那木亭之下,下人们急忙奉上茶水,同时将一块湿布巾递了上来。
朱载垕熟练的擦擦手,而后轻轻接过茶杯,笑着对仲逸问道:“你刚从西北回来,说说看,那里的庄稼长势如何?当地百姓生活如何?民风民情如何?”。
第359章 再进王府(下)()
木亭中,仲逸才落座,便要回答朱载垕一连串的三个问题。
“西北多旱少雨,今年开春尤甚,上个月,下过一场春雨,但雨水太少,只能润湿地面薄薄一层。下官返京时,当地耕农大多还未播种”。
仲逸据实禀奏:“若百姓们不种地,几乎再无其他收成。如种茶、养蚕制丝,气候所致、水土不服;瓷器、木制品、酿酒,这些又不成规模”。
不用说,朱载垕问的庄稼收成如何?当地百姓生活如何?皆是否定答复。
“至于民风,西北人性情豪爽,做事实诚,能吃苦耐劳,也愿帮助亲朋四邻”。
仲逸继续道:“只是如此辛劳一年,日子却依旧过的疾苦,下官深有感触”。
仲逸刻意没有提到大煤矿与税赋两项,不过二位钦差到京后,朱载垕必知晓此事,而他所问的三个问题当中,也似乎并未涉及这两项。
至少,没有明确指出。
大煤矿不靠天吃饭,无论干旱多雨,谈不上收成,因大煤矿而改变生活的,只有三边镇,以及该县的百姓,其他临县甚少。
大煤矿,还波及不到整个榆林府,甚至西北。
三边镇附近的民情,不是整个榆林府,也不是整个西北的民情。
如今,大煤矿之事已闹到朝廷,皇帝亲自过问,当地衙门不敢轻易行事,苦力各自逃散后,也再无人敢抓回去。
毫无疑问,三边镇那些做买卖的人,会渐渐离去,没有苦力与打手维持生意,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大煤矿暂时得以控制:至少没有人再抓苦力,更没有人拿皮鞭抽打他们,这些人回到各自住地后,还可以耕种田地。
至于查出背后的官吏,那是朝廷的决断,与百姓并无直接关系,他们已可以正常生活。
这仅仅是大煤矿,而整个榆林府,甚至陕西布政司,百姓疾苦的症结,并未解决。
这么大的一件事,从长计议只是暂时的。无论如何部署,先要得到朝中更多人的支持,才是真的。
不用说,获取朱载垕的支持,更是重中之重。
话题既已抛出,就看他怎么接了。
咳咳,大概是干活累了,朱载垕身子向后靠住,举起茶盖,轻轻压着浮起的茶叶。
这副神态,才是真正的‘品茶’。
这个茶不难品:对仲逸而言,王爷就是王爷,皇帝就是皇帝,即便是储君,也无法真正代表朝廷。
朱载垕不是朱厚熜,有些事儿,还是不能向他禀报。
而在朱载垕看来:仲逸这位翰林院的侍读,是在高拱走后才来的王府,而关于这位仲大人,朝中早有传言:他是父皇的人。
对仲逸的身世,朱载垕也曾派人查过,但结果却没有多少发现:祖籍山东济南府,当年发了一场大水,当地很多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仲逸的父母也无从查起。
后来,在蠡县县衙,仲逸做了知县樊文予的幕友,再后来到了京城,捐纳入国子监,取得国子监监生身份,科举高中,最后进了翰林院。
至于若一当铺,有袁若筠和樊文予的协助,仲逸已妥善修改记录,按照上面显示的记录来看:这个当铺刚开业时,就登记在老姜头名下,后来到了罗英名下。
因罗英之前在蠡县做过差役,后来由他兄弟顶了差事,樊文予到刑部后,便帮助罗英在京城落脚:先做了当铺伙计,后来自己将店盘下,做了东家。
当然,盘点所需的银子,皆是以罗英的名义付的,为此,仲逸还专门为罗英想好一套说辞:说他将家中一只祖传古董卖了,花光所有积蓄,甚至向亲友挪借等。
修改记录,发生在罗龙文离京后,仲逸入国子监前。
那个时候,仲逸还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但有袁若筠、樊文予,甚至外叔公文泰的协助,能量就大了许多。
如此,要完全换掉一个当铺的记录信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来,朱载垕查到的结果却是:在仲逸初来京城时,只是协助樊文予做些类似幕友的事儿,连住的地方都是租的。
到翰林院以后的经历,朝中几乎人人得知:仲逸先是以庶吉士的身份,督办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回京后,他便成为翰林院七品编修。
后来,鞑靼军直逼京城,仲逸以编修身份领钦差副使,负责与鞑靼军谈判,并去大同核查仇鸾指挥战事始末。
返回大同时,因与一个抚琴女子同居一室,仲逸被押入大牢,但很快出狱,且成为翰林院六品侍读。
这两次非比寻常的经历,才让人们有了这样的说法:仲逸这个小小翰林的身后,站着的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如果没有破格重用,此时的仲逸,恐怕还是个小小的庶吉士